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毫無頭緒

因為不方便跟孔廣揚一起出門,鄭星二人等他出門半個小時後才開始這一天的計劃。他們坐的車在半路壞掉了,司機把他們扔在高速車道邊,這個地方連輛能搭到車都找不到,一輛輛從他們麵前嗖嗖地過去,車裏的人都在急著趕去上班。

他們在路邊站了一會兒,鄭星扭頭問道:“怎麽辦?”

“呃,又問我,你才是負責人。”任昱麒拍著她的肩膀,“這裏估計搭不到車,先從高架下去吧。”

於是鄭星就乖乖地跟著任昱麒走,一直到孔廣揚的學校,她都沒說一句話。

路上耽誤了很久,他們混進去的時候第一節課已經結束了。到孔廣揚所在的樓層,發現明顯比其他樓層吵鬧,而且吵鬧的源頭似乎就在孔廣揚所在的班級。鄭星和任昱麒對視一眼,他們同時產生了一種預感。

果然如他們所想,被圍成圈的中心裏就有孔廣揚。

他經常沒有表情的臉上此時看起來非常恐怖,看起來就像馬上要跳起來在誰頸動脈上咬一口,或許不僅想咬人,大概他還想咬全世界,但他身板小,更像一隻炸毛的小貓。

孔廣揚對麵是一個飛機頭造型的男生,身材高挑,把自己收拾得很利落,這是個挺好看的人,就是目光實在過於陰鷙,有點兒生人勿近。孔廣揚身後還站著三個人,這三個就不像飛機頭的視覺效果了,一個四肢粗壯、眉目粗獷,一個尖嘴猴腮、又瘦又小,還有一個特別老相、像個中年人。他們猜測,這些人應該就是二飆和跟班手長、嘴長、蔫兒壞吧。

“最好別再這麽說,我不會客氣的。”孔廣揚的臉紅得發紫,他一隻手插在口袋裏,一副準備進攻的架勢。

“我就說,你想怎麽樣。你一個傻鳥跑到這兒來讀什麽書,你也不看看這種地方是你應該隨便進來的麽。就憑孔雯一個女人能有什麽名堂,我告訴你,她還求過我爸呢,你想象不到吧,就差磕頭了。能有她現在的風光,不知道跟多少人睡過,或許你也是其中哪次的產物吧,哈。”

“你最好閉嘴!”孔廣揚兜裏的手抽出來了一點,鄭星看到他手裏握著一枚很粗的釘子。

她看到那枚釘子就不能淡定,孔廣揚打算把同學釘死麽,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這樣真的沒問題麽!

“等等,先看一下。”任昱麒伸手擋住她,“別亂來!”

孔廣揚朝前邁出一步,周圍的議論聲更大了。

沒人幫孔廣揚說話,所有人都覺得他不自量力,人家二飆跆拳道黑帶,不要說收拾人家,對於他的進攻大概一隻手就擺平了吧,啊不不不,隻需要一根手指才對嘛。

像那種出身不正的人,一天瞎冒什麽頭,被教訓了也是活該。

“哈?你倒是不客氣一下給我看看啊!”二飆斜眼看著眼前這個小個子的男生,很輕蔑地笑起來,“真有意思,這家夥居然說要教訓我,真是本年度最大的笑話!”

孔廣揚身後那三個跟班樣貌的人大聲笑起來,一個聲音像鴨叫,一個聲音像豬嚎,還有一個像有口氣永遠都喘不上來。

站在圍觀學生外圈的老師為難地看著他們,這些學生都是祖宗,他們的家長連小拇指都用不上,光吹口氣就能把自己弄死,這種事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誰都是得罪不起的。

任昱麒的眼皮跳了起來,這個場景曾經很熟悉。

而且那句話真耳熟,真的太耳熟了。

“怎麽著,不服氣倒是來打我啊,就你這樣子,你有什麽資格待在這兒啊。”

很久之前的記憶又出現了,二飆真的很像一個什麽人,那人是他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裏的噩夢。曾有人也如二飆一樣看不起他,天天換著花樣折騰他,看著他出醜就哈哈大笑,還拉著周圍的人一起前仰後翻。

