第七十八章 一線生機

四月初六,吳揚下值出宮。

他先去了一趟皇城司,擀魯幾人在牢中極不老實,一會兒要酒要菜;一會兒又要聽歌聽曲。

“不給他們就鬧騰,鬧著要見皇帝,說他們是金國皇帝派來的使臣,要我朝以上賓之禮待之,不然就要兵戎相見!”

謝兀鷲拿四人很是頭痛,打也不能打,放自然更不能放。

吳揚冷冷一笑,讓謝兀鷲頭前帶路,他去會會這四個搞不清狀況的金國侍衛。

擀魯四人被關押在一間上等牢房內,牢裏有半扇窗戶,不但能通風,天氣晴好的時候還能曬一會兒太陽。

牢裏的稻草和草席也都是新鋪的,還有半舊的褥子和枕頭,除了不得自由,和外麵尋常百姓的寢房幾無區別。

剛走下樓梯,還隔著老遠就聽見迭布爾的大嗓門,“給你們宋朝皇帝說說,你金人爺爺要吃肉、喝酒,聽你們宋朝的小娘子唱曲兒,你們不速速照辦,將你金人爺爺哄高興咯,信不信等我們大金國皇帝帶兵打過來,能把你們臨安城踏平了,再抓了你們的皇帝和皇後去中都給大金國皇帝跳舞!”

蒲裏失和蕭達喇哈哈大笑:“讓宋朝的皇帝穿身娘們兒的衣服給大金國皇帝跳肚皮舞,他們之前的皇後不是很烈性嗎?結果怎樣,還不是……哎喲,誰敢暗算你金人爺爺,給我站出來!”

吳揚聽他們越說越不像,順手取下牆上的火把扔過去,正好砸中蒲裏失的臭嘴。

吳揚不滿地瞥了謝兀鷲一眼,一腳跨進牢門:“聽說你們要酒要菜,還要聽小曲兒,是不是牢裏的日子太舒坦了,讓你們忘了自己的身份?”

蕭達喇一看是他,翻身跳起,帶得一陣鐵鏈想,吳揚這才發現擀魯四人腳上都帶著腳鐐,他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你們不是要好酒好菜還要聽小曲兒嗎?這裏地方太小,本官帶你們去一個寬敞一點的地方!”

在吳揚的示意下,跟著的長行和獄卒如狼似虎地撲上來,將擀魯四人按倒在地,押到刑房呈大字型綁在刑柱上。

擀魯四人一邊破口大罵,一邊威脅:“姓吳的,你敢傷你爺爺一根毫發,信不信等我大金國皇帝帶兵打來,第一個就將你碎屍萬段!”

吳揚慵懶地坐在椅子上,還是如往常一般將雙腿交疊著放在條案上,“聒噪!老謝教他們了解一下我皇城司的規矩!”

謝兀鷲最近心裏都憋著一股火,見吳大人發話,他親自上前拿過一條蘸水的皮鞭,對著擀魯劈頭蓋臉地用力抽打。

那皮鞭是皇城司特製的,皮鞭上絞著細細的鐵絲,鐵絲上還有倒刺,一鞭下去,不是帶走一片衣襟,就是帶走一片血肉。

打了不過十來鞭,擀魯身上原本還算整潔的衣物已經成了爛布條,露出身上縱橫交錯的鞭痕,幾乎條條滲血。

那擀魯倒算硬氣,並不呼痛,隻是怒罵不休!

謝兀鷲哪裏會慣著他,他使了一點巧勁,幾乎每一鞭下去都會帶飛一塊皮肉。

幾個負責行刑的獄卒見狀,有樣學樣,一時之間隻聽刑房裏皮鞭聲“啪啪”作響,擀魯四人先是怒罵不休,後來隻剩慘嚎!

這一頓鞭子直抽得擀魯四人皮開肉綻才罷手。

擀魯氣息奄奄地問道:“我們是大金國皇帝陛下派出來追索逃奴的,你開罪我等就不怕你們宋朝皇帝治罪嗎?”

吳揚懶洋洋地說道:“看來你還是沒有弄清楚自己的狀況!”

剛剛抽得手痛的謝兀鷲上前照著擀魯又是一頓鞭子伺候,擀魯頓時血肉橫飛,看得蕭達喇幾人不敢吭聲。

這一頓皮鞭下來,鐵塔一般的擀魯也有些吃不消,他嘶聲問道:“我不服!”

吳揚:“你是不明白我為何敢抽你吧!你說你們追索逃奴,誰知道?誰見過?我就是殺了你們也沒人說過不字!哦,你是不是想說還有你們安插在臨安的細作知道,他敢動嗎?你以為大宋的皇城司和密諜司真是吃素的?他們要是聰明,這個時候就得裝死,隻要敢動,看我不弄死他!”

吳揚起身撣了撣衣襟:“要是再搞不清楚狀況,隻管皮鞭伺候,人不死就行!”

擀魯幾人這才知道麵前這個看著英俊溫和的小吳大人是真敢下死手,四人耷拉著腦袋,身上血肉模糊,卻半聲也不敢吭。

長吉上前“啪啪”打著擀魯的臉:“可長點心吧,敢在我家公子麵前充大頭,也不看看自己什麽德性!”

