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趙燃沒想到噩夢回來的這麽快,有點超出了他得預料。

他現在不用糾結要不要主動坦白,因為這個困擾了已經不存在。

曾經有一個申述的機會擺在他麵前,他遲疑了,後麵就變得更糟糕了……

趙燃有些戚戚然,他的內心相當糾結,類似於古代的死刑犯,主動把頭伸到刀下的那刻。

這個動作的本身就比即將遭遇的刑法更恐怖。

他在認真考慮,推門之前,要不然先為自己投一份巨額的人身保險,說不定能用得到。

老四一直不是個好惹的人。他已經開始想身後事了。

趙世承抬眼看了下進來的人,然後低下頭,又花了二十分鍾,把看到一半文件看完,簽了字放在一邊,這才隨口問,“現在願意說了嗎。”

語氣波瀾不驚,就像是在閑談一樣。

趙燃顯然不會覺得對方是在和自己閑談,他四哥太會玩心理戰術了,讓他自己送上門不說,他晾了他這麽久,讓他內心那是一個煎熬。

趙燃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嗬嗬,四哥,你還記得南非的那家紅酒旅店嗎?”

“嗯。”趙世承應了聲。

趙燃知道瞞不住了,幹脆竹筒倒豆子似的都說了出來,“四哥你那天晚上,不是睡在了我的房裏嗎,然後酒後亂……”

頓了頓,趙然斟酌了下字句,又說,“那晚,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我叫的人根本沒來。我也是後來才知道,我第二天把你扶出去的時候,看到房間裏的另一個人樣子還挺慘的,還納悶你們怎麽睡在了一張床上,四哥,你應該不會一點印象都沒有。”

趙世承怔了下,他確實有印象,那天趙燃還和他說,幫他準備了禮物。對方雖然看起來清純,但其實經曆挺多的,讓他不要被糊弄了。

他沒有興趣,本來是打算讓人走的,後來不知怎麽就改變了注意,當時身下的人確實有反抗,但並不激烈,他覺得對方是在玩欲擒故縱,所以也沒放在心上……

對了,他還以為對方的青澀反應也是裝出來的,所以當時並沒有手下留情。

趙燃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對方臉色,見趙世承有印象,接著又說,“然後,我前段時間,遇到了那天晚上的人,他……”

趙世承聲音冷冷的打斷,“那是一場意外。”

“我知道是意外,但是四哥,我是在你家,看到四年前的那個男人。我沒想到,你會招他當助理,我也嚇了一跳……難道你……一點印象都沒有嗎?”

“什麽?”趙世承不再冷靜,他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你說那天的人是貽林,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當時我試探過他,他貌似也沒認出你,所以我也就沒提。早上我進去的時候,房間裏的酒味很濃,貌似對方也喝了酒,但我真的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出現在你房間裏,四哥,不會是你看人喝醉了,長得也不錯,然後玩了一把霸王硬上……”

趙世承的臉色一片冰冷,趙燃立馬閉嘴了。

他很想哭,躺著也中槍,兩個人滾過床單的人沒認出來對方,憑什麽他要來當炮灰,特麽簡直比竇娥還冤。

趙世承怎麽也不想居然會是這樣,這也就能解釋陸貽林的態度前後反差那麽大。昨晚不知情的情況下,自己電話裏說的話,無異於火上澆油。

趙燃有些戰戰兢兢的,“四哥,你看我都和你說了,責任也不能全推在我身上……”

“閉嘴。”趙世承打斷了對方的話,趙燃立馬識時務的捂上了嘴巴。

趙世承打電話給了助理,“幫我定兩張晚上回杉市的機票,然後想辦法去我四年前,我入住的那家紅酒旅店有沒有一個叫陸貽林的客人,他住在哪間房。”

這裏麵一定還有什麽他不知道的,他要徹底的弄清楚。為什麽對方認出了自己,卻沒有直接開口問,隻是一心的想逃開,那晚,陸貽林又為什麽會出現在酒店的房間。

趙世承看著捂著嘴的趙燃,“你倒是能幹,給我了我一個驚喜。”

