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77-86 秘密1

77

兩天後,葉軍在派出所見到了突然到訪的嚴良。

“嚴老師?”

嚴良站起身,臉上透著複雜的情緒:“葉警官,又來打擾你了。我接到親戚電話,說張東升被人殺了,家裏除了他之外,還死了兩個陌生的小孩,你是否方便透露,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葉軍歎了口氣,將他帶到自己辦公室,給他倒了茶,隨後關上門,低聲道:“嚴老師,當初你猜想的是對的,徐靜一家確實是張東升殺的。”

“真的?”他幹幹地吐出兩個字,雖然懷疑過張東升,可他希望不是,是巧合,是他猜錯了,他怎麽都不希望自己學生真的是殺人凶手。

葉軍唏噓一聲,道:“我拿到一個相機,裏麵拍了一段視頻,拍到了張東升在三名山將徐靜父母推下去的整個過程。而張東升後來殺徐靜的事,因為徐靜已經火化,所以找不出證據,不過有一位證人的口供。”

嚴良沉默了半晌,抿抿嘴:“張東升三天前在家被人殺了,遇害的還有兩個小孩,又是怎麽回事?”

“一係列很複雜的事,涉及九條人命。”

聽到九條人命,嚴良臉上也不禁悚然變色。

葉軍繼續道:“我這兒有一個孩子寫的日記,看完您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他將日記複印後的一疊材料交給嚴良,自己則在一旁點起煙,望向窗外,陷入了沉思。

嚴良翻開第一頁,那是第一篇日記。

2012年12月8日星期六

我每次寫日記,總是堅持幾天就斷了。許老師說不要把日記當作文,日記是給自己看的,不要在意篇幅,要當成每天的習慣,一日三省吾身,會讓我們一生受益。短期內還能提高作文水平。如果我作文分數再提高一截,那就無敵了。這一次我一定要天天堅持,養成習慣,不管多晚都要寫一點。好吧,今天就寫這些。

朱朝陽,晚安!

嚴良看到最後一句,問了句誰是朱朝陽,知道就是日記作者後,他不禁莞爾一笑。瞧這筆跡和措辭,可以看得出,日記作者年紀不大,字裏行間充滿了童真。

他又繼續往下看,大部分是流水賬,記錄了每天家裏、學校發生的瑣事,還有一些心裏的小秘密。

不過貴在堅持,這位叫朱朝陽的作者在此後果然天天堅持寫日記。

篇幅有長有短,大概視他的時間而定,譬如考試的那幾天,他會短短寫上幾行,祝自己正常發揮等;過年的幾天裏,他有時會寫“今天過年,不想寫,不過為了習慣,還是寫上一句”這樣的話;另有一些篇幅很長的,甚至有上千字,大都說他在學校受了欺負,被人收保護費等。

嚴良從這些字裏行間得到的信息是,日記作者是個初二男生,學習用功、自製力很強,不過個子矮小,他總是感慨不長個,沒有一個女生喜歡他,而且在學校似乎經常受人欺負。大概是個性格內向、不合群的孩子,因為他在日記裏從沒寫過有什麽朋友,提到的名字幾乎都和被欺負有關。另外有幾篇日記提到他的家庭,他父母離異,與母親生活,母親在景區上班,隔幾天回家一趟,平時自力更生。

他花了一小時多把前麵這部分看完,他看得很仔細,像他這個年紀卻有機會窺視一個初中生的生活,他自覺有些不好意思,卻又仿佛把他的思緒帶到幾十年前。

那個年代和現在雖然完全不一樣,包括孩子的接觸麵也遠沒現在的廣,不過一樣的是不管哪個年代的十幾歲少年都有著青春期煩惱,各種深藏心底的秘密和想法。

嚴良看著日記裏的朱朝陽在學習上鋒芒畢露,不禁想起了他的初中時代。他初中也是數理化全才,不過那時是八十年代初,社會大環境並不看重讀書,學校的女生隻喜歡文科生,那時候的文藝青年很吃香,像他這樣的理科高材生是很孤獨的。

