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上早課春宮惹事

黑白無常打著哈欠出了門,見到趙心一從灶房走出,兩個人趕忙湊近。黑無常十分關切地道:“師弟,你怎麽從這出來了?”

趙心一白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白無常手搭趙心一肩上,幸災樂禍地道:“該不會是在這睡了一夜吧?”趙心一沒好氣地道:“你倆少裝蒜,我為什麽這樣,你倆會不知道?”兩人一邊強忍笑意,一邊繼續裝傻充愣,趙心一壓低聲音繼續,“我很好奇,大師兄半夜不睡,叮叮當當幹什麽呢?還有二師兄,房中腥臭之氣連茅房都比不過,他又在幹什麽?”

兩人正欲答話,那邊錢濟來已經又吆喝了起來:“你們三個嘀嘀咕咕幹什麽呢?還不快去做早課!”

黑白無常趕忙拉著趙心一去往山後他們的練武場,路上,趙心一從他二人的口中終於弄明白了老大老二在幹什麽。老大竟是一個器師,癡迷煉器,近乎走火入魔。老二癡迷煉體,晚上從來都是泡在藥缸裏睡覺,而他泡的藥也是千奇百怪,各種東西,說得清的,說不清的什麽都有,什麽味道也都有。

趙心一聽得十分長見識,又問老大那劈山劍的霸氣綽號到底是從哪裏來的,怎麽跟本人一點也不像啊,兩個人又興致勃勃地講明原委。

原來,老大是這裏的釘子戶,已經被錢濟來趕下山不下十餘次,其中有一次在北燕軍中以斥候身份曆練,不知怎麽驚了軍馬,一路橫衝直撞,不小心被馬甩飛,他腰間寶劍斜飛而出,正好削到一塊七尺見方的山石,山石當即化作兩半,隨之趕來幫忙的軍眾以前哪裏見過這場麵,均是驚在當場,一時沒人注意到那個摔了個狗啃屎、偷偷抹眼淚的當事人,後來一傳十十傳百,越傳越神乎,傳成了他一劍劈開一座山,劈山劍這個霸道的綽號由此而來。

原來是這麽個劈山劍啊!

趙心一忍不住哈哈大笑,又想到在白石縣李魁為見到燕晨手裏寶劍的樣子,繼續問道:“他當時用的寶劍不會是燕晨現在手裏那把吧?”

兩人稱是,均感十分驚奇,聽趙心一語氣,似乎還跟燕晨相熟,非纏著他說明其中緣由。趙心一簡單說了和燕晨的關係,自然沒說自己將之賣到青樓的事兒,又對寧霜秋這個釘子戶比較好奇,問其原因。

兩個人一臉無奈,說他們這個師兄,修行天賦很高,煉器更是堪稱幾百年不遇的奇才,可就是膽子太小,下山不出半個月,準會哭著鬧著回來,一度將飛龍院第一笑柄這個稱號獨霸了十好幾年。

說著話,三個人來到練武場,這裏是一塊人工開鑿出來的斜坡地,約有兩畝地大小,四角插了四根火把,不甚明亮,隻能依稀看到三個模糊的身影已經操練了起來,正是老大、老二和老三三個人。老大在下端一角守著個大火爐敲敲砸砸,顯是在煉器。老二練拳,老三練棍,腳踏斜坡卻如履平地,要麽招式飄逸,要麽勢大力沉,看得趙心一眼花繚亂,羨慕不已。

“別愣著了,走吧!”黑白無常帶趙心一來到練武場最上端,這裏是一排七個山洞,不大,就像神龕一樣,也像秀才科考的考舍,裏麵擺設很簡單,一張石桌,一個石凳。

黑白無常各自進入一個山洞,熟練地點亮山洞裏的四盞油燈,山洞頓時亮堂起來,兩人端坐在石凳之上,各自從懷裏取出一本書,打著哈欠讀了起來。

趙心一愣了愣,道:“我去哪裏?”

黑無常打著哈欠道:“我們邊上隨便挑一個就是了!”

趙心一就選在了他倆中間,點亮油燈,從地上找了一個舊蒲團,墊在石凳上坐了下來,看著空空兩手,又犯了難,隻得開口道:“你們看的什麽書,給我也來一本!”

“三師兄昨夜裏借給我的書,先借給你吧!”說著,白無常隨意將—本書拋給了趙心一,後者接過書,將書擺正,封皮上什麽字也沒有,他正襟危坐,打開第一頁差點—口老血噴出來,竟是春宮圖。

“你……”趙心一正要質問,錢濟來卻突然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嗬斥道:“吵什麽呢?”趙心一如臨大敵,想要藏掖,卻被錢濟來一巴掌給摁在了石桌上,“這是什麽書?”趙心一還未來得及答話,錢濟來已經隨手翻開了一頁,看到書頁上大戰的場景,立時漲紅了老臉,大罵道:“你小子竟在早課看春宮!”

趙心一趕忙辯解:“師父,這是……”

白無常不知什麽時候也到了趙心一洞口,打斷了趙心一,痛心疾首道:“小師弟,你就算沒書看,也不能看這種書啊!”

“我……”

“你什麽都不要說了!”老三也加入討伐隊伍,“師父,小師弟一點規矩都沒有,你老不用生氣,弟子今天一定要讓他知道咱們這裏的規矩!”擼起袖子就要動手。

趙心一百口莫辯,索性也不辯了。但錢濟來何等老辣,一眼便看出了其中曲折,怒喝道:“你們三個都給老子滾過來!”