沒錯,很像曾經意氣風發的那個小胖子。

雖然兩個人的形象差得很遠,兩張臉在任昱麒眼前卻開始慢慢重疊。

他看著人群中心,表情逐漸陰沉,手不自覺地握起來,指尖狠狠地戳著手心,手背上的血管誇張地暴起來。

當鄭星發現旁邊的人有異常的時候,他下一秒就朝孔廣揚那邊衝過去。

什麽情況!不是他叫自己靜觀其變嗎,怎麽自己衝上去了!喂喂兄弟,你變幻無常也要有個限度啊!

鄭星呆在原地,這種時候她完全無力吐槽。

此時的任昱麒感覺自己好像又變回了那個8歲的孩子,剛從鄉下到城市裏,說話還有點外地口音,謙卑,微小,懦弱,木訥。他的同桌平日裏最大的愛好就是欺負他,變換著不同的方法讓他難堪,周圍都是嘲笑的哈哈聲。

他感覺自己現在就在那間光線充足卻充滿黯淡的冷漠教室裏,老師偏袒,同學沉默,還有幾個在得意洋洋。他站在視線的集中點,他怎麽為自己辯解都沒用。

那個該死的胖子,還在恬不知恥地笑著,香腸一樣外翻著的嘴唇一張一合的,還在用自己所能想到的語言來挖苦他。

憤怒、委屈、不甘和仇恨,他已經完全失去理智。

他腳下就像踩著風火輪,他撞開那些旁觀的、那些正在指指點點的,跳起來給了二飆臉上狠狠一腳。

二飆哼都沒哼一聲就飛到講台上,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因為被那一腳完完全全踹暈過去了。

離講台近的誰都不敢靠近,他們都覺得二飆被那個突然冒出來的人一腳踢死了。

任昱麒總是微微眯著的眼睛再次圓睜,眼球上布滿血絲。

嘈雜中,他眼前的虛景慢慢消散,以前的老師同學又規規矩矩地回到了他的記憶裏,他現在站在人群的中心,這兒是孔廣揚所在的班級,他忍不住的一記淩空飛踹,把騷亂引上另一個方向,大家都在用疑惑和驚恐的眼光看著自己。

他茫然地看著周圍的人,自己剛才到底幹什麽了,居然把二飆當成了小胖子,忍不住就出手了(直接上腳)。

孔廣揚看到他的視線最終定在自己臉上,又是一張麵無表情的臉,語氣也極其淡漠:“別誤會,沒打算感謝你。”

糟糕啊。任昱麒按住了額頭,怎麽在這種地方做出這種事。

“哈,哈哈,真是的,說了很多次,不要管閑事啦!”鄭星笑得很勉強,擠過圍觀的人,抓住任昱麒的手腕,趁那些人還沒反應過來,拖著他跑掉了。

她拉著任昱麒毫無目的地跑著,繞來繞去就怕被別人逮住興師問罪,最終他們進了一棟杳無人煙的樓,躲進了一間看起來似乎是雜物間的屋子裏。

“跑也沒用,這學校裏肯定到處都有攝像頭。”任昱麒說。

鄭星坐在地上,跑得喘不上氣:“你,你……說話不算話!自己先……”

“我錯了。”任昱麒說,“別逗留,先回去跟孔姨商量吧,那二飆家裏的實力也不簡單,我們必須比他們快一步。”

“我……”鄭星跑得腿都軟了,一時半會兒也休息不好,出去還要翻牆,她想想就頭大。

“那我先回去,不想走牆上,你就等午休開門了再慢慢來。”任昱麒打開門,“自己小心點,如果要打車的話,上車之前看下車牌號,給我發信息。”