某種意義上他與朱朝陽的孤獨有幾分相似。

他笑了笑,思緒拉回現實,隨後,他翻開了7月2日的那一頁,從那一頁開始,每篇記載的內容就明顯比前麵多了,幾篇翻下來,他表情也從剛剛的莞爾變成了深深的凝重。

78

2013年7月2日星期二

發生了好多事。

今天見到了丁浩和他的結拜妹妹普普,耗子是我小學最要好的朋友,五年沒見了,以前我們一樣高,現在他很高,如果早幾年拿到《長高秘籍》大概就不會這樣了,我犯了好多禁忌,尤其是不能喝碳酸飲料,以後絕對不喝了!

他想在我家住幾天,我很樂意,每天一個人很無聊。可他後來才告訴我,四年級時他不是轉學了,而是他爸媽殺人被槍斃,他回老家了,之後去了北京的一家孤兒院,普普是他在孤兒院認識的,也是殺人犯小孩。他們是從孤兒院逃出來的,早上在路邊被救助站的人抓走,他們半路逃下車,找到我家。

我開始很擔心他們住進家裏,後來看他們也不壞,應該不會偷我東西。後來說到普普爸媽的事,耗子說她爸殺了她媽和她弟弟,判了死刑。可普普堅持說她爸是被警察冤枉的,被逼承認殺人。她還問我有沒有照相機,下個月是她爸祭日,她要拍照片燒給他。

下午我接到爸爸電話,讓我過去,我擔心我出去後,他們會在家裏偷東西,不過他們聽到我要出門,就說到外麵等我回來。

我爸和幾個叔叔在賭錢,婊子母女去動物園了。可沒一會兒,婊子居然回來了,說相機電池壞了,提前回來。那時我躲在後麵,還是被她看見了,小婊子還問我是誰,我爸怕影響她心理成長,說我是方叔叔的侄子。

後來方叔叔說我衣服太舊,要我爸帶我去買衣服,結果婊子兩個也不知廉恥地跟去了。去之前,我爸偷偷給我五千元錢,讓我不要讓婊子知道,我看到她們不要的相機,想給普普拍照片,問我爸能不能給我,我爸這次倒是直接把相機送我了。在商場我剛看了雙鞋子,小婊子就要我爸趕緊過去,我爸就被她叫過去了,小婊子還對我吐口水。這肯定是婊子教的,我一輩子都會記住她們今天的表情!

我隻好一個人坐公交車回家,那時我真沒用,在車上哭了,回想真是好笑,我為什麽要哭,莫名其妙。

回來耗子和普普看出我哭了,以為我後悔留他們住,說要走。我不想他們誤會,把今天的事告訴了他們。普普很氣憤,要幫我報複小婊子,說要把小婊子扔進垃圾桶,還要脫了她衣服扔進廁所,讓她哭死。普普說這件事不用我出麵,她和耗子去做,這樣就查不到我了。可我不知道小婊子在哪個小學讀書,想想不現實,還是算了。

我們聊了一晚上,他們說孤兒院管太嚴了,要關禁閉,所以逃出來。逃走前,耗子偷了院長錢包,有四千多元,我想來有點後怕,幸虧沒把五千元錢的事告訴他們。

後來才知道耗子是慣偷,爸媽死後,他一個人在老家經常偷東西,有回終於被抓到,揍了一頓,當天晚上他又拿石頭砸了人家店,結果又被抓到,送孤兒院去了。耗子說這筆賬遲早要跟店老板算,到時把他往死裏揍。在孤兒院也是,他經常偷老師的錢逃出去打遊戲。

他還是打架王,孤兒院裏沒人打得過他,他的目標是做社團大哥,所以他在手臂上刻了“人王”兩個字,要做人中之王。

普普爸爸死後,她住叔叔家,有天她和同學吵架,同學罵了她爸,她打了對方,當天晚上那個同學被人發現在水庫淹死了,大家都說是她把人推到水庫裏的,警察把她抓走,最後沒證據又放回來,可同學家長一直上門鬧事,嬸嬸不要收養她,就把她送去孤兒院。

那時我很氣憤,這些成年人這樣冤枉她,太壞了。

誰知她笑了起來,我問她笑什麽,她搖搖頭,過了一會兒突然說,其實,人就是她推下去的。那個人,就該死!

