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公平的批複
自從到了這東籬校區呀，陳青柏就開始無數次懷念市裏校區課間的生活。
雖然在此之前，他一直覺得做課間操蠻蠢的。
做了一段時間全國第八套廣播體操之後，又換成了學生專用版之時代在召喚。簡簡單單的第八套還好，時代在召喚就有點讓他鬱悶了，他手腳有點兒不協調。而且從來沒見有人認真做過課間操，大家都是隨便搖晃兩下了事。每次他上網看到所謂“別人學校的課間操”“別人學校的運動會”“別人學校的藝術節”，就覺得悲情萬千，果然什麽都是別人的好啊。
很快，他發現他錯了。
這地方的課間，活生生一小時的長跑，充分體現出了大校園的優越性，路程前不見頭後不見尾的。
最過分的是王誌淩因為自身原因，承受不了這種負荷的運動，於是他就成了監督員，大家吭哧吭哧地跑，他騎電驢子跟在旁邊，手裏還拿著一根作用聊勝於無的細條子，腰上掛個擴音器，不停地叫掉隊者的名字。
所有人在上午第二節課後，迅速從樓上殺下來，在操場上做15分鍾拉伸運動，接著就開始了曠日持久的操練，持續的，不讓停，隻在最後留下一些時間回到操場上散步調整。男生最後一一陣兒還會帶點負重，弱一些的會被掉隊的女生慢慢追上，陳青柏有時就會剩在後麵，聽電驢子上的人一遍一遍喊他快點。
除了周末，感覺每天都在拉練，太慘了。
雖然都快一年了，陳青柏還覺得這事簡直要命。
拜托別鬧了好吧，大家課業都很緊張，居然還擠出緊巴巴的時間搞這種東西！於是後麵的兩節課他常在疲倦的睡夢中度過，經過將近一年的磨練不見他精壯，倒是學習成績更提不成了。
無數次的腹誹，又不是軍校，也不是警校，我們就是一群出不去的山野村夫，而且上回的活動也挺輕鬆嘛，基本成天都跟玩一樣，何必折騰人呢，何必呢，何必呢！
我還拿了優秀學員呢！
“在想什麽呢，快跑，你越來越慢了。”王誌淩從他身後過來，用小條子輕輕敲敲他。
“老哥兒，你騎著電驢不腿疼，別催啦，我有在好好跑啊！”
陳青柏基本每天都在不滿地頂嘴，幸虧王誌淩的脾氣並不壞，還經得起語言上討價還價。如果換成戚偉超或紀律鐵人韓咲的話，肯定不跟你廢話，會直接二話沒有，先一腳踹到旁邊的水溝裏。
“我看你今天又打算最後了，別偷懶。”王誌淩拍了一下他的背，掉頭繼續去催趕後麵的人。
“坑爹啊兄弟，我隻是偶爾比較慢而已。”陳青柏嘀嘀咕咕。
霍添使勁拍了他的背一把，笑道：“偶爾？我看你是深入人心！”
“滾滾滾！”
周圍的人都幸災樂禍，不懷好意的笑臉洋溢在“小鳥在前麵帶路，風啊吹向我們”的熱情歌聲中。每到這個痛苦時刻，一周裏至少有兩次的廣播要循環播放這首過快樂節日的歌，標誌著王浩哲或者陳留那天在文宣部活動室值班。
文宣部的就是好，一周裏還少一天受罪。不像他們這個跟體育運動無關的假體育部，還經常被別人吐槽跑操的路線沒打掃幹淨，總是揚起灰塵來。
陳青柏感受到了來自於這個世界深深的惡意。
“下麵播送一則最新通知。”陳留毫無感情的語調取代了歡快的歌聲，幹巴巴地念道，“茲上次事件結果，現決定於本周五下午北京時間17點整，因……”
聲音突然停住了，隻剩下輕微的嗞嗞電流聲，所有人都麵麵相覷，這個陳留上廣播，雖然語調實在沒什麽聽頭，幹巴巴毫無波瀾，無聊得要死，不過好歹一直還算順溜的，突然停下來是什麽個情況？
停了大概有三秒，嗞嗞聲中出現了翻動紙張的聲音，並輕輕地“咦”了一下，才繼續念道：“因領導管理工作嚴重失誤，經集體研究決定，對790003號學員夏微予處以懲戒，望紀律部全體按今年第42號文件嚴格執行。”
“啥？真的假的？”
很多人都覺得不可理解，那次工作結束後，當天就全員歸校，第一件事就是開總結會，該表揚的都嘉獎了，該批評的都通報了，夏微予已經做過全校道歉，這會兒又冒出來的是什麽東西？
“怎麽回事！”尤徹幾乎跳起來，他遠遠跑在最前麵，回頭衝到人群裏一把抓住夏微予的胳膊，“咋回事！內容是什麽！”
夏微予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小聲說：“不清楚。”
“你妹子的，好好說話！那些扯淡的東西不都是你經第一手的，騙鬼啊！”尤徹暴跳如雷，“難怪你今天魂不守舍，話說上次總結會那不叫處理啊！”
“別喊。”夏微予拿開尤徹的手，似乎想補充一句什麽，終究沒說。
尤徹感覺到他的手很涼。
所有人也在看著他，以各種各樣的目光，他低著頭，一句話也沒解釋。
與此同時，魏秋雁從後麵追上韓咲，把他拉到一邊，低聲道：“你什麽意思？”
“這次是校方的親自批複，就算是學生會主席，你也沒資格再次駁回這個決定。”
