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甲,廢土之神

天色漸晚,少年身後的拉車上枝枝叉叉仿佛裝了個鋼鐵刺蝟,遲來的夕陽刺破灰霾照在他的臉上,初生的絨胡沾了幾絲汗濕,他走在拾荒的大軍中,像一隻佝僂的蝸牛。

渦流城,福龍街,煙塵彌漫,這裏曾經是上個世紀最後那場大戰最貼近核心戰場的區域,也是當下聯邦的西北邊陲重鎮,可聯邦卻實在無力整治這裏,長達百年的戰爭已經幾乎將這裏化為了一攤廢土,更是有數不盡的未知危險遺留,這世界毀了,人類的文明幾乎也斷了,可這裏的人們卻在機遇與危機裏頑強生存,生於斯長於斯。

街道轉角處,他遇到了幾隻同樣的蝸牛,個個灰頭土臉劫後餘生的樣子,他們這些每天遊走在古戰場拾荒的閑漢被泛稱為拉車子,這身後的六輪車便是他們標誌性的符號,而滿身油汙和整天愁苦的臉龐則是他們獨有的顏色,危險的生計讓他們習慣沉浸於煙酒賭色裏,早不剩幾分人樣了。

不過在看到這少年時,臉上卻又帶了幾分笑容。

“小尹呐,我這搞了個二型的手弩,一會晚上給叔看看昂!明天還活著的話,老子就發大財了!”

“尹然,今天還真去著地了,看,清一色的二型機甲部件。”

少年叫尹然,是福龍街拉車子們共同扶養長大的孤兒,一年前從軍隊回來後便又和這些叔叔伯伯們一起當起了拉車子,相較於他的過去,叔叔伯伯們隻是知道,這小子在軍隊學了手精湛的機械活,從廢墟撿回來的零部件經他一手,往往價值能翻一翻。

“王叔,老尹呢?”

“後麵呢,後麵呢,等等他吧。”

“好嘞,來先抽袋煙。”

尹然開朗地笑著回應,與這些老拉車子們相比,他臉上還沒那麽多風霜與愁苦,遞上幾根香煙,叔叔伯伯們悠哉悠哉的靠坐起來,倒絲毫不顧及旁邊的店鋪。

“臭拉車子,走啊!莫在這撒潑!”

“咦!一來滿天都是油臭味咧!”

這幾家店鋪紛紛出言哄攆,但很快又被這些糙漢子們和稀泥壓下,他們在等一個人,其實在哪裏等都行,福龍街這小破房子可擋不住那偉岸的身影——機甲!

這一切與每天沒什麽不同,忙碌、焦躁、頹唐,又充滿了**!尹然看著遠方煙塵中那逐漸清晰的身影暗暗出神,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

“轟!”“轟!”

那龐然大物到了,洶湧的氣浪激**過了半條福龍街,無數的緩衝關節在吱嘎作響,衝天的氣焰似要**平八方,這是一架放大了十幾倍的半人形機械,煙塵籠罩了整個福龍街,但這時也沒什麽人能再開口叫罵了,因為煙塵堵了嘴?

因為這是福龍街唯二能正常運轉的機甲之一,二型機甲——“老尹大牛子”!

緊接著,一把冷若鎮天的戰刃被這人形機甲緩緩從後背拔了出來,寒光照亮了整片天空,他揮動間,似要斬斷上空的所有陰霾。

無數人目睹著這震撼人心的場麵,哪怕是再看一百遍可能也不會乏味,尹然也是,那是時代的夢,戰鬥力的巔峰——靈能機甲!

一坨肥乎乎的,腆著肚子的老尹從機甲的頭顱處緩緩探出頭,熱情洋溢地超下方的人們擺了擺手,然後那戰刀緩緩探了下來,來到了尹然幾人的麵前,幾人把拉車拉來,用鐵索扣準刀上的圓環,然後站向了一旁,看著那掛滿了拉車的長刀在“老尹大牛”的一個跨步後輕而易舉的伸向了街道的盡頭,他們落腳的地方。原本還剩半個小時的路程,現在隻是機甲一伸手的功夫罷了。

少頃,老尹從街外走來,嚴格意義上來說他才更是尹然的扶養人,尹然撲上去,給了老尹一個擁抱,慶祝這渦流城難得的平安。

與每天遊走在近處的拉車子們不同,擁有一台機甲的拉車子是可以被稱為探索者的,一台機甲可以攜帶更多補給與武器,保障安全的同時也能讓探索者去到更深更遠的戰場廢墟,去采擷更有價值的......廢品。

老尹神秘兮兮地將尹然拉到角落,一口黃牙咧到了耳根,老尹並不好看,甚至很醜,談不上一點慈祥,但他是尹然標準意義上的養父。

“給你帶了好東西,猜猜是啥?”

尹然搖頭靜靜的等著老尹獻寶,這場景在他成長的過程中曾無數次經曆,或許老尹這輩子都沒機會對一個女人付出真心,但他這個兒子可是向得獨寵。

“寶貝!”

老尹在懷裏的褡褳裏掏了又套,小心翼翼地,一個髒兮兮的小盒子塞到了尹然手中,尹然也非常合時宜地瞪大了眼睛。

“哇!”

“快收起來!快收起來!回去看回去看!”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老尹喜滋滋地拍著肚皮,隻是這次的笑容,好像摻了東西,不過也就隻有他自己知曉了。

“我老了,大牛也是你一手改裝出來的,還有所有的這一切,其實將來都是要傳給你的......”

“知道啦!知道啦!走吧喝酒喝酒!”

這一夜,拉車子們照例在酒吧爬著出來,路上橫七豎八倒了好幾個不省人事的漢子,尹然挨個連拉帶抗的將他們都送會各自的窩棚,直到夜深,才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小窩。

簡單的一床一桌,房梁上掛滿了機械部件,牆壁上則擺滿了各類工具,哪怕是獨居,這裏也整潔的不像話,老尹就睡在隔壁,如雷的鼾聲算不上是催眠曲,可也來的比午夜的打更聲令人安心些。

就著偷電接的昏黃燈光,尹然做了些細小的零件維修,牆上鍾表來到了一點,他開始打開下午老尹交給他的盒子。

時間緩緩推移,滴滴冷汗從他的額角滑落,尹然撇頭向隔壁老尹睡覺的方向,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話。

“靠!老尹,你玩真的!”

躺在桌上的,是一塊冒著瑩瑩綠光的機械部件,光滑的滑軌與各位滑槽圍出一個半新不舊的顯示屏,熒光屏中,顯示著他與它的位置。

在軍隊維修了多年機甲,又從小是拉車子的尹然當然知道這是什麽!

機甲之心,代表著可以操控一台“活著的”機甲!一具可控的卻不知是福,還是禍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