僥幸逃生

皇太極繼承汗位後,最擔心兩個家族,因為這兩個家族的勢力最為強大:一個是大妃阿巴亥遺下的三個皇子,阿濟格、多爾袞和多鐸;一個就是代善家族,以代善和他的長子嶽讬勢力最大,對皇權構成威脅。麵對這兩大勢力,皇太極會斬草除根嗎?

一個“精靈”

天命十一年,努爾哈赤黯然離世,當時大家非常看好的大妃阿巴亥家族處境微妙。這個家族主要是阿巴亥和她的三個兒子:阿濟格、多爾袞和多鐸。因為阿巴亥是努爾哈赤臨終之際唯一的見證人,她知道老汗王是怎麽安排接班人的。所以,就在努爾哈赤去世之後的第二天,足智多謀的皇太極出其不意,發動淩厲攻勢,迫令阿巴亥殉葬,瞬間擊碎了阿巴亥家族的所有的夢想。史料記載,阿巴亥臨終之際,悲涼地對皇太極說:“我死之後,你們要善待我的三個兒子,他們還小啊!”悲涼的聲音,淒切的場麵,讓人感到宮廷鬥爭的殘酷,人間世事的冷漠。

阿巴亥是死不瞑目的,她有一個最大的擔心,那就是她的三個兒子,他們能夠度過難關嗎?這一年阿濟格22歲,多爾袞15歲,多鐸13歲。阿巴亥知道,生母被殺,三個親生兒子定會報殺母之仇。這個敏感的問題,皇太極會不知道嗎?

果然,皇太極朝他們下手了。阿濟格因為年長,具有一定的勢力,是首要打擊的目標。

先是找茬,沒事找事。天命十一年十二月,紮魯特蒙古厄參台吉投奔後金,按照當年努爾哈赤的政策規定,厄參投奔誰是有自由的,聽其自願,厄參願意投奔心直爽快的阿濟格。可是,德格類貝勒儀仗三貝勒莽古爾泰的權勢,想要厄參加入他的本旗,雙方發生爭執,魯莽的阿濟格刀傷了德格類的人。按理皇太極不應該管這種小事,可是,他管了,目的就是壓製阿濟格。把厄參強行判給德格類,罰銀阿濟格1000兩,罰鞍馬四匹、盔甲四副、馬七匹。阿濟格能服嗎?

接著是奪權。天聰二年,阿濟格再次觸了皇太極的眉頭。由於當年皇太極迫令大妃阿巴亥殉葬努爾哈赤,她的弟弟阿布泰自然成為皇太極的敵手。皇太極繼位之後,不但不重用阿布泰,還規定不允許貴族們與之結親。可是,阿濟格不管這一套,他主持,讓弟弟多鐸娶了阿布泰的女兒。皇太極大怒,嚴厲懲治了阿濟格,免去了他的鑲白旗旗主的地位。

阿濟格性格魯莽,直言不諱,遭到了皇太極一次次的打擊。不過,皇太極還是網開一麵,並沒有要除掉他的意思。直到崇德改元,阿濟格還被封為郡王的爵秩,已經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了。

另一個挨收拾的就是多鐸。要說多鐸,雖然年幼,卻非等閑之輩。就在皇太極繼位之後,他多次參與征伐,而且有自己的獨到的見解。比如天聰七年,皇太極征詢大家,朝鮮、明朝、察哈爾應該先進攻哪個,多鐸堅決主張先攻明朝,有理有據,皇太極采納了他的建議。之後,他多次征明,征朝鮮,屢立戰功。

可是,皇太極對他是心存芥蒂的。加之多鐸本人有很多缺點:與皇太極作對,元旦慶賀進獻病馬;臨陣脫逃,不戰而退;風流好色,違製攜帶妓女於軍中,並於崇德八年,謀奪大學士範文程的漂亮妻子,等等。皇太極豈能饒過他,多次給予他降級的處分。

這樣看來,阿巴亥遺下的三個兒子中兩個是成不了大氣候了,那麽,還有一位多爾袞,他怎麽樣呢?

這個多爾袞非常機靈,年齡雖然不大,卻能一次次化解危機,身份和地位直線上升。

天聰二年,以從征有功受封為“墨爾根代青”,晉封貝勒爵位;天聰五年,掌吏部事;天聰九年,多爾袞更是獲得了傳國玉璽,他抓住時機,獻給皇太極,極力擁護他棄汗稱帝。從此他時來運轉:崇德元年,晉封親王;崇德三年,受封奉命大將軍,入塞伐明…這個機靈的多爾袞,贏得了皇太極的信任,不僅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和爵位,也保住了兄弟的性命和爵位。

他就是一個“精靈”,一個打不倒的小個子。

“曲線救國”

還有一個家族,是皇太極重點打擊的對象,那就是代善家族。

褚英死後,代善曾經一度成為接班人的人選。雖然,後來遭到努爾哈赤的廢棄,但代善一家的發展仍然勢頭迅猛,可謂樹大根深,勢力最大。代善之子嶽讬、碩讬、薩哈廉、瓦克達,都是英勇善戰的猛將,很早就披掛甲胄,衝鋒陷陣,屢敗敵兵。嶽讬、薩哈廉更是能文能武,聰明過人,善於從大局出發來處理軍政大事,都是不得多得的人才。代善、嶽托、碩讬、薩哈廉還是代表後金國對外交涉的十固山執政貝勒成員。代善本人擁有正紅旗、鑲紅旗二旗,在諸王中實力最大。