趙燃勉強扯了扯嘴角,卻笑不出。

從腳底冒出一股寒氣,要是老四情路坎坷的話,可能他的人生會雙倍坎坷。

非洲的公主?既然是公主,應該也不是太醜吧……

——

今天是周五,陸貽林接了跳跳就直接開車去了梨花村。

他故意把手機忘在家裏。這兩天趙世承會偶爾有電話打過來,他不想接,所以幹脆不把手機帶出來,免得自己胡思亂想。

他要好好的享受周末的兩天清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這兩天,連著鬱悅也不見人。

陸貽林先前去鄉政府蓋公章,鄉長是梨花村的人,倒是挺和氣的,沒怎麽為難。隻是鬱悶了半天,說那快地,政府本來自己想開發,結果被捷足先登,還說小夥子腦子轉的太快了。

陸貽林陪著說了一會兒話,等著蓋好章出來已經是中午了。

周末,村裏讀書的孩子都放了假,中午吃完飯邀約一起去翻螃蟹,跳跳也鬧著也去。

年紀大些的那批孩子早上就走了。剩下的有幾個是跳跳差不多年紀的孩子,得有人照看著才好,小溪的水雖然很淺,但是怕摔著碰著。

陸貽林反正沒事,就自告奮勇做了個領隊,他也有好多年沒有幹過這事。

———

鬱悅沒打通陸貽林的電話,他打給了趙錢才知道,陸貽林是回了梨花村,心也夠大的,手機都忘了帶。

回到了杉市,鬱悅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就直接去了梨花村。

上次陸晨的話他一直聽著怪怪的,覺得裏麵有蹊蹺。這兩天,他去了趟陸貽林以前工作的酒店,多方打聽,還真有了眉目。

怎麽說,陸貽林可能顧忌著陸家多年以來的養育之情,但他可不管這些。一肚子的火越燒越旺,後悔上次沒把陸晨那個小畜生好好的削一頓。

鬱悅到得時候,陸貽林還沒回來,趙琴在院子裏曬幹菜。

鬱悅走了進去, “趙姨,你知道小林子去哪兒了嗎?”

趙琴放下手中的東西,“哦,他帶著一群孩子去溝裏翻螃蟹了,估計下午才來。”

鬱悅怔了下,冷哼了一聲,“他倒是有這個心情。”

趙琴也瞧出來鬱悅臉色不對,“怎麽呢?你這麽急匆匆的趕過來找三兒,是不是有什麽緊要的事?要不我把他找回來吧。”

鬱悅想了想問,“趙姨,這些年林子到底欠陸家多少錢,是不是就是因為拿了他們錢,他們才這麽作踐人。”

趙琴手抖了下,簸箕掉到了地上,“你說什麽?”

“我這幾天去了林子以前工作的地方,林子為什麽辭職不肯和我說。我隻好自己去問。我現在才知道,他那時候是不得不走,陸晨是個小畜生,陸家的兩夫妻也不是東西。”

“你好好說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趙琴有些六神無主,但是有一點她聽清楚了,三兒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不然鬱悅不會這麽生氣,兩個人從小感情就好,鬱悅處處護著三兒。

“四年前,一個音樂家來中國開演唱會。音樂家要求酒店對外保密自己行蹤。但消息卻被批露了出去,吸引了大批的媒體和粉絲。其中有個極端分子,不知道怎麽混進了酒店的房間,襲擊了音樂家。也因為這樣,三天後的演奏會被迫取消,那位音樂家說要投訴酒店,問責酒店把自己的行蹤賣給媒體。麵對粉絲和媒體的責難,酒店發出申明,說是客房部經理的失職,當事人已經引咎辭職,當時擔任客服部經理的人就是林子,在此之前,那位vip客人飲食起居,一直由林子來打理,包括為對方旅遊當向導,對方也許是對林子印象還不錯,所以才沒有追究下去。”

