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兵行險著

卻被一把拽住了。

今晚的行動計劃中,缺少一個環節,就是新糧倉的所在。

車馬行的夥計已經去打聽,但狄映不知道在天黑之前,能不能打聽得到。

現在,有孟楨堯這個知道詳情的人在眼前,狄映也不得不豁出去相信對方一回了。

本是兵行險著……

其實狄映知道孟楨堯感激自己,不過他卻並不領這個情。

他隻是釋放了一個本就無罪的人而已。

可眼下情況實在特殊。

眼見孟楨堯可用、狄映也覺得對方是個好人的情況下,他就索性將任務布置給了對方。

這個人情,他狄映欠下了。

孟楨堯今晚能起到的作用,將是最最重要和關鍵的。

……

可看著河麵上漸漸靠近的、火把發出的光亮,狄映此時的內心、忍不住忐忑了。

是出了什麽岔子了嗎?

難道是孟楨堯半路反悔?

畢竟,那也是要他帶他妻子董亞妮、一道涉險的危事啊。

孟楨堯出獄後就接回了董亞妮,搬出了長史府獨立生活。

這一次,本來狄映是要安排一個花魁協助孟楨堯的。

不過孟楨堯沒有同意,董亞妮也自請出戰,時間緊,狄映沒時間和他們爭執,便點了頭。

不是不擔心的,他們要出事,便是一家子都沒了……

如果他倆真的半路退出了行動,狄映也能理解,不會怨責。

大不了,就讓那些來搬石袋的壞人們,從自己的身上踏過去。

本來就是這麽準備著的,不是嗎?

狄映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胸膛,將手裏的火把舉得更高。

……

花船在漸漸靠近堤壩時,孟楨堯完成了自己的任務。

他看著馬興貴被佘延波給捅死,而吳雄才還迷迷糊糊地跟著在那兒撕扒,便朝躲在自己身後的妻子亞妮點了點頭。

亞妮轉身去了通道邊的另一間艙房,換上了正常的衣裙,再戴上鬥笠、蒙上了麵紗。

安靜地坐在椅中,等待外麵的消息。

孟楨堯在妻子走後,就大叫一聲:“殺人啦!”

然後就撲過去“拉架”。

拉得自己也滿身都是血。

順便把艙內的杯盤、酒水等物都打翻在地。

幾個花娘在馬興貴他們一打起來的時候,就已嚇得跑去了後艙。

她們不是誰的人,隻是習慣了客人一有打鬧,就會遠遠地避開。

趨利避害、明哲保身。

並不想受牽連。

但艙外被安排著準備決堤的那些護衛們,卻躲不開。

本來主子們在艙廳內歡愉,他們就站在外麵的船舷上的。

聽到裏麵撕打的聲音,也沒有在意。

知道有美人兒進去了,男人嘛,又喝多了,打起來也正常。

主子們也沒有誰傳命令給他們。

直到聽到喊殺人啦,才猛地慌了神,直接破窗而入。

眼前景象,卻讓他們倒吸一口涼氣。

四位少爺,渾身血跡斑斑。

馬公子已經躺倒不動了、佘公子仍揮舞著手裏的匕首、吳公子抱著佘公子的腿,而孟公子跳著腳去拎起角落裏的水桶,照著那三人就潑了過去。

怎一個亂字了得。

……

州城內。都督府。前院書房內。

並州都督馬光進、和並州刺史佘健宏,正在楹榻上盤膝對弈。

“這雨,越來越小了……”

佘健宏拈起一枚黑子,放在棋盤上。聽了聽窗外的雨勢,有些擔憂地說道。

馬光進卻無所謂地笑了笑,將兩指夾著的白子輕輕按下,收回手捧起茶盞,徐徐吹著上麵的浮沫。

開口道:“不下了都沒關係。堤壩一開,洪水泄出,到時候奏章上怎麽寫,還不是咱們說了算?等興貴他們一回來,咱們就隻等著接收朝廷的賑災糧款就可以了。”

“我總覺得心下有些不安,光進兄,您說咱們這回硬磕天意,會不會有什麽隱患啊?”

佘健宏眼見自己的棋路被堵死,也無心再去破解局勢,索性靠去窗戶邊,望著外麵黑沉沉的夜色,憂心忡忡地道。

“能有什麽隱患?咱們聯手做事也有五年了吧?一直都順順利利的。今年不過是糧種一時供應不上,那都是小事情。

等這次朝廷的賑災糧、和銀款一到,咱們再大大方方地發下去,沒準那些賤民們,還能磕頭感謝咱們、給咱們送萬民傘呢。

這人啊,不到關鍵時候,就逼不出個好來。

往年讓他們太順利了,居然還會在背後罵我們是貪官、惡官。

哼,這次就當是給他們個教訓了!

有了這麽一回,以後,就沒人敢再瞎胡鬧了。”

馬光進見自己贏了,得意揚揚地再飲了口茶後,放下茶盞,開始撿拾棋盤上的棋子。

“光進兄真是很有遠見卓識,被你這麽一分析,咱們還真是能因禍得福啊。”

想到會得把“萬民傘”,佘健宏也不發愁了。

轉過身幫忙一起收拾棋盤,一張油光水滑的臉,就笑開了。

今晚,有大事,他倆也沒法睡。就湊到一起下棋說話,隻等著決堤的消息一到,就會派出快馬往朝廷報信。

馬光進收著棋子,看著佘健宏的笑臉,忽然想到了什麽,問向他。

“我手下的兵馬,是不能大批量進城的。你還是要跟城防營的陳俊打好關係。

朝廷的糧餉送到至少還得大半個月,這期間要是刁民總鬧事,你那刺史府的大牢也關不下。

再說總關著也不是辦法。萬一有人不怕死地赴京告狀,就會給咱們增添不必要的麻煩。

你與陳俊多來往,最好是能把他拉攏過來。上次你做事也太急躁了些,不就是你府上的一個管事的、搶了他家佃戶的婆娘嘛。

多給些錢也就是了。偏你要把找你告狀的、陳俊的爹給打了一頓。你就那麽討厭他啊?

做人啊,還是得格局大一些才行的。咱們大事上不糊塗,小事上,就不要留下太多的把柄,那可是於仕途無利的啊。”

“光進兄,我知道你是為了兄弟我好。”

佘健宏一聽馬光進提起陳俊和那個陳老頭,就有些氣不打一處來。棋子也不收了。

拍著自己的腿就道:“那老貨是真氣人。不就是弄死了個佃戶的婆娘嗎?至於的嗎?

我賠他錢了啊,還說了,再賠那人個媳婦兒也就是了。

為的不就是和他兒子陳俊打好關係?否則誰耐煩地管啊?

可那老貨就是不依,死活不依,就是要我砍了那個管事的。

那我能砍嗎?砍下去了,我的臉還要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