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逆轉
第七章逆轉
王卓本想順著一條水道追出去，但實在是把不準厲天的蹤跡，想那厲天到底是煉神層次的高手，他既然開口承諾十日後在縹緲峰上決戰，必然是不會食言的。
再想到那洞中方才所見的異狀，王卓回轉到洞裏，調息數次穩住心神，方細細看那有如漫天繁星的異狀。
氣行三十六周天，體內有為之氣漸漸化為無為之氣，開始自主運行，整個人進入一種混沌境界，但靈識卻很清楚，即便閉上眼睛，那漫天的星光依然射入腦中，分外的神奇。
方才剛入洞中，王卓便覺察到這星光中似乎隱藏著秘密，此刻細細參悟，這其中果然有無窮妙處，以至於這一次打坐竟然持續了整整三日，這是王卓從未有過的體驗。
待到王卓再睜開眼睛，隻覺得自己正在體會著從未有過的一種妙，整個身體似乎處在一個臨界點，王卓有一種感覺，若是能夠再稍進一步，自己便能踏入“煉氣”境界，但自己修行的《五雷真經》太過霸道，畢竟是力有未逮，但即便如此，自己此刻怕也可以算是一腳踏入“煉氣”境界的高手了。
回想這洞中星光的妙處，王卓兀自喃喃道：“沒想到，這星光中竟然藏著一個‘道’字，這一個字竟然便有如此威力，若是換做旁人，怕是早已因此而進入煉氣境界了。”
王卓隱隱覺得有些不對，那厲天居然如此好心，引自己進入這等洞天福地？莫非他真的想收自己為弟子？
……
縹緲峰離著揚州約莫有數百裏地，於王卓這種高手而言，並不算太遠的距離。
洞中一別十日，王卓矗立縹緲峰頭，望著漫天的雲霧和腳下浩浩湯湯的湖水，自覺有一種出塵意味。
“好膽色。”厲天的身形不知是如何出現的，他仿佛一直就立在那裏，又仿佛隻是一條淡淡的影子。
王卓的瞳孔驟然收縮，對方果然壓製住了傷勢，今天一戰勢必比想象中要艱難。
“開始吧。”
王卓幾乎沒有任何廢話，長生劍宛若一道秋虹刺出，雷電之力迸發，空中的霧氣中居然響起了“吱吱”聲。
“十日不見，你的進境不淺。”厲天對王卓的實力提升似乎感到意外，他眼中的欣賞之色越發濃重了。
“我有三招快劍，這三劍你若自信能接得住，任你報仇。”厲天身子一側，輕輕避開王卓的攻擊，淡然道。
王卓眸子中閃過一縷訝然之色，道：“看來你的實力恢複不了不少。”
厲天不置可否，道：“第一劍名為‘人之極’，看好了。”
王卓正色瞧去，卻隻見厲天身形一晃，似乎動了一動，又似乎沒挪動過半步，再看身旁一株老樹，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那樹的枝幹上竟而刻著“人之極”二字，樹皮新落，這字分明是厲天方才用劍刻上去的。
“好快的劍！”王卓心底打鼓，厲天的實力仿佛真的恢複了不少。
“此劍名為‘人之極’，便是要充分發揮人的潛能，讓身體速度和出劍速度達到極致，攻敵之所不能防。”厲天淡淡道。
“這第二劍，需要你的配合。來，你來攻擊我。”
厲天那仿佛師父教訓徒弟的口氣讓王卓分外不爽，“唰唰”三劍便攻了過去，待得第四劍，王卓正要開口譏諷厲天這也能叫做快劍，卻見對方緩緩一劍刺出，竟然封死了自己出劍的劍路，王卓大驚之下慌忙轉身，才堪堪避開這一劍。
定下身來，他心中清楚明白的緊，若是方才厲天趁勢追擊，自己早已經輸了。
“這一劍名為‘地之極’，正所謂‘地勢坤，以厚德載物’。通過對敵人劍法的審視，審時度勢，抓住時機，出劍速度雖然慢，劍招上卻搶在先手，比之方才的‘人之極’實在又高明了一籌。”
