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受困玄塔命堪憂

鴻恩寺。

長結右掌一揮,放生池的石龜,連同下麵的台基緩緩移動,攪動池底的爛泥,池水變得渾濁。他又虛空一抓,池水連同爛泥倒卷而出,池底現出一個符陣,符文快速遊走,一股無形的威壓四散而開。

花戀蝶湊近,笑道:“恭喜師叔!”

長結麵現笑意,開口道:“蝶兒,你布個防禦法陣,將這廟罩住,為我護法,我親自破他的符陣!”

“師叔,出門前,我師父千萬叮嚀,囑托蝶兒助師叔一臂之力,蝶兒雖修為不濟,卻也通一些旁門左道,興許關鍵時刻卻也能助師叔一助!”花戀蝶一臉關切,“至於防禦法陣,蝶兒這裏有師父的一個陣盤,想來也能護我們一時!”說著,手掌一攤,出現了一個血玉四方盤。

長結眸中閃過寒光,隨即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兩個就一起闖一闖!”

兩人身形一動,同時出現在了入口。

過不多時,黑暗中突然多出兩個人來,一老一少,正是杜青魔和高靜楚兩人。

“老頭,那個男的是誰?”高靜楚一邊說著話,一邊咬下一顆山楂果,津津有味地嚼了起來。

杜青魔虛托一個青色的骷髏,骷髏麵朝佛塔的方向,一對眼洞之中血焰跳動,寒氣森森。杜青魔微微搖頭,手裏的骷髏如他一般動作,語氣凝重,“這人修為很高,看他功法,正大光明,又不似血魔宗的人,但舉手投足又隱隱帶著一種極為陰寒的氣息,比之魔功也不遑多讓,應是極難對付!”

高靜楚轉頭就走,杜青魔一愣,疑道:“你這丫頭幹嘛去?”

“連你這老頭都說不好對付,那自然是不好對付,我們還去尋什麽晦氣!”

“你這丫頭!”杜青魔哭笑不得,一把拽住了高靜楚,“若是神王符落到血魔宗的手裏,你我二人的罪過可就大了!”

“那你有什麽辦法?”高靜楚吃下最後一枚山楂果,扔了竹簽。

杜青魔正色道:“先靜觀其變,就算我們得不到神王符,也決不能落到他們手裏!待會兒打架的時候,你瞅準機會跑就是了。”

“老頭,這可是你說的,等會兒可別怪我沒義氣!”

杜青魔歎氣道:“真是人心不古!”

……

錢北院佛堂。

三層玄塔之中,趙心一緊皺眉頭,一臉苦瓜相,老黃狗急得直打轉,焦躁地催促道:“你他娘的到底想到沒有?”

“實在是想不到!”趙心一抓耳撓腮,實在想不到老道士後來又說了什麽。

“你他娘的真沒用!”老黃狗甚為失望,“到頭來,還得老子親自動手!”說著,右前爪用力在地上一拍,全身的毛全都豎了起來,身子微微顫抖,金綠兩色光芒緩緩浮現,遍布全身,像是蛛網一般。

老黃低聲咆哮,雙眼變得赤紅,身體緩緩膨脹,毛發越來越亮,一股難言的氣勢散發而出。

趙心一震驚又好奇地望著,那夜可怕的金虎模樣已經浮現在了眼前。

金綠兩色光芒越來越亮,金虎顯得十分痛苦,呲牙咧嘴,身體不受控製地打顫,但他卻昂著頭不肯認輸。

趙心一能夠感受到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感同身受”這個詞形容此時的他再適合不過。此刻,他痛得抓耳撓腮,渾身直冒冷汗,幾乎昏厥,很想將自己打暈過去,可看到老黃苦苦支撐,心有不甘,加上又怕影響老黃,也蹲坐在地上奮力支撐。

……

鴻恩寺。

長結奮力一掌拍出,符如泉湧,怒轟放生池池底,符陣上四處遊走的符文化作一條匹練,對轟而至。

靈光暴起,長結兩人轉瞬消失在了原地,再現身時,兩人已經出現在了鴻恩寺後院的佛塔之中。

“傳送符陣!”花戀蝶皺緊了眉頭,“為什麽要如此大費周章?”