“師父,我可是冤……”白無常還想狡辯,卻被錢濟來一腳踹在了屁股上,“少囉嗦!”手指練武場一角碼放的石塊道:“老規矩!”

老三和白無常麵如死灰,耷拉著腦袋走到山石旁,各自抱起一塊石頭,紮起馬步,又將石頭舉過頭頂,白無常的石頭快跟他一樣高了,少說也有三百來斤,老三的則更是恐怖,幾乎是白無常的兩倍,差不多得有五百多斤。

趙心一頭皮發麻,回過頭道:“我的墓碑還沒刻好……”

“你也少囉嗦!”錢濟來一腳踹在他的屁股上,“他們旁邊那個小的是你的!”

趙心一來到近旁,看了看白無常旁邊的那塊“小”石頭,四尺見方,少說也有一百來斤,一轉眼,在旁邊又見到一塊真正的小石頭,十幾斤重,還挺趁手,趕忙舉到頭頂,紮起了馬步。

錢濟來查完黑無常的功課,回頭一看,直接給氣笑了,手指趙心一,喝道:“你給老子過來!”趙心一裝作十分吃力的樣子將石頭放到地上,老三幸災樂禍道:“老六,屁股上多墊幾層,哭得時候聲音大點,說不準可以少挨兩鞭!”

趙心一白了他一眼,沒有理他,磨磨蹭蹭來到山洞,耷拉著腦袋站到了錢濟來一側,做好了挨打的準備。

外麵,老三舉著偌大一塊石頭,麵上並無什麽痛苦之色,跟白無常調笑道:“你說師父這次會用哪根鞭子抽老六?”

白無常倒抽一口涼氣,道:“我猜肯定是用那根帶刺的!”

山洞裏,趙心一望見錢濟來手插衣襟,以為他要掏鞭子,嚇了一跳,下意識後退一步。

錢濟來瞥了他一眼道:“老子還真能不知道你們那點事兒,坐下吧!”從懷裏掏出兩本書,扔到了桌上,“好好研讀,興許對你有點幫助!”

外麵,老三和白無常苦苦等待,卻未等到趙心一殺豬般的慘叫聲。老三道:“老六這也太能撐了?”

白無常道:“不會是已經昏死了過去吧?”

山洞裏,趙心一攤開兩本書,一本是“靈脈論”,另一本是“靈力閑談”,正是自己修補靈脈需要研究的東西,滿懷感激地望向了錢濟來。後者一腳踹在一側石壁上,訓斥道:“不好好做功課,偷聽什麽呢!”

黑無常吃癟,趕忙坐回石凳,大聲朗讀了起來。

外麵,老三和白無常哈哈大笑,“連老五都受了牽連,這下老六要慘了!”

山洞裏,錢濟來兩指一掐,出現一張符籙,隨手貼在一側石壁之上,正是一張“靜夜符”,轉頭望向趙心一,道:“今天這裏的話隻有你知我知,能告訴我你的一些秘密嗎?”趙心一點了點頭,錢濟來繼續,“你身上之所以會有修為,是因為你先前是有靈脈的,對吧?”趙心一又點了點頭。

錢濟來又道:“你現在既然沒有靈脈,那為什麽體內會有靈力的存在?”

趙心一之前也曾問過老黃和高山寒這個問題,他們告訴他說,他跟體內的天玄珠、饕餮符有著某種玄妙的聯係,都是天玄珠在幫他納靈。但這些話牽扯太大,又不能跟錢濟來說,隻能極為認真地道:“我想應該是我的靈脈雖然碎了,但也沒有完全散去,而是遍布身體,還可以納靈入體!”

錢濟來看他什麽都不懂,還自覺說得很在理,不禁被他逗笑了,又問道:“那你的靈脈為什麽會斷的這麽徹底?”

趙心一接著信口胡謅,說是幾個月前,他的前任師父帶著他降妖除魔,鬥上了一隻作惡多端的凶獸——兩顆頭顱的金虎,師徒兩個使出渾身解數,怎奈那廝凶猛的緊,根本不是對手。他的師父為救他性命與那金虎同歸於盡,而他也身受重傷,成了現在這個樣子。說著,想到老道士真的死了,不覺淚如雨下。

錢濟來好言寬慰,又問他前任師父姓甚名誰,什麽師承。趙心一隻說他前任師父是個會畫些符的散修,也沒什麽師承,又隨便為他編了個名字,趙振武。

錢濟來見趙心一哭得更是傷心,沒再繼續追問,安慰趙心一說自己也會想各種辦法幫他修補靈脈,趙心一一邊抽泣,一邊感謝,錢濟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離去。

趙心一見錢濟來走遠,止住哭泣,認真研讀那本名叫“靈脈論”的書,深入淺出,的確是本好書,心下更是感激。剛剛,之所以對錢濟來滿口謊言,倒不是對錢濟來有多深的怨恨,而是這些年東拚西闖的討生活養成的習慣——決不可輕信任何人。

他一直讀到將近辰時,這才戀戀不舍地收了書,向眾位師兄告別,去往五座大山之一的“青狼山”上大課。

飛龍院為新入門弟子準備了一年的集體課業,主要教一些修行的基礎法門。從第二年開始,各位師父便會根據弟子天賦、靈脈屬性因材施教,教授各項專精的術法神通。

臨走之前,趙心一還專門去跟老三老四告別。兩個人舉了兩個時辰的石頭,已經沒了先前的輕鬆,滿頭大汗,小臉漲紅,見趙心一竟毫發無傷,忙問其故,趙心一笑著做了個鬼臉,兩人氣得差點當場吐血,見趙心一揚長而去,兩個人鬼哭狼嚎。

“天理不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