王卓看的心動不已，這厲天居然有如此厲天的劍術，似乎他的藏貨比老頭子要豐富的多，看他一劍一劍施展開來引誘自己，仿佛是真心實意要收自己為徒？
這時候厲天卻開始施展第三劍。
“第三劍，天之極！”
王卓睜大了眼睛瞧，卻見厲天揮舞長劍劃起圓來，片刻後便舞出了一個個大小各異的劍圈，這招數看似很快，又似乎很愚蠢。
王卓按捺不住與其動起手來，卻發現自己的長劍始終摸不到對方的半片衣角，而且手中劍仿佛被一股綿力裹著，掙不開甩不掉，順著那劍圈滾動，自己手中的勁道越來越大，卻越發的不受自己控製。
隻聽厲天大喝一聲：“起！”王卓便覺得自己手中長劍頓時失去控製，“嗖”的一聲直飛上數十丈高空。
“這‘天之極’劍術，不求出手上的快，也不求劍招上的搶先，搶占的乃是劍勢上的先手。”
厲天開始侃侃而談起來：“與人動手，對方若是庸手，人之極的快劍已然足夠對付，若對方出劍也足夠快，此時便可以地之極劍術與之周旋，但若對方乃是劍術大高手，上兩式劍招失了作用，便用這第三式與之對敵。這劍法囊括天地人三式，便名為‘三才快劍’，修行這劍術之人，倘若能夠達到三式劍招運用的圓轉自如，劍術便是達到了極高的境界，足以與天下英雄一爭長短了。
王卓算是聽明白了，這“三才快劍”雖然隻有三招，但每一招都囊括了劍術至理，莫說是三招，即便隻是一招，修煉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對一個人的劍術修為隻怕也是大有裨益的，這厲天雖然為人惡毒，武學修為的確是常人難及。
“怎麽樣，想好了沒？若拜我為師，便傳你這三招劍法。”厲天果然以此為橄欖枝。
“如果我說不答應呢？”王卓道。
“不答應？”厲天厲聲道，“不答應隻好殺了你，以你這等天賦，再過二十年我可沒把握留得住你。”
“嘿嘿，你傷勢未曾恢複，剛才施展那三招快劍，功力消耗不少吧。”王卓心底打鼓，臉上卻強作鎮定。
說到拜師，他還是有底線的，人可以無恥，但不能無恥的無底線，厲天弄死了老頭子，自己再拜他為師，即便隻是假惺惺的作態，心底也是無法接受的。
正在盤算著如何脫身，王卓突然覺得自己的身體如遭雷擊，幾乎隻是片刻便麻木了半邊身子。
“這……這難道是那天罡雷力發作了？”王卓思量著不對，這雷力的發作似乎提前了。
“哈哈，小子，覺著不對了吧。”厲天麵有得色，笑了起來。
“是你？你作了手腳！”
“不錯，你我修的都是《五雷真經》，而我的境界遠比你為高，雖然我功力未恢複，力道上強不過你多少，但對於真氣的運用，你隔著我差了不知多少境界，方才交手時我不過用真氣在你經脈中稍稍作了手腳，便誘的你體內的天罡雷力提前發作了。”
“似你這等無恥之人……還真是……真是少見……”王卓隻覺得腦中陣陣轟鳴，全身的經脈似乎都要鬱結了，強撐著說完一句話，竟而失去了知覺。
……
待得王卓醒來，發現自己身處一洞穴中，身子疲軟軟的使不上勁，然而經脈中鬱結的真氣，已經腦中的轟鳴聲都已然消失了，身體似乎恢複了正常。
這是怎麽回事？自己熬過了第一次的天罡雷力發作？
王卓隱隱覺得不對，調息片刻，竟在體內發現了一道外來的真氣，因為這道真氣的原因，自己竟然無法施展功力了。
這道真氣與自己所修行的真氣極為類似，看來是厲天灌輸入自己體內的，厲天使出這等卑鄙手段暗算自己，現在又灌入一道真氣，顯然沒安什麽好心。
王卓的臉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若是實力不夠報不了仇也就罷了，作為一個武者，最怕的便是生死操之人手，若真是那般的話，就真的是生不如死了。