長結哼了一聲,沒有答話,徑自登塔,花戀蝶趕忙跟上,到達第三層之時,長結手中的銅錢微微抖了一下,他並指向銅錢一點,銅錢騰空飛起,徑直飛進門中,他閃身追進。花戀蝶匆忙尾隨,待得剛進到門中,一道青光兜頭斬向了她,心下一凜,趕忙後退躲閃。剛出門,“呀”的一聲房門自行關上了。

花戀蝶眉頭輕挑,一把彎曲似蛇的血劍從袖筒裏鑽了出來,泛著濃厚的血光,直刺木門。

“叮。”

門上現出一個青色符文,猶如盾牌一樣,擋住了血蛇劍。

“混賬!”花戀蝶貝齒緊咬,雙手結印,袖口裏飛出密密麻麻的血蝶,四散而去。

“蝶兒,有埋伏,我們合力破了這道符!”長結麵露冷笑,象征性地向著塔門拍了幾掌,“不好,這符著實厲害,待我看看該怎麽破!”說著,麵無表情地轉過了頭,望向居中的一個半人多高的青蓮台座,中央擺著一個朱漆木匣,那枚銅錢正落在這木匣之上。

他半眯雙眼,劍指向著鎖扣一點,木匣碎成兩半,露出裏麵的物件,竟是一本卷頁、發皺的經書,上書“心經”兩個大字。不由皺緊了眉頭,將經書取到手中,翻了又翻,並無異常,使勁抖了抖,飄出手掌大小的一塊紙片,上麵龍飛鳳舞地寫著幾個字,“臭和尚,不讓你家道爺登塔,你道爺就偏上來在你們的破經上撒泡尿!哈哈……”後麵還綴著年月,竟是七八年前的事情。

字寫得很醜,但長結還是能從蛛絲馬跡看出其中隱藏著趙老道的幾分意蘊,不由瞪大了雙眼,費了這麽大的工夫難道竟隻尋了這麽一片浸著老道士尿的破紙,眼前仿佛出現了一臉嘲諷的趙老道,不由大怒,雙指一掐,狂暴的靈力閃進紙片,薄弱的紙張如何抵擋,閃亮的裂紋遍布各處,登時就要化為灰燼。

長結卻眉頭皺得更緊,陡然撒了手,閃身便往外跑。即將碎裂的紙片突然光輝大綻,籠罩了整層塔,將長結也圈在了其中。

同時,四壁和地板中射出幾十枚銅錢,虛空閃轉,化成一座四層玄塔,將長結罩在了其中。

“玄塔符!”長結眸光冰冷,“師父,你的這道神符徒弟我早就學會了!”

……

錢北院枯井。

不知過了多久,趙心一昏了醒,醒了昏,痛得他多次萌生自殺的念頭,感覺像是受了萬年的煎熬。

“嗷……”老黃低吼一聲,恢複了金虎的形體,搖動頭顱,脖頸上隨之多出三個頭顱,化作了四頭金虎。

趙心一在崩潰的邊緣大口喘著粗氣,渾身濕漉漉的,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似的。

老黃振奮精神,人立虛撲,四頭金虎虛影隨即咆哮撲出,直攻玄塔東壁。

“哢嚓”一聲脆響,仿佛瓷器炸裂,玄塔隨即四分五裂。

老黃得意揚揚,不屑地道:“賊老道也不過如此!”話猶未了,“轟”的一下,四分五裂的碎壁驟然凝結,再次化作三層玄塔,較之前又有不同,這次變成了一個“活物”,每一層都在旋轉,最底層正轉,第二層反轉,第三層也是正轉,一層比一層快。最底層每轉一圈,塔便小一分。

“破而後立碾軀魂。”趙心一低聲呢喃,突然想到了什麽,匆忙催促,“老黃,快,使出你的‘六首吞日月’,給出最強一擊,要不然我們倆就完了!”他口中的“六首吞日月”,是老黃吹牛時給自己起的名號。

老黃四個頭顱同時紅了眼,四重音怒罵道:“都是你他娘害的,老子如今就剩四顆頭顱了,又有賊老道的設下的禁製,剛剛那已經是最強一擊了!”

“那怎麽辦?”趙心一頭皮發麻。

“等死!”老黃沒好氣地道,“也他娘的好,眼睜睜看著賊老道竟把自己的徒弟給殺了,也是大快我心!”