我嚇了一跳,想不到她小小一個人,竟然殺過人!她看出我的擔心,讓我放心,我是她朋友,她不會對朋友做任何不好的事,包括以後誰欺負我,她和耗子都會幫我。

我想她那時大概年紀小,不懂事吧,看她遭遇挺可憐的,現在她是我朋友,我肯定會替她保守這個秘密。

現在他們在我房間睡下了,我媽房裏放了錢,所以我要睡這間。今天的日記是最長的一次,發生這麽多事,我心裏很煩,隻有他們倆能陪我說話,我把他們當作真朋友,他們可千萬別偷我家東西。

看完這一篇,嚴良輕輕閉起了眼睛,他眼前浮現出一個內向好學卻經常受欺負的小孩,碰見了兩個“問題少年”。

一個是荷爾蒙太盛的“暴力男孩”,經常偷竊,想做社團大哥,手臂刻著“人王”,打架王。一個是小小年紀就因為爭吵把同學推下水庫淹死的小女孩,大概是成長經曆的緣故,從小就有著超出年齡的成熟和陰暗,甚至被警察帶走調查都不承認推了同學,這個小女孩的心理,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

兩個少年,父母皆判死刑,其中一個還深信爸爸是被警察冤枉的,特殊的成長環境造就了心理上的歧路。偷東西、打架、紋身、把同學推進水庫、偷院長錢包、出逃孤兒院、逃離救助站。在初中這個最叛逆的年紀,一個內向的小孩遇到兩個有著很不尋常經曆的問題少年,嚴良忍不住替朱朝陽後來的命運擔憂。

79

2013年7月3日星期三

我很怕,我不知道到底該怎麽做,卻又不能告訴任何人。

早上我帶他們去三名山拍照片,在山上我們打開錄像功能玩,才過一會兒,一對爺爺奶奶掉山下去了,他們的女婿在呼救。

下午回來後,我們把相機連上電腦,看了那段視頻後才知道,早上兩人不是掉下去的,是被他們那個女婿推下去的。

我趕緊打110報警,是一個阿姨接的,我剛開口說半句,普普直接把電話按斷了。她說不能報警,視頻裏把她和耗子也拍進去了,報警的話,警察會調查視頻裏的人,知道他們是從孤兒院逃出來的,肯定要把他們送回去。後來110阿姨打電話回來,普普騙她按錯了,她把我們罵了一頓。

可是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怎麽可能不報警?

我想等過幾天他們走了再報警,可是我又擔心他們被查出來送回孤兒院後會記恨我,等過幾年他們從孤兒院出來,會不會來報複我?耗子是打架王,他很記仇的。

後來普普說要找到殺人犯,我問她幹什麽,她居然說要把相機賣給他,跟他勒索一筆錢,他們倆沒錢了,需要一筆錢過生活,她看到殺人犯開寶馬車,肯定有錢,她還說拿到錢後會平均分給我。

我覺得她太瘋狂了,要去勒索一個殺人犯。我要這錢幹嗎?我連校規都沒有違反過,卻要被她拖去犯罪?這不可能,我堅決不同意。可耗子覺得她主意挺好,也讚成這麽做。

我勸了他們很久就是不聽。

晚上在書店時,我又遇到了爸爸帶著小婊子,爸爸故意裝作沒看見我,我氣死了。普普在旁邊看著,她說隻要我同意把相機賣給殺人犯,她和耗子一定會幫我報複小婊子,想怎麽揍都可以。我還是不同意。

我現在很無力,他們正睡在隔壁,我越想越恐怖,我很後悔昨天把他們倆留下來。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報警我怕耗子過幾年會回來報複,不報警難道留著一個有犯罪證據的相機一輩子?更不可能去勒索殺人犯。