這時候洞穴口出現一道邪異的眸子，厲天的聲音傳了過來：“怎麽，發現了？”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得意：“王卓，以你這等聰明，到頭來還是中了老夫的手段。”
他頓了頓，續道，“你的體內被我灌入了一道真氣，這道真氣分外神效，可以助你抵禦那天罡雷力的發作。”
“哦？你這真氣如此厲害？連《五雷真經》產生的雷力都能消弭掉？”王卓身體雖然無力，臉上卻滿是譏誚。
“你也許不信，但這確實是真的，”厲天緩緩道，“我與你師父修的雖然都是《五雷真經》，但我們的修煉方法截然不同，他是順經脈而行，而我則是逆經脈而行，我的修煉比他困難百倍，是以，我比他強。”
“你比他強個屁，你不過用卑劣手段拿到了《五雷法》。”王卓不屑道。
厲天臉上湧起一層血色，顯然王卓的話戳到了他的痛處，他這一生最在乎的，便是與王卓的師父分個勝負，他雖然自負天賦極高，但偏偏每次與王卓師父的爭鬥都是勝在陰謀詭計上，隻到最後他修成了《五雷法》，才堂堂正正擊敗對方，卻也被對方打成重傷，而後被對方一個隻不過煉精巔峰的徒弟一路追殺，不可謂不狼狽。
“你既然說你師父強，那麽咱們便試試，看看誰更強。”厲天恨聲道。
“不要空口說大話了，老頭子早不在了，怎麽比？”
“哼，怎麽比？”厲天道，“老夫早已想好該怎麽比了，留在你體內的這道真氣，便是與你師父的比試！”
厲天續道：“你由於修習了《五雷經》，在未曾突破煉氣層次之前，體內便會產生天罡雷力，這雷力每隔三十六日發作一次，需得用汲雷劍化解，若是三次未曾化解，便會死於雷力之下，自古以來，修習此神通者，莫能避過這道關口。”
“然而老夫偏生是不信邪，是以創出了這逆行的《逆五雷經》，意圖消弭這雷力，誰知仍不可行。隻到與你動手之時，才突發奇想，想試試這《五雷經》與《逆五雷經》同修是何等效果，所以，老夫便在你體內做了手腳。”
厲天越發興奮起來：“等到把你弄暈了，我便輸了一道逆行真氣進入你體內，這真氣約莫與你之前的真氣等量，兩相平衡之下，你的身體不再抽搐，老夫便思量該是有了效果，現在看來，果然沒錯。”
王卓心念電閃，已然理清了對方的想法：“如你所想，那我隻有同時修煉《五雷經》與你的《逆五雷經》了，因為如若有一道真氣弱了，我那天罡雷力依舊會發作，由此，我對你那《逆五雷經》的依賴便會越發的深，自然而然便成了你的弟子，是也不是？”
厲天拍掌笑道：“聰明，聰明！不愧是老夫看上的美玉。”
王卓追問道：“然而同時修煉兩種經氣運行截然相反的功法，簡直是從來沒有聽說過的事情，二者同修，我多半會成為廢人！”
厲天邪邪笑著：“不錯。所以你終究還是會有取舍的，要麽不修這《逆五雷經》，那我便任由你死活，要麽不修《五雷經》，當你的逆行真氣完全壓倒正行真氣時，你自然便是我弟子，我會以汲雷劍救你。”
說罷，厲天丟下一本冊子，便拂袖而去：“這冊子裏便是《逆五雷經》的修煉法門，可以助長你體內的逆行真氣，如何取舍，你自己斟酌，老夫便在縹緲峰下湖畔垂釣，三十六日內，任你來報仇或是拜師。”
……
王卓一人在洞中，目光凝視那《逆五雷經》良久，他心底也在掙紮，到底要不要練上一練。
他嚐試著運轉《五雷經》的真氣，不過半日，體內正行真氣漸漸壓過逆行真氣，那天罡雷力果然又隱隱發作起來，半邊身子酥麻不已。
王卓終究是無奈，將那《逆五雷經》翻開細細閱讀，按其中所載法門修習，待得逆行真氣與正行正氣平衡，那天罡雷力便又消失了。