“好好好，我知道了。”魏秋雁冷笑，“回頭你最好跟我把這事解釋清楚。”
魏秋雁覺得窩火，以韓咲的為人，她早就應該知道那家夥不會輕易放棄。隻是當時她忽略了一件事，韓咲申請了周末離開這裏回到市裏上補習班的資格，他有無數次機會可以親自把報告送到學校去。作為重要部門負責人，他也有很高的自決權。
韓咲是戚偉超一起光屁股長大的發小，戚偉超對夏微予有看法，她再清楚不過。
“啊？！”尤徹驚得幾乎魂飛魄散，跳起來大喝一聲，“你好好說話！”
“大概就是這樣吧。”夏微予坐在旁邊，滿臉木然。
其實自那天起，他一直都有擔憂。從戚偉超看他的目光，他就知道的，應該不會那麽簡單就結束。
當時看到了那個懲戒決定，夾雜在一堆日常經費申請的文件中，還是他親手打印出來的，一眼就看到那份文件裏有自己的名字。那時他還不知道嚴重性，跑去翻了檔案裏的記錄，然後徹底嚇傻了。
中午碰到魏秋雁，魏秋雁照例問他上午有沒有什麽緊急的事情，他半天沒說出口，最後隻憋出一句：下午有時間的話，要不，你親自去看看吧……
待人脾氣一貫溫柔的魏秋雁那天晚上殺紅了眼，一腳踹開秘書長辦公室的門，把那張紙甩到戚偉超臉上：“你幹的好事！”
戚偉超淡定地掃了一眼紙上的內容，波瀾不驚地說：“這是紀律部的事。”
“你當我是傻子！”魏秋雁幾乎要一腳踩到桌子上，“沒有你的意思，他韓咲縱使是個神經病，也犯不著找夏微予的麻煩，從管理結構來說，夏微予還算上級！”
“師姐，你這話我就聽不懂了。”戚偉超一臉無辜，“紀律部裁決他，可能就是看不慣低年級的人不會辦事還愛對自己指手劃腳而已，這不是很正常麽？而且各部門自己的事根本不通過秘書處，秘書處也不能決定他們寫什麽。”
“少裝傻！韓咲跟你是發小，你以為別人都是傻的呀！”
“你這麽講就沒意思了吧。”戚偉超的臉色也冷下來，他對她的心思，她明明是知道的。
他也是跟了她兩年的老人了啊，這女人以前因為王誌淩冷落他，當然，其實這個無可厚非，他忍了。這次為了那個小子跟他發火，居然發火！
“說到底，韓咲到底長沒長腦子，你的想法，他來承擔，他是瘋了嗎，就算就快畢業了，他做這種事也會進入校史檔案的！他以為這名聲很威風是吧！”魏秋雁一把搶過那張紙，揉成團扔到桌子上，走到門口，握著門把手最後警告，“你敢動他一根手指試試。”
“我就要動他，我不但動他，我還要弄死他！”戚偉超握著那枚紙團，惡狠狠地笑起來，“魏秋雁我告訴你，都是因為你，就是因為你！是誰無所謂啊，任何一個人，隻要是像他那樣的，我都要搞死他。誰叫他要栽我手裏，他活該，他該死！”
“我之前告訴過你了，我跟你，不可能。”魏秋雁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憤怒，語氣依舊冰冷，“你應該知道的。我跟王誌淩，是雙方家長都同意的，我們是得到祝福的，高考完我們會訂婚，到了年齡他會迎娶我……至於夏微予，我隻當他是弟弟來看。你要是理智一點，我們還能做朋友。”
“我喜歡你有錯麽？”
戚偉超兩年的感情哄泄而出，眼裏滾出大滴大滴的淚水，他喜歡魏秋雁這麽久，不是沒有難受過，但從來沒像這次這麽委屈過。
魏秋雁沒有轉頭，站在那裏過了很久才說出一句：“我不會讓它通過的，我在這裏一天，就不能讓你犯錯，你不能這麽做。”
她打開門，離開。
接著，她下樓，到下一層去找韓咲。
韓咲並沒在辦公室裏。值班的鄭星說，他這幾天似乎總是神出鬼沒。
魏秋雁一想就壞事，那個人的生活習慣刻板的要死，突然神出鬼沒了大概就是去幹偷雞摸狗的勾當了。
她心緒不安地等到晚自習時間，越想越生氣，抓著韓咲的領子把他從教室裏拉出來，直截了當：“韓咲，你我也是三年同學，到了最後難道就不能給點麵子？”
韓咲自然明白她指的是哪件事，臉色也很難看，道：“我就是為超子打抱不平，你一直在踐踏他的真心。”
魏秋雁才壓下去的火氣又要噴薄而出，她兩隻手絞著衣擺，生硬地說：“我已經跟他說的很明白了。還有，有情緒你們衝著我來，不要牽扯無關的人。”
“是誰又有什麽關係，誰叫他跟你走那麽近。”韓咲也這麽說，滿臉你奈我何，“我就喜歡你現在這種表情，又震驚又憤怒又痛心，到那一天我要看你比現在還精彩百倍的臉。比起超子受的苦，你這點事兒根本不算什麽。”
“我絕對不可能讓它通過的，隻要我在一天，永遠沒你們的事！”
“你可以試試看，最好不要讓我成功，你會為今天說的話付出代價的。”韓咲皮笑肉不笑，“好了，你現在應該做的就是回去好好備考。你打算跟王誌淩報一個學校吧，再繼續耗時在這些閑事上，你會拖他後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