眼見玄塔越來越小,趙心一雙手不安地揉搓著,他還有好多事情想做,可不想破罐子破摔,自言自語道:“快想辦法,快想辦法……”

又望了一眼不停轉動的玄塔,腦中閃過一道亮光——“符動人動心不動!”

“師父,什麽是符動人動心不動,這麽厲害的符是不是天下無敵?”小孩童一臉的憧憬。

趙老道捋須大笑:“自然不是,所謂符動人動心不動,便是說,越是看到厲害的符文,越不要驚慌,越要靜下心來,天下沒什麽無敵,萬物有強自有弱。就拿玄塔符來說,想要破它說難也難,說簡單卻也十分簡單。隻要明符理,洞靈蹤,繪其形,便可注靈收符!”

金虎長出四口氣,隨即催促道:“你他娘的終於想起來了,還愣著幹什麽,趕緊幹啊!”

趙心一弱弱地道:“那個,符理我想起來了,玄塔上的靈氣蹤跡我也看懂了個大概。隻是,我修為不夠,根本畫不出這三階上品的靈符!”

“廢物!”四個聲音如滾雷。

趙心一在心底求助高山寒幫忙,可後者竟沒有一點回音,隻得撓了撓頭,道:“我想了個辦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這都什麽時候了,還不快說!”八隻通紅的眼睛直勾勾地照著趙心一,燈籠似的,如果可以的話,金虎絕對會毫不猶豫地將他給吞了。

趙心一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竹筒,“沒有靈砂和朱砂,但我這裏還有點雞血,興許有點用,我來說,你來畫!”

“老子來畫?”金虎八隻眼睛瞪得更大了。

趙心一倒也不客氣,手指金虎的尾巴,道:“你那尾巴威風凜凜,應該可以當符筆用。”

金虎徹底明白了:“你他娘的是想讓老子用神尾沾雞血給你鬼畫符?”

趙心一手指玄塔,這麽一會兒功夫,已經縮了一半,眼看即將沒有立足之地了,欲擒故縱道:“算了,我們還是等死吧!”

“快說怎麽幹!”老黃雖厭煩卻也不得不主動入套。

“等會兒看我手勢,你運靈揮尾,淩空畫符!”說了,趙心一緊閉雙眼,靜下心來,攤開雙臂,運轉自身玄功,或許是同宗同脈的緣故,竟和玄塔上的靈力產生了微妙的共鳴。這一刻,玄塔在他的心中變得無比清晰。回想起昔日師父教他畫符的場景,右手劍指淩空斜劃,第一筆是一撇,圓轉回旋,又畫了個圓,逆著玄塔符的紋路,時而正逆,時而反向,縱橫交錯,極是繁鎖……

金虎呲牙,百般不願地用金尾沾了雞血,依葫蘆畫瓢,跟著趙心一動了起來。不一時,一個鬥大的雞血符成了形,凝空不散,十分玄妙。趙心一睜開眼來,金虎四臉得意,趙心一望了望雞血符,又看了看玄塔,眉頭緊皺,“不對,再來!”

“哪裏不對?”金虎心有不甘。

“徒有其形,神意不對!”趙心一再次揮指畫了起來,金虎也不再囉嗦,一筆一劃,用盡了心思。

趙心一睜開眼來掃了掃,“不對,再來!”

金虎眼看玄塔已經越來越小,不足原來的三一,心下著急,匆忙道:“你小子畫慢點,老子跟不上!”

趙心一咬破指尖,在自己的左掌上閉眼畫了起來,越畫越快,行雲流水,圓轉如意。他自己都沒發現,自己這幾次畫的符文,每一次都不盡相同,起筆落筆皆異,唯一相同的便是那符中的神意。而金虎根本沒修過符術,哪裏懂什麽神意,隻知模仿其形,而且每次都不相同,頂多模仿個七八分形似。何況,符道的注靈也不是這麽簡單,即便他畫出了形神兼備的符籙,也多半是徒勞,實屬希望渺茫的無奈之舉。

趙心一手指一頓,符成,淋漓盡意,直感全身通暢,再次睜開眼來,不由眉頭皺得更緊,金虎那邊還是沒什麽大的進展,而玄塔已經收緊,“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