王卓突然發現，自己麵臨一個四難的選擇：若是隻修煉《五雷經》，天罡雷力會發作；若是隻修煉《逆五雷經》，雷力也要發作，而且日後生死勢必會受到厲天的操縱；若是兩者同時修煉，自己體內真氣衝突，一身功夫施展不開，如同廢人一般，這是一個武者無法接受的；若是兩者皆不修煉，卻也不行，因為體內真氣本是正行的，若置之不理，正行真氣終究會壓倒逆行真氣，到時候還是得修煉《逆五雷經》。
這這般糾結著，三十六日便過去了，這期間，王卓基本上是每半日換一種真氣修煉。說來也怪，這兩種真氣在經脈中互相競爭擠壓著，王卓的修習速度居然快的驚人。
他本是個飛揚跳脫的性子，平日裏也未曾認真修煉真氣，憑的全是天賦。此時為保命靜下心來，一個多月的功夫竟然抵得過平素一年的光景。
王卓有一種感覺，此刻若有汲雷劍相助，自己定然可以突破進入煉氣層次。
然而進入煉氣層次又如何？雖然自身行動和常人無異，但自己體內有兩種真氣，功力都施展不開，與廢人何異？
第三十六日，厲天見王卓未去尋他，便又入了洞中，見此情況，心知王卓在苦苦堅持，他臉上露出一抹怪異的神色來：“小子，你第一次和第二次的雷力都沒有發作起來，那麽到了第三次，就是第一百零八天的時候，雷力的發作必然是雷霆萬鈞的，隻要你體內的真氣有絲毫的不平衡，便是萬劫不複的下場，我仍然在湖邊等你三十六日，你再不來，要死也是咎由自取。”
王卓心知厲天說的不錯，真氣的平衡是很微妙的，自己不可能隨時都能維持這個平衡，那麽第三次的雷力，搞不好真要了結了自己的性命。
想到這點，王卓開始急了，命都沒了，談什麽報仇？
現在可以預見的結果隻有兩個，要麽死，要麽拜師。
王卓的心中萬般焦慮，足足在洞中沉思了半日，焦慮過後，他隻覺得說不出的疲憊，而疲憊過後，腦中卻變得空靈起來。
“死，是剛直不阿的選擇。拜師，是從權，甚至不僅僅是從權，而是被操縱，因為自己體內的真氣修煉方法，是厲天提供的，以厲天的心性，不做手腳是不可能的。等等……從權……從權，也是變通……”
王卓的腦中突然浮現出一個畫麵來——追尋厲天進入那潭底洞穴時，有兩股奇異的水流上下衝刷，在空中形成一道漩渦。
漩渦，漩渦！
王卓的眼神逐漸變得有光彩起來，腦海中幻化出漫天的星光，最後定格成一個神秘的“道”字，這是他在那潭底洞穴中所見意象。
“道”字，漩渦。
王卓突然身體發熱，這是體內的真氣流轉的征兆。王卓不動不思，仍由其動作，他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卻隱隱感覺到渾身變得舒坦起來。
意念落入經絡中，他覺察到任督二脈的動靜最大，正行真氣開始動了，其起於丹田，下尾閭，過腎俞，上玉枕，直衝頭頂百會穴而來。
逆行真氣也開始動了，其亦起於丹田，卻是過氣海，上膻中，逆向直奔百會而來。
嗡——
王卓隻覺得百會穴中光華大作，兩股真氣交接，並沒有發生劇烈碰撞，而是根據自己腦中意象出來的漩渦形狀不斷變幻，兩股真氣緊緊糾纏，又從百會穴往下，直落丹田。
然而這時候的真氣卻不同了，真氣在經脈中遊走，本應如同江河中的浪潮，而此刻的浪潮，卻卷起了無窮的漩渦。這漩渦說是起於百會也好，說是源於膻中也罷，終究是無法辨認其起源，這正行逆行之氣，此刻竟然再也分不清彼此了。
轟——
真氣落入丹田，王卓隻覺得渾身舒坦，真的是日月換新顏，從此再不同。
王卓隻覺得渾身上下都有用不完的精力，站起身來，一呼一吸之間，毛孔猛然收縮，長劍往前一指，隻見一根紫電從劍尖射出，竟把三丈外的石壁激得石屑紛飛，簌簌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