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暗流湧動

陵水縣衙的後堂中,一個年逾五十的男人端坐在首座上,眉頭擰成了一團疙瘩,縣令劉洪和楊師爺立在一旁,氣氛顯得十分壓抑。

“李大人,張縣尉已出城兩日,想必很快就能帶回小姐,大人莫要太著急了。”

男人聽見縣令劉洪出言安慰,對他無奈的點了點頭,隻是哀然一歎,全程沒有言語,劉洪見狀,也沒再開口。

這個男人自是丟了女兒的李立。

討了個無趣的縣令,倒也有些同情起這位二品大員,官場失意,匆匆隱退,此時最愛的小女兒又生死未卜。

劉洪其實也挺倒黴的,這位李大人剛剛抵達陵水縣境內就遭到截殺,現在唯一的女兒還下落不明,如果最後找不到了,那這事肯定也會責問到他身上,畢竟這陵水縣是他的治下。

萬一真的無法找到李大人的這位千金,那就隻能再召集那些豪紳大戶,讓他們捐些糧食,組織一次剿匪,到時候不管是誰刺殺李大人,都會一並算在山匪頭上。

正當劉洪這般想著,門外闖進了一個青年衙役,打斷了劉洪的思緒,還不等他向前詢問,那久坐的李立已是快步上前。

衙役還沒開口,清脆的女聲就從後麵傳來。

“爹爹。”

風塵仆仆的少女從門外邁入,正是那走散的李洛瑤。

“洛瑤。”,那李立見到女兒,眉宇間皺起的眉頭突然舒展開來,隻是雙眼卻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霧氣。

李立父女重逢,自是皆大歡喜,縣令劉洪那顆懸著的心也能安心放下,可當聽到李洛瑤被帶到野兔山,心裏又重新緊張起來。

但此時李立父女正沉浸在久別重逢的欣慰中,劉洪也不敢追問太多細節,隻能繼續不出聲的站著旁聽,李洛瑤也是遵守和蕭九的約定,隱瞞掉了李家鎮的山寨的關係。

最後散去時,縣令劉洪失落的走出後堂的廂房,今日李洛瑤雖然平安無事的回來了,可當她聽到是被一群山匪搭救後,就知道自己在李立的心中不會有太好的印象。

連山匪都成了俠義之士,那就隻能怪自己昏庸,才會讓治下百姓上山為匪。

他劉洪捫心自問,沒有什麽背景後台,平常做事也是小心翼翼,可為官一任卻毫無作為,對一方百姓而言,無異於也是一種傷害。

李立不知道縣令劉洪心中的想法,此時還沉浸在劫後餘生的喜悅之中,帶著李洛瑤拜見憂心成疾的母親後,父女兩個一起推敲起事情經過。

特別是李洛瑤提到的一些細節,和那些截殺他們的那群人的兵器、素養,根本不像普通強盜,倒是像謀劃已久。

李立不能確定是誰想暗殺自己,在朝為官多年,仇家數不勝數,自己雖然已經選擇隱退,但在朝中還是有很大的影響力,就說青州,在任官員就有很多是他的門生,連現在大權在握的青州督撫,也屬於他這一派係。

如今找回女兒,已不準備在陵水縣多待下去,打定主意,則日前往陽郡郡城,那裏有成建製的軍隊,郡守還是自己學生,自然比這陵水縣城安全許多,李立隨然為人清正,但能久居高位,自然不是迂腐之人,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晚上,李立吩咐下人,安排了一場家宴,以慶祝他們一家逢凶化吉,席間,李洛瑤卻不由自主想到此前蕭九跟他說過的一番話,覺得有必要向父親舉薦一下這個年輕的寨主,聽聽父親的看法。

“父親大人,您覺得天下間的山匪為何屢禁不止?”

“哦?你是在說那個野兔山的蕭寨主?”,李立似是洞察了李洛瑤的想法,問道。

李洛瑤隨即向父親問出了心中的疑惑,她曾經認為山匪多是性格狡詐的作惡之人,可野兔山一行之後,心中原本的信念也有些動搖了。

李洛瑤訴說起自己被蕭九搭救的過程,和山寨的一些見聞之後,李立也是頗為感歎此地民風敦厚,蕭九也有些俠義之風,可當聽到蕭九最後的一些言論,卻皺起眉頭,此前對蕭九的印象**然無存。

朝廷給了天下間的百姓庇護,難道不應該收稅?不應該管理?那等到戰亂四起,邊境異族叩關時,讓這些百姓拿命填嗎?

也許是李立站的太高了,早已看不到最底層人的窘迫,雖然不可否認的,如今的朝廷確實有些藏汙納垢所在,可這也絕對不是蕭九肆意侮辱大夏的理由,隻覺得是出身限製了蕭九的眼光,因為就算李立翻遍史書,也不能找到一個朝代可以打破君臣父子的綱常。

李立此生,都遵循著這套既定的規則努力,從一個無名小吏到整個帝國最核心的圈層,他兩袖清風,也立誌為民請命,可正如蕭九所說,他被帝國朝廷所遮蔽,對於未知的事物,已經不能再看見分毫。

見父親不語,李洛瑤的疑惑更深了,對以前父親教過自己的道理,第一次產生質疑。

在縣衙準備了有三四天,李立便帶著所有家眷,啟程前往郡城,有了上次的教訓,這次在陵水縣城,雇了不少家丁隨從,雖然這位李大人為官清廉,可祖上也頗有田產,還是有些積蓄的。

其間李立也曾想過等到了陽郡之後,向自己的學生郡守知會一聲,詔安蕭九,編入軍伍,可每當想起李洛瑤口中言論,又將這個念頭壓了下去。

卻說李立啟程前往陽郡時,京城也是暗流湧動。

一匹快馬飛速駛入城中,直奔內城的一處宅院,那馬上的人,赫然便是刺殺李洛瑤的歹人中的一員。

那宅院主人聽完壯漢匯報後,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隻是隨後前往書房寫了一封書信,交給府上另外一名家丁。

家丁拿了書信便馬不停蹄的一路向北,趕往邊關。

而陽郡郡城,城主府中,一個身著官袍的中年緊緊皺眉,背著雙手來回踱步,似在推敲其中的線索。

可最後仍是搖了搖頭,轉身前往書房,同樣拿起一隻信封,在信封上提筆寫下四個字:“督撫親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