吳揚淡聲吩咐:“將人拖回去,扔在黑牢裏餓他三天,別慣出毛病!”

立刻有獄卒過去將幾人解下,拖死狗一般將幾人拖走,扔進皇城司最深處的牢房,那裏暗無天日,老鼠和跳蚤到處都是,空氣裏都是腐臭味兒。

獄卒這些日子沒少受四人的肮髒氣,“哐當”一聲將牢門關上,惡狠狠地道:“你們幾個就在這裏慢慢等死吧!還想見官家,做你娘的春秋大夢!”

…………

白羽這些時日也沒閑著,他命人拿著從灰燼裏撈出來的衣服殘片和鞋底子去臨安城的成衣鋪子裏一家一家詢問。那衣服殘片沒找到什麽線索,倒是從鞋底子裏找到了線索。

那是位於洗麵橋附近的一家專做鞋履生意的鋪子,在臨安城大大有名,他們製作的鞋子與眾不同,都是按照客人的尺碼定製的,因此穿起來特別合腳。

“他們售出的每一雙鞋子和對應的客人信息都有登記,掌櫃得看過,說這個尺碼的鞋子他們最近半年內共售出三十三雙,這是名單!”

白羽將名單遞給吳揚,指著其中的一個名字笑道:“高全這人提點應該不陌生,他就是天全山莊的主人,也是失蹤的陳鴨子的雇主!”

吳揚:“這些人你可排查過?”

白羽點頭:“都查過,嫌疑最大的有三人,高全就是其中之一。我已命人十二個時辰盯著他,目前尚未有發現。他的天全山莊我也查過,據說裏麵常有各色人等出入,自臨安城暴亂之夜過後,山莊裏出入的人少了許多,莊頭向人解釋,說是因為金國頒布的越境法,主家的生意不好,開了一些人!”

吳揚屈起食指敲了敲案頭:“這就說得通了,臨安城不會無緣無故亂起來。如果陳鴨子死在了那一晚,被人當無主屍骨埋了也未可知。”

他想了想:“你派去盯梢的人機靈點,金國既然要挑起戰端,今後這樣的事情隻會越來越多。臨安城究竟有多少別國的細作現在都是一頭霧水,我會與範掌印商榷,咱們自己也要警醒一些!”

看到白羽點頭,吳揚又囑咐道:“我最近要出門一段時間,皇城司的事務就拜托你和謝兀鷲幫我看著,若是有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多去請教李南風,我已跟他打過招呼,他會盡力幫忙!”

白羽:“提點要去哪裏?幾時回來?”

吳揚起身拍了拍白羽的肩膀:“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總之,努力吧!”

離開皇城司後吳揚回了一趟府裏。

長安已經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見到吳揚他立刻跑過來:“十公子,打算幾時動身?”

吳揚搖頭:“我不回興州!”

他從衣襟裏掏出一個小小的盒子,打開,裏麵是一枚碧綠的發簪,簪尾處帶著天然的幾點紅色,匠人順勢將簪尾雕成梅枝,那點點紅色正好是開在梅枝上的紅梅。

“這是我親手雕的簪子,是給父親大人的壽禮,他要是不喜歡,隨便往哪個犄角旮旯一扔都行!還有,我已求得陛下允準,請杏林國手孫逸仙大人到興州走一趟,明日辰時你們到孫府接到孫大人一同起程。姚廣,你明日挑兩個人隨你一同往興州走一趟!”

安排完給吳璘賀壽的事,吳揚又走到裏進,向石南亭祖孫說道:“我最近要離開臨安一段時間,這宅子你隻管住著,我留了兩個侍衛看家,府裏我會留下足夠的銀錢,劉嫂子那裏簽的是活契,或留或走,都由得你!”

石小玉來了這些時日,知道這位在臨安城如日中天的小吳大人是個麵冷心熱的性子,她大著膽子問道:“小吳大人這是要去哪裏?做什麽大事?”

吳揚隻笑了笑。

石南亭說道:“小老兒約莫知道大人的打算。小老兒還是想勸一句,吳大人還年輕,人生的路還長著呢,有些事盡了心就夠了,事不可為,大人無非背負太多!”

吳揚點頭笑了笑:“我知道!”

皇宮裏,謝大成跪在範曾麵前,恭恭敬敬地磕了幾個響頭:“大成這條命是掌印給的,原本下半輩子打算將自己賣給密諜司。可現在不同了,有些事大成必須要去做,求掌印成全!”

範曾眯縫著眼睛,從謝大成的頭頂望出去,望著空****的遠方出了好一會兒神。

“有去無回,必死之局,你也要去嗎?”

“求掌印成全!”

…………

“你真要去?”

張燾驚得從病榻上坐起來,這些日子他四處奔走,身體原本就沒好全,眼看又病倒了。

他疑惑地盯著吳揚:“那裏可是一個死地!朝廷是絕對不會發兵的!莫非……興州?”

吳揚搖頭:“我不會將家父牽涉進來。況且我此去並非為了攻城略地,我隻想替東海百姓掙得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