嚴良凝視著這一篇,過了好一陣,才歎息一聲。

盡管日記文字粗糙幼稚,可他依然能感受出,日記的主人,這位朱朝陽,那個時候的矛盾。一個好學生麵對這種突發事件,一定會選擇報警。而兩個從孤兒院逃出來的問題少年,因擔心被送回去,拒絕報警,這還能夠理解。可是他們卻想到了勒索殺人犯,這樣的主意已經遠遠超過這兩個孩子的年齡了。他愈發為朱朝陽後麵的命運擔憂了。

80

2013年7月4日星期四

我該怎麽辦,再沒有更糟糕的一天了。

我怕他們又要說服我去勒索殺人犯,就帶他們去少年宮玩以拖延時間。

到了少年宮,普普看到小婊子也來少年宮了,要替我報仇。我覺得不現實,少年宮人太多了,如果被人看到我了,告訴我爸我就慘了。

耗子卻說沒問題,一切包在他們身上,我偷偷跟在後麵看著就行。

他們兩個先進去,我怕被小婊子撞見,遠遠跟後麵。普普在六樓找到小婊子在學書法,讓我到樓梯口等著,她和耗子在廁所外守著,隻要小婊子一個人去上廁所,就把她拉進去揍一頓。我擔心他們把人打傷了,丁浩保證過不會出事。

可還是出事了,小婊子被他們拉進廁所沒幾分鍾,他們就跑出來,把我拉到二樓,說小婊子不小心掉一樓去了。

後來他們才告訴我真話,耗子把小婊子拖進男廁所,小婊子罵他們又吐口水,把耗子惹火了,他拔了**要塞小婊子嘴裏讓她惡心,結果小婊子把他手咬破了,他一怒之下把小婊子抱上窗戶推了下去。

我罵他幹嗎要把人推下去,他也後悔了,普普說現在怪耗子也沒用,如果小婊子死了,沒人知道是他們幹的,她叫我先下去看看小婊子是死是活,他們躲在二樓窗戶上看我信號。

我在樓下擠不進人群,反而是他們在樓上看清小婊子死了,示意我先走,他們下來去後門會合。

後來回了家,誰也不再提這事,我很害怕,雖然人是他們殺的,那這算不算是我指使的?可我的本意根本不想讓她死啊,最多讓她哭一場出口氣就行了。可我如果這麽說,有人會信嗎?爸如果知道我和他們是一夥的,我死定了。

普普又說起了勒索殺人犯的事,她說出了這麽大事,他們不能留寧市了,要勒索到一大筆錢,然後跑到其他城市去。我現在想來想去,也隻有這個法子了。如果他們被抓到,我說什麽都洗脫不清。可是怎麽找到殺人犯呢?能順利拿到錢嗎?

我心裏很亂。

看到這篇,嚴良的一顆心沉了下去,原本僅是一次出於家庭仇恨的報複行為,本意隻是打她幾下,把她弄哭,結果卻演變成了一起命案。

最後變成命案大概也不是丁浩和普普的本意,不過看到一個初中生竟想到拔下**塞對方嘴裏這麽讓人惡心的招式,他產生了一種強烈的難受感。

僅僅因對方不服輸,不低頭,咬傷手,就一怒之下把人推下樓,這丁浩的心理該是多麽暴躁?難怪是孤兒院裏的打架王,這性格大概是長期習慣用暴力解決爭端而形成的吧。

他也理解朱朝陽在事發後的擔憂,畢竟是一起來的,如果他們被抓後,他說他本意隻是弄哭朱晶晶,恐怕沒幾個人信,他爸也不會信。

從他日記的字裏行間可以看出,他骨子裏是個缺乏父愛卻又異常渴望得到父愛的孩子,每每總是失望多過期許,他害怕朱晶晶案子被查出,過去那些雖少但畢竟還是有的父愛之門也將永久對他關閉,這才是他害怕的根源。

嚴良甚至有點害怕繼續看下去了。

81

2013年7月5日星期五

隻知道那個殺人犯的車是寧市的,可寧市這麽大,怎麽才能找到他呢?