頓了下,鬱悅繼續又說,“我有私底下問過林子以前同事。酒店後來的那份申明是陸晨讓發的。陸晨早前和那位音樂家拍過照,背景裏有房間的門牌號,拿出去和人炫耀的時候,照片不知道怎麽被上傳到了網上,雖然很快被刪除了,但是收到消息的人還是蜂擁而來。當時林子知道後,其實有去質問過陸晨,兩個人爭執之下,陸晨當著很多人得麵說對方是收養的,陸家養了他這麽多年,也是時候知恩圖報了。還說那位客人對林子印象不錯,可能手下留情不會太計較,要是一直這麽糾纏,對酒店聲譽有很大損失,陸家那兩個老的,可能是也考慮到了這點,所以默認了這樣的處理方式。”

“他們怎麽能這樣。”趙琴大腦一片空白,“為什麽三兒什麽都沒和我說,陸夫人也沒告訴我,她當初明明說,要照顧三兒一輩子的。”

鬱悅嗤笑了聲,“趙姨你可能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林子背上泄露顧客隱私這項罪名,在業內不誠信的標簽會跟隨一輩子,前途算是被毀了。陸晨才是他們親生的,所以才會睜眼說瞎話,或許他們一家人想法一致,覺得當初好心收養了林子,還養了那麽多年,那點犧牲是應該的。”

趙琴的臉憋得通紅,“他們的兒子是人,我家三兒就不是嗎!孩子是我養大的,三兒沒用過他們的錢。三兒不欠他們,是他們欠了三兒的,要是沒有他們……要是沒他們三兒過得會更好!”

趙琴氣得渾身發抖,她還記得把陸貽林抱回陸家的那幾天,下很大的雨,白日裏天色都灰蒙蒙的。當年陸夫人一直沒孩子,不知道聽了誰的建議,居然想買一個孩子養著,還讓她幫忙找。

買賣人口是犯罪,她下意識就回絕了,陸夫人求了她好久,天天哭,她這才有些心軟。

那時候杉世很多人養不起孩子,有的家裏超生,戶口都上不了,隻能偷偷的養著,她在心裏安慰自己說不定還是做了件好事。那樣的孩子到了陸家,會過的更好,至少不愁吃穿。

當時她和別人說,孩子一定要父母都同意送人的才行,她不想作孽。

孩子很快就找到了,陸夫人給了那對夫妻二十萬,但其實她抱到孩子的瞬間就後悔了。

她把孩子抱到陸家,孩子的身上很髒,像是大半個月沒洗過了,陸夫人讓她先給孩子洗個澡。當她把孩子衣服都脫掉,就發現小孩的裏衣上有一個掛件,是一塊碧綠的翡翠,雖然不大,卻十分的通透,比陸夫人隻有參加宴會才會帶的那塊成色更好。

既然能買的起這種東西,怎麽會把孩子送給別人養,她馬上就反應了過來,孩子不是那對夫婦的!是兩個男女抱得別人的。小孩髒成這樣,明顯被照顧的不好,那對夫妻沒有幫孩子洗過澡,所以沒有發現掛件。

趙琴當時立馬就慌了神,陸夫人看著那個掛件也很吃驚。

兩個人還來不及做決定,警察第三天就找上門了,販賣兒童的團夥被抓了。

她心裏一直有疑慮,後來去監獄探視了那對夫婦,兩個人說孩子是他們在火車站售票廳,一個熟睡的男人的手裏抱走的,確實不是自己親生的。

再後來,被解救的其餘的孩子都找到了親手父母,唯獨她抱回了的孩子,一直在福利院沒人認領。陸夫人把那個掛件留了下來,說要是孩子的父母找上來,再還給對方,不然可能會被人順走牽羊拿走。

那個掛件的價錢不低,小孩的家室明顯很好,一定會有人來找的。

但是過了大半年,孩子依然是無人問津,福利院那種地方人手短缺,孩子被照顧的並不好。再之後,陸夫人就提出來去辦手續把孩子領養回去。她當時想著這樣也好,至少能得到更好的照顧,就點頭同意了。

一轉眼這麽多年了,她一直不明白,把那麽貴重的一個掛件,貼身放在孩子衣服裏,怎麽孩子丟了能不來找,她等了很多年,始終沒有等到人。

前麵幾年還到處打聽,看著三兒一天天長大,她決定把這個秘密埋在了心底。

這是她當初犯得錯,就算是三兒恨她,她也認了。這個孩子不應該這麽被陸家這麽對待,因為他真的不欠他們什麽。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