所以,努爾哈赤病逝之後,諸子爭奪汗位繼承人的時刻,大家一致認為代善最有資格和能力接班了。可是,代善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他考慮到一旦繼承汗位,就會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自己很難駕馭這樣的位置。於是,代善決定讓賢。

他的兩個兒子嶽托和薩哈廉心領神會,提出堅決擁護皇太極繼位。在代善父子的極力運作下,諸王大臣中雖然有不服皇太極的,但一看權勢最大的代善家族擁護,也就偃旗息鼓,最終達成了一致意見,皇太極順利繼位了。

這樣看來,代善家族對皇太極繼位有擁立之功,皇太極自然應該知道感恩,應該給予他們父子以最大的利益。實際上,皇太極是這麽做的,給代善父子加官進爵,禮遇極隆。這個時候,明眼人一眼看出,代善父子的做法叫做“曲線救國”,以擁戴之功,獲取最大的利益。

皇太極自然感恩於代善父子的擁戴,關鍵時候沒有他們的擁戴,繼承汗位是不可能的。可是,皇太極也有擔心,代善父子會不會以此而居功自傲呢?那個時候控製他們可就難了。皇太極思慮再三,決定還是要提高警惕,以防萬一。所以,代善父子遭到了皇太極的壓抑和排擠。

皇太極首先懲治了嶽托。

崇德元年,皇太極命令多爾袞、濟爾哈朗、多鐸、豪格、杜度等王公,議論嶽托的罪過。王公大臣心知肚明,經過討論,給嶽托定了五大罪:

一是為父親諉過:“我父不悅,可將黃馬給我,複還我父。”

二是支持莽古爾泰,與皇太極對立。

三是陰謀中傷鄭親王濟爾哈朗。

四是袒護親弟弟碩托。

五是離間鄭親王與肅親王。

按照滿洲的慣例,這些罪行都是大罪,罪名一旦成立,是要處以極刑的。案件的結果報到皇太極那裏,皇太極陷入了深思,要怎麽辦呢?皇太極的最終結果是:放他一馬,隻做了降級,降親王為貝勒;罰銀千兩。這樣,驚恐萬狀的嶽托對皇太極自然是感激萬分。皇太極的目的達到了。

其次是處置代善。

處置嶽托,那隻是一個信號,是殺雞給猴看,關鍵是要製服代善。對嶽托的懲治,會真正製服代善嗎?皇太極拭目以待。實際上,皇太極對代善早就已經不滿意了。天聰九年,代善做了一件忤逆皇太極的事情。這一年的九月,代善私自設宴款待,並饋贈財帛給怨恨皇太極的姐姐哈達公主,皇太極盛怒之下,登門責問代善。之後,皇太極召集諸貝勒大臣會議,羅列代善一係列罪名,並予以當麵斥責:“古往今來,無論強大的君主,幼小的君主,擁戴為君的,都是君主。既為君主,就要一統製令,怎能不分輕重?”為此,皇太極還提出要辭職的話,閉門不出,逼迫大臣給代善定罪。

經過這個事件,又經過處置嶽托事件,代善覺得風暴過去了,自己安全了。可是,山雨欲來,皇太極要徹底製服代善,要他服服帖帖,又向他發起了新一輪的打擊。

崇德二年六月二十七日,皇太極命追論征朝鮮時諸王大臣違犯軍紀之過。法司給代善定了六條罪,決定給予代善處罰,請皇太極定奪。皇太極召集王公貝勒大臣,當眾宣布這些罪狀,當時就使得代善汗流浹背,羞愧萬狀。雖然皇太極最終免除了對他的處罰,對於代善來講,卻是受到了極大的震撼。這個時候的代善陷入了沉思,要怎麽辦呢?不能再頂著了,必須調整策略。代善是個聰明人,他突然想到,當年為了家族的利益,使用了“曲線救國”的策略,目的實現了。可如今,皇太極屢屢找茬兒,再次麵臨危機,他決定再次施行“曲線救國”,先退一步看看再說,他要韜光養晦了。

最明顯的一個例子,就是崇德三年八月,因為各旗排班問題,代善遭到多爾袞的誣告,無中生有地加以陷害,而皇太極聽信了多爾袞的一麵之詞,批評代善“年邁顛倒”。受了很大委屈的代善要如何呢?

十二月二十七日,代善自行檢討說:“我延誤了排班,可以送去法司審擬。”對此,皇太極心知肚明,最終皇太極赦免了代善,他的“曲線救國”初見成效。之後,代善深居簡出,偃旗息鼓,一切以保護家族人員的安全為主。

效果果然不錯,皇太極重新審視代善,對他反而恭敬有加。

崇德三年,代善的兩個兒子嶽托和瑪占率軍征明時戰死疆場。噩耗傳來,代善下馬倒地痛哭,皇太極命左右扶代善上馬,表達了深切的關懷。還有一次,代善陪同皇太極打獵的時候,騎在馬上射獐子,馬匹跌倒,導致代善腳部受傷,皇太極策馬至前,下馬親為代善包紮,以金巵賜酒,飲畢歎道:“朕以為兄長年高不可馳馬,兄長奈何不自愛?”並下令停止射獵,表達了對代善的無限關照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