想來想去都想不出辦法,我媽過幾天就回來了,丁浩和普普到時該上哪去?煩透了。真怕他們被抓。

2013年7月6日星期六

真找到殺人犯了,也不知是好是壞。

早上陪普普上街,在東麵的小超市意外遇到殺人犯。我早不記得他長什麽樣了,普普認出來的。見他要上車,普普跑上去拉住他,說看到他殺人。殺人犯馬上瞪起眼睛,嚇了我一跳,丁浩說打架是家常便飯,叫我不用怕,有什麽他頂著。殺人犯倒沒真動手打我們,罵了一句就要走,普普警告他,我們有一段他殺人的視頻,如果他走了,我們馬上交給警察。他停下來,盯著我們看,我很害怕,他們兩個都很鎮定,叫我回去拿相機。

我把相機拿回來,在路上點開相機給他看了,他臉都綠了,說要帶我們找個地方,談一談。上車前,普普讓我把相機先拿回去藏好,說他拿不到相機就不敢把我們怎麽樣,否則有危險。

後來殺人犯把我們帶到一個咖啡廳,問我們想幹什麽。普普說把相機賣給他,殺人犯問多少錢,我們走到一邊商量,丁浩說要三萬元,普普問我我一年要花多少錢,我說一萬多元,她覺得他們要拿到足夠生活到成年的錢,包括以後租房的錢,一人十萬元,共三十萬元。我說太多了,他不會給的,我不要錢,全給你們。她謝謝我,但還是堅持要三十萬元,說他的寶馬車就值幾十萬元了,現在要的是他的命。

普普跟殺人犯說三十萬元,殺人犯一下子怒了,我很害怕,不過普普和丁浩一點都不怕他。殺人犯最後答應了,他要一些時間籌錢,給了我們他的手機號,讓我們後天打他電話。

出來後,普普讓我們快跑,跑了好多條街才停下,她怕殺人犯跟蹤我們。丁浩說跟蹤就跟蹤,還怕他?普普罵他是笨蛋,殺人犯如果想殺我們滅口,肯定帶刀,丁浩不是他對手。我很擔心以後和他交易會不會有危險。普普說肯定有危險,但隻要相機不落入他手裏,他就不敢把我們怎麽樣。下次去,我們就過去兩個人,還有個留外麵,這樣他不敢對兩個人怎麽樣,因為還有個人會報警。

我覺得普普的主意聽起來可靠,不知道最後能否順利。

2013年7月7日星期天

普普說明天她和我一起過去,丁浩留家裏,因為他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特別容易衝動。

是啊,如果他不衝動,那時打一頓小婊子就好了,根本不會死人。我很怕他們被抓到,如果爸爸知道我和他們是一夥的,一定恨死我了。希望明天一切順利,他們拿到三十萬元,到外地好好生活下去吧。

普普很聰明,她比我小兩歲,但感覺她什麽都知道,怎麽提防殺人犯使壞,怎麽成功拿到錢,她都想好了。而且她對我很好,我想大概我和她經曆相似吧,我爸爸寵小婊子,她媽媽也寵她弟弟。

以前沒有朋友,現在有這兩個朋友,一個能幫我出頭,一個和我有那麽多共同語言。

2013年7月8日星期一

今天去了殺人犯家,他肯定在耍詐,電話裏讓我們把相機帶過去,我們沒有照做,普普說先拿到錢再還他相機,才能保證安全。去了他家,他又說錢沒準備好。明明沒錢,卻讓我們帶上相機,肯定有鬼。

他家一看就很有錢,他卻自稱上門女婿,錢不歸他管,暫時拿不出這麽多錢,過陣子就有了。

普普問他沒錢為什麽要我們帶相機。他說他怕我們保管不好,讓他保管,他先給一部分錢。這肯定是個騙子。

後來普普讓他先給一部分錢,他又推托了,怕我們亂花被人發現。普普說要租房子,他問我們為什麽租房,普普什麽都不告訴他。他也沒辦法,後來他先給了普普一些生活費,說他家空著一套小房子,給我們住。