“唔……”鄭星沒說她口袋裏隻剩一塊錢,從這邊坐公交車都沒法兒直達孔雯的公司,她還得自己走一公裏。

介於逗留的時間比她預計的長,她帶的錢已經花的差不多了,這兩天出門一直靠著蹭任昱麒的交通費,雖然覺得挺不好意思。任昱麒倒也有自覺,沒讓她難堪。

任昱麒走了一段時間之後,她又在灰塵味濃重的屋子裏獨自坐了一會兒,拍拍裙子走了出來。操場邊上多了幾輛車,還有些人守在旁邊,看起來彪悍極了。她聽到課間遊**在操場的學生說,二飆的爸爸親自來學校了。

在很短的時間裏,剛才的事件已經人盡皆知。

她也在學生們的八卦中得知,原來前幾天的月考成績出來了,這次的題很難,孔廣揚繼續穩坐年級第一,而且把第二名的二飆狂拉將近三位數的分值。二飆覺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來自於一個野種的侮辱,開什麽玩笑,二飆他老子給他請的是最好的家教,居然在這次測試裏被那個野種甩了80多分,別活了,簡直就是**裸的侮辱!而且孔雯那女人,是不是忘了以前是怎麽求他老子寬赦借款的事了,簡直都快趴在腳邊舔鞋了。現在她是風光了,前段時間還跟他老子搶了一筆生意,氣得他老子把火都發他身上,大罵他還不如那賤女人生的雜種,次次排名都在那個雜種後麵。

看到成績排名,他老子一秒暴跳如雷,差點把他腿給打斷。

簡直不能忍,他是正兒八經的公子哥,居然總是拿來跟那個雜種那個做比較。哪裏有可比性了,他又高又帥又多金,寫得一手好字,鋼琴小學時就過十級,跆拳道黑帶,他文武雙全,喜歡他的女生多得要命。

而那個死雜種,就比他成績更好這一點就把他完全打敗了,不但他老子揍他,連同學都說他永遠考第二這種話。

更可怕的是一直跟死雜種在一個班,這是詛咒麽!

看那雜種次次考的比自己好,而且那雜種的老娘越來越會賺錢了,現在還跟他老子搶生意!

絕對不能忍,這個!

鄭星也終於知道為什麽他外號二飆了,他像瘋了一樣想在自己唯一不如孔廣揚的那一項上超過去,刻苦程度真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有人與他戲稱,偶然聽到過一個詞叫狂飆突進,雖然不太明白是怎麽回事,不過感覺即視感好強哦,跟你好配嘞。

於是說這句話的人被他打掉了兩顆臼齒。

從此大家都私底下叫他二飆,狂飆突進的第二名。

鄭星撫額,怎麽想這種事,更怨恨的那一個,其實應該是二飆才對吧……

“回去吧,不會把唯一的機會留在這兒。”孔廣揚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出現在鄭星身後,突然說了這麽一句,聲音又輕又細,雌雄莫辨。

鄭星知道他已經恢複冷靜,又是這個語調和不喜歡用人稱代詞的慣用語法。

“你也別太氣同學,他們說終歸就是說說,代表不了什麽事。”鄭星說。

“知道。”孔廣揚說,然後轉身回教室。

當天二飆的老爹黑著臉出現在學校,不久之後還有笑嘻嘻的孔雯。校方幾乎沒怎麽協調,孔雯隻說這次的競標她不參加,二飆老爹馬上一臉春風般的和煦,言笑晏晏,孔總怎麽這麽客氣,孩子打鬧罷了,氣盛,也不是有心的嘛。

任昱麒很愧疚,孔雯倒是很高興的樣子,不但請他們大吃一頓,又送了他們一些價值不菲的東西。後來周媽抹著老淚兒偷偷跟他們說,揚揚那孩子從來就沒有過願意為他打抱不平的朋友,阿雯怎麽不高興呢。

朋友啊……

孔廣揚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會把他們當成朋友麽?

任昱麒聽著有點坐不住了,他之所以踹二飆,是因為他早年的記憶這段時間複蘇了,他有點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打抱不平什麽的……

不過那所學校裏應該不會出人命,孔廣揚的目標不是同學,他鬆了一口氣。

隻是又沒有頭緒了,那家夥的目標到底是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