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洪,名水,字淡如47

姊姊:

我叫你姊姊你難不難為情?

為著想你得很,我沒有心思工作,先寫了這封信再說。《魯濱孫飄流記》真比莎士比亞還難翻,又沒趣味又單調,又要一個個字對照著譯。

這幾天來我也心思很不安定,人倦得睡不醒來,也許是你傳染給我的毛病。

昨夜我夢見天上有許多月亮,大的小的圓的缺的,很好看,我叫你看,你卻不要看,並且硬要爭辯蛾眉月的“蛾”是一種蠍子,我氣得想要擂你一頓。

想來想去還是亞當夏娃最快樂,雖然逐出了伊甸園,整個世界都是屬於他們的,等到第二代,該隱就要殺亞伯了,因此合理的世界,隻能有兩個人,不多也不少。

我希望你不要苦,要是你受了委曲48,就向我出出氣好了。

昨天在外麵**了一天,一點不快活,我真想吃點真好吃的東西。星期日你是怎樣過過的?

要是有那麽一個好地方,我們在一起靜坐半天多好。每天每天看不見你,真使我心痛。

我待你好。

淡如 十四

(我姓洪,名水,字淡如好不好?)

寶貝:

本來想再過好幾天才給你寫信,但不寫信也很無聊。你寄到嘉興去的信收到,很是一個意外的驚喜,可惜太短了些,而且其中一句話也沒有。在家鄉過了兩夜,想不到這兩天內有許多變化。在火車裏買了兩份報看,德奧意三國成立協定,陳濟棠勢力瓦解,又有日本人在虹口遭暗殺,簡直似乎已有一個多月不曾看過報;回來之後,又聽見小兒啼,原來陸夫人已產了一個小女兒。

回家去剛剛逢著天涼,因此很適意,去的那晚還很熱,火車中看見了一個偉麗的日沒,滿天空塗著一塊一塊油畫的彩色,又看見一個鄉婦被火車撞死,一隻腿已飛掉,頭邊一堆濃血。

曾經做過一個夢,和一位女郎發生了戀愛,她的一切都並不出色,唯一惹人注意之點是鼻角的一粒麻子,這粒麻子凹陷得特別深,有一寸半的樣子,我因為這粒麻子的關係便深深地迷醉著她了,你想荒唐不荒唐?

你大概不歡迎我來看你吧?

我真愛你。

淡如 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