普普答應他了,讓我保管好相機,不要被人跟蹤,不要讓殺人犯知道我的信息,隻要我和相機都安全,那麽她和丁浩也都安全。普普很周全,而且她特別細心,她想到在他們的櫃門上塞一條毛線,如果以後毛線位置變了,就說明殺人犯趁他們不在家,進來搜過東西。

可是從現在開始,普普和丁浩都住殺人犯的房子,我一個人很害怕,他們可千萬不要出事啊。

2013年7月9日星期二

今天警察找了我,問了小婊子的事,還知道我那天去了少年宮,就走在小婊子的後麵。

我當時真不知該怎麽回答,普普跟我說過,如果警察來問,一定要咬定不知道小婊子怎麽死的,也不能承認是在跟蹤她,如果我說漏嘴了,她和丁浩就會被抓。其實我更擔心的是我爸知道我參與了這事,間接害死了小婊子,那就慘了。

我隻能騙警察說我是去少年宮看書,和小婊子隻見過一兩次,走外麵根本不認識她。

不知道警察相信了沒有,還抽了我的血,讓我把手按在一個東西上,那時媽媽剛好回來,知道警察查我,和警察吵了一架,回到家又是哭,我看了好難受。

如果沒這些事該多好,我好後悔那天去了少年宮。

下午普普來找我,聽我說了這事,她叫我不用怕,隻要我沒說漏嘴,警察就查不出。為防警察注意到她和丁浩,她以後不找我了,約定每天下午去新華書店見麵。

2013年7月10日星期三

今天婊子找上門,說我害死了小婊子,還把媽媽打成重傷,爸居然為了幫婊子,打了媽耳光,這筆仇我記下了,我大學畢業後一定要把這筆賬原原本本算回來!

婊子還說一定要弄死我,有本事就來吧,我才不怕。普普也在旁邊看到了,她說明天和我商量。

2013年7月11日星期四

普普說耗子也知道了婊子打傷我媽,耗子願意替我報仇,他可以守在婊子家門口,如果婊子一個人出來,他就衝上去把她暴打一頓逃走,普普問我怎麽看。我當然很想把婊子打死,可一旦耗子去打婊子被抓到,那麽小婊子的事也曝光了,我想還是先忍著吧。

普普也覺得埋伏揍人很危險,她問婊子是不是知道我和小婊子的事有關,我也不知道她到底知道多少,可她昨天來找我時,我一見她轉頭就跑,可能更加深了她的懷疑吧。

普普說如果婊子還要糾纏下去,就不是想著揍她報複了,而是做另一件事。她突然問我,如果婊子死了我會不會很開心。

我看著她的樣子,感覺一陣害怕,問她要幹什麽,她說如果婊子一直糾纏,說不定會調查到她和耗子,他們決不能被抓走,如果逼不得已,她看過我的政治課本,寫著未滿十四周歲的人不用承擔刑事責任,她說她和耗子都不滿十四周歲。

我趕緊勸她打消這個念頭,我決不會把他們倆供出來的,我不說,沒人知道小婊子是他們倆殺的。她說隻是開個玩笑,我想他們倆也沒本事真的殺死成年人吧。

普普還說殺人犯昨天找了他們,說要出差去,交易暫時做不了,等過段時間。希望他不要耍花樣。

從7月12日開始到7月26日,日記裏就沒什麽大事發生了,每天朱朝陽和普普在圖書館見麵,大都記了一些看了什麽書,兩人聊了什麽之類的,開始幾天,日記大都是寥寥數語,但後來篇幅逐漸加長了。

因為嚴良看到,朱朝陽在日記裏吐露心聲,他喜歡上了普普,所以他對普普的記載特別詳盡,甚至今天普普看的是哪幾本書都一一記下,可他又不敢告訴普普,怕一旦告訴了她,她不喜歡他,以後兩個人肯定會疏遠。他更擔心普普喜歡的是耗子,那樣一來,他隻能把這份喜歡,默默放心裏珍藏了。

但從7月27日開始,又有新的事發生了。

82

2013年7月27日星期六

婊子是畜生,她就是靠賣賺錢的!

