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楚係
秦王宮，某處。
這裏位於王宮的最深處，平日裏鮮少有人來往。
一名身穿樸素衣服的老嫗端坐在大殿的正中央，雙手合十，嘴中不停地念叨著什麽。
而她身前擺放的，則是一個火盆。
熊熊的烈火之中，正燒烤著一個龜甲。
龜甲燒裂的聲音伴隨著樹枝的燃燒聲，劈裏啪啦響個不停，宛如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低語。
許久之後，老嫗睜開了自己的眼睛，轉頭看向了一旁巫師打扮的人。
見狀，巫師立馬將火盆中的龜甲挑了出來，仔細檢查起上麵的紋路。
“如何？占卜結果怎麽樣？”
待巫師查看得差不多之後，老嫗對著巫師問道；
“我羋氏一族，可還能如同以往那般，在秦國占據一席之地？”
“啟稟太後，占卜結果吉凶參半！”
巫師聞言，急忙拱手說道。
“哦？吉凶參半？此話怎講？”
老嫗——亦或者說是當今秦國的另外一位太後華陽太後在聽到這話之後，不由微微皺眉道。
“根據占卜的結果，我羋氏一族並不是不可以在秦國繼續站穩腳跟，但是前提是咱們必須再與先祖一般，與贏姓進行聯姻。”
巫師恭聲道：
“隻有這樣，才能確保我羋氏一族在秦國永遠不倒。”
“聯姻麽？”
華陽太後聞言，不由歎了口氣：
“當年我羋氏一族就是依靠聯姻來到秦國的，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我羋氏一族依舊需要依靠聯姻來站穩腳跟，真是以何起便以何止啊！”
接著，她又話鋒一轉道：
“隻是這嬴政雖然已經到了即將親政的日子，但是這秦國的朝政卻大多被趙國出聲的趙姬和呂不韋把持著。在這種情況下，我羋氏一族要將與嬴政聯姻，又談何容易呢？”
“這個……卜辭上倒是沒有說……不過占卜的結果既然是吉凶參半，並且告訴我們需要與贏姓聯姻，想來我們就應該有辦法與贏姓聯姻才是。”
巫師恭敬答道。
“到時候自然有辦法麽？”
華陽太後聞言，不由低聲呢喃了起來。正想再說些什麽，卻聽殿外突然傳來一道聲音道：
“姐姐！姐姐！好消息！好消息啊！”
片刻之後，一道身影便快速衝到了華陽太後麵前，正是她的親弟弟，陽泉君羋宸！
“都一把年紀的人了，怎麽還是這麽毛毛躁躁？”
華陽太後見狀，不由皺眉嗔怒道：
“像你這個樣子，又如何能夠統領好我羋氏的族人！？”
“不是，姐姐！真不是我毛躁，而是這個消息實在是過於震撼了啊！”
對麵姐姐的嗔怪，羋宸非但沒有任何的心虛，反而哈哈大笑道：
“你猜，我今天接到什麽消息了！？”
“什麽消息？竟然能把你高興成這樣。”
華陽太後瞥了羋宸一眼，隨後抓起水杯默默喝了口水。
“弟弟我之前接到消息，就在剛剛，嬴政那小子對自己所住的章台宮，來了一場大清洗！”
羋宸將頭湊到華陽太後耳邊，低聲說道：
“哎呦呦！那場景，真的是殺了個人頭滾滾，血流成河呢！”
“什麽！？嬴政把自己宮中的人給殺了？為什麽！？”
聽到這個勁爆的消息，華陽夫人不由心中一震，隨後一臉急切地問道。
“不知道，咱們的人沒能湊近到章台宮中，因此具體情況未知。但是據他們說，那天趙姬和呂不韋也全都進了章台宮！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他們密謀了什麽東西，被宮中的太監侍女們聽到了，因此選擇了殺人滅口！”
羋宸一臉嚴肅地回答道。
“嘶~密謀？”
華陽太後聞言，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你的意思是，他們有可能聯起手來，準備對付我們？這不是一件壞事嗎？你又為什麽說這是好事！？”
“哎呀呀！我的好姐姐，事情哪有這麽簡單啊！”
羋宸笑著連連搖頭道：
“咱們現在雖然聲勢已經大不如前了，但是好歹也是秦國朝堂上數得著的勢力。真要動我們，秦國也會傷筋動骨。如今嬴政他們自己內鬥都來不及呢，哪有功夫搭理我們啊！”
“不是對付我們？那他們密謀什麽？”
華陽太後忍不住皺眉道。
“具體情況臣弟也不知，但是在那之後不就，他們就聯手發了一道詔書。而詔書的內容，便是冊封嫪毐為我秦國的長信侯，食邑太原郡！”
羋宸繼續神秘兮兮道。
“這不還是他們聯起手來了嗎！？那可是太原郡啊！我秦國數得著的富庶之地！嬴政和呂不韋竟然願意將這裏封給嫪毐，這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
華陽夫人大驚失色道。根據目前獲得的信息，她很難不勾勒出一副嬴政三人握手言和的畫麵。而這，也正是華陽太後最為害怕的！
“事情當然沒有這麽簡單了！姐姐您猜猜這道詔書最後加了一句什麽？您絕對想不到！詔書上明確說了，為讓嫪毐可以頤養天年，以後都不會再給嫪毐委任軍事方麵的職務！換句話說，嫪毐已經再也觸碰不到兵權了！”
麵對華陽夫人那著急的神色，羋宸非但沒有任何驚慌，反而哈哈大笑道：
“明明給了最好最富庶的封地，卻又剝奪了嫪毐統兵的資格！很明顯，這就是一場交易啊！再加上後來嬴政他們把聽到此事的太監宮女全部殺掉，事情已經很明顯了！在商談這場交易的過程中他們必然鬧得很不愉快，並且說了什麽不應該說的話，因此才會搞出這麽大的動靜！”
“那可是上百條人命啊！但是他們眼睛不眨地就全都殺了，可見內容之絕密程度！”
“當然，內容絕密與否對咱們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呂不韋和趙姬之間顯然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因此才會達成如此矛盾的交易。換句話說，他們之間的大決戰馬上就要到來了！再加上嬴政還即將親政，姐姐，咱們羋氏的機會，這不就來了麽！？”
羋宸越說越激動，最後竟然直接一拳頭砸在了之前占卜用的龜甲上，砸出了一個大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