她找人潑了我大便,媽在景區上班也被人潑了,家門口到處是紅油漆。葉叔叔帶我去廠裏抓她,爸竟然還要護著婊子,所有人都在說他,他還在護她!還要我不要追究了,給我一萬元錢。

哼,在他心裏,婊子是最重要的,我比不上一萬元錢。

我恨他們,我恨死他們了!

2013年7月28日星期日

昨天下午來的是耗子,他說普普去買東西了,他過來是要告訴我,前天晚上他們看到電視,殺人犯的老婆死了,殺人犯正在醫院哭。新聞說是開車時猝死,殺人犯這段時間都在外地出差,普普覺得他老婆不可能是自己死的,肯定是被他殺的,普普說她會去找殺人犯,問出人在外地是怎麽把他老婆殺了的,提防他用這招對付我們。我不想讓普普去冒險,我去問。

今天我去時,殺人犯始終不承認他殺了他老婆。後來有人按門鈴,他很緊張,要我冒充他學生,我不答應,除非他告訴我。他隻好承認人是他殺的,是下毒,把毒藥放在膠囊裏,膠囊再放進他老婆每天會吃的美容膠囊裏,那樣吃下去不會立即發作,過一會兒消化了膠囊就中毒了。

下午見到普普,她說知道殺人犯是下毒就沒什麽好擔心了,我們每次最多去兩人,相機也不帶,就不會怎麽樣。她很謝謝我早上一個人替她冒險,我很開心看到她的笑臉,她平時真的笑得太少了。我趁機問她有沒有喜歡耗子,她說不可能,她隻把他當哥,耗子也把她當妹妹,她說她喜歡聰明的人。

我不知道我算不算聰明的人。

後來又跟她說了昨天婊子的事,她問我想怎麽樣,我想把大便潑回來,可是一時找不到好方法,她說她一定會替我想辦法。

7月29日後的幾天裏,沒有發生大事,每天朱朝陽和普普在書店見麵,商量著如何報複王瑤,但總是想不出好法子。

2013年8月6日星期二

我爸也開始懷疑我了。

爸來看我,給了我五千元錢,說以後會關心我。可後來,他又問了我小婊子的事,問我那天是不是在跟蹤她。我當然說沒有。

後來婊子衝了過來,搶了爸的手機,他們倆差點打起來。婊子點開了手機,裏麵傳來了我和爸的對話。原來他是來錄音,想套我話的。

婊子還說,不是我幹的,就是我找人幹的,肯定和我脫不了幹係,她一定會派人調查,追查到底的。

哎,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能是個頭。

他也不是我爸了,我不想要這樣的爸爸。

2013年8月7日星期三

我把我爸調查我的事告訴了普普,還有婊子的話。看得出,她也很緊張,她最擔心婊子派人調查我,那樣一旦查出她和耗子,都完了。

她問我對我爸還有感情嗎,我實話告訴她,沒有了,他已經不是我爸了。婊子折騰了這麽久,他始終護著婊子,我真恨不得他們倆都被潑大便。

普普說她會想辦法替我報複他們一頓的。

2013年8月8日星期四

我不想再去爺爺奶奶家了,可媽說我爸不會做爹,我還是要做好孫子的。我隻好早上去看了下爺爺,爺爺躺**不會下地一年多了,大家都說過不了今年,哎,爺爺以前對我還是很好的。奶奶也越來越老了,不知道我以後工作了,她還能不能享受到我的孝順。

奶奶知道爸和婊子做的事,她說爸做得不對,但又說他也是左右為難,下個星期三是小婊子生日,他們倆那天去上墳,上完墳就把所有發生的事都放一邊,重新好好過生活,現在就我一個兒子了,肯定會對我好。我是不指望的,奶奶總是幫著她兒子說話的,爸的所作所為,徹底讓我失望了。

下午見到普普,把奶奶說的也告訴了她,她說我爸就算想對我好,婊子也會攔著的,這是不可能的。我想也是這樣。

她還問了他們去哪裏上墳,說墳地上肯定沒人,到時耗子去潑婊子大便。我很想出這口惡氣,可又擔心耗子被抓,她說我爸不可能跑得過耗子,讓我放心,他們倆不會冒險的。

祝他們潑大便順利!

之後的幾天,並沒有發生什麽大事,朱朝陽從12日開始去學校暑期補課了。但14日的日記,再次讓嚴良大跌眼鏡。

2013年8月14日星期三

婊子死了,爸也死了,他們在搞什麽!怎麽會這樣!

夜自修出來,普普在路上攔下我,告訴我他們都死了。我質問她明明是去潑大便,怎麽會死人的!

她跟我道歉,說她是騙我的,她知道告訴我真話,我肯定會反對。她擔心婊子派人跟蹤調查我,早晚會查到他們,所以要殺了婊子。她用相機威脅殺人犯,說服他幫他們用毒藥殺人!她原本隻是想殺了婊子的,但殺人犯在墳地上突然把我爸也毒死了,事後跟他們說,如果不把兩個人都殺死,肯定會查到。

為什麽要這樣子?我真不想要這個結果!

怎麽辦,雖然我爸對我不好,可他終歸是我爸啊!

我要不要去派出所舉報他們?

可是普普,我不想普普出事,我真的好難受。

我想明白了,這是殺人犯在反過頭威脅我們。隻要我們也殺人了,那樣相機就對他不構成威脅了。一定是這樣的!

我恨他,我恨死他了!

我也恨我自己,為什麽,為什麽!

後麵的幾天,日記篇幅都不長,記了些他內心的各種波折。

2013年8月18日星期日

今天我獨自去了公墓,看到了爸和婊子被埋的地方。

我說不出什麽心情,一個是我最想她死的人,一個是我一點都不想他死的人。

為什麽是這樣的結局?

我是不是沒有明天了?這樣的生活就要一直下去了嗎?

是不是遲早都會被發現的?如果被人發現這裏埋了兩個人,該怎麽辦?

我擔心自己,也擔心耗子,更擔心普普。

我在墳前跪下了,希望爸爸能夠原諒我,這真不是我想的。

2013年8月21日星期三

爸爸和婊子終於被人發現了,早晚警察會找我的吧,我該怎麽說?是坦白,還是按照普普教我的應對,她說上周三我在上課,所以事情和我沒關係,隻要我說不知道就行了。

我真不想繼續撒謊了。可是如果我告訴警察叔叔實話,那麽普普和耗子就會被抓走了。我不能害他們,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普普出事啊。

我到底該怎麽辦?

後麵的兩天,都隻有寥寥數語,一筆帶過,隻寫了幾句他的想法而已。

2013年8月24日星期六

普普晚上來找我,讓我把相機還給殺人犯。這次,她沒有稱呼殺人犯,而是叫他張叔叔,說張叔叔其實沒我們一開始想的那麽壞,他畢竟是老師,對他們還是挺關心的。

張叔叔準備把那套小房子賣掉,拿錢給他們辦新戶口,換上新的身份,再想辦法安排上學,做一個新的人。他們現在已經和張叔叔一起住了。

他們能做新的自己,那麽我呢?

希望一切事都塵埃落定吧。

我答應過幾天家裏的事弄定了,我也一同過去一趟,大家約定,再也不提過去了。

2013年8月27日星期二

明天就去把相機給張叔叔,這個東西放在身邊,我每天都提心吊膽。

現在警察叔叔沒再過來了,大家也都漸漸不再提爸爸一家的事了,明天把相機還了,他們有了新身份,我也要開始新生活。

馬上就要開學了,一切都會是新的,包括我,包括普普和耗子。

好想做一個全新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