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納妾擺酒,終有報

日子如流水一般平靜地過著,激流掩藏在歲月靜好之下。

十五天後,郡守府要的兩百五十把百鍛刀已經按時上交,由趙缺代表郡守府辦理的接受和交接。當然,這上交到郡守府庫房的百鍛刀隻有一百把,其他的百鍛刀,就那麽轉來轉去的不見了。

所以,現在趙缺手裏不缺錢。

“二郎,這趙缺十五天來的行蹤就是這樣了,我們還打聽到,這趙缺不知道怎麽就發財了,給那如意居的一個妓子贖了身,三天後要大辦喜事。”

湯和一邊揮動大鐵錘鍛打鐵坯,一邊和拿著小鐵錘指示鍛打地方的李睿小聲匯報著趙缺這段時間的動態。

“老農多打三鬥米都想著換媳婦,他發財了納妾也是正常的。隻是,娶妓子,他家的大娘子能同意?還要大張旗鼓地辦喜事?”

李睿驚奇的反問。

這大景朝規矩繁多,雖然允許男人納妾,但是,正經人家的女兒,是不會和一個妓女出身的女人共侍一夫的。更何況,這趙缺還要大張旗鼓地辦喜事,這就是在打他大娘子的臉呀。

“他家大娘子的娘家除了一個娘舅,也沒什麽人了,估計他大娘子的娘舅是有什麽把柄被趙缺這貨給拿住了,不得不同意吧?”湯和在猜想。

畢竟納妾進門是要給當家大娘子敬茶的,當家大娘子不同意,這迎娶儀式也就完成不了。

“好,我知道了,我還需要一點時間準備,有這三天時間也就差不多了,你安排人繼續監視。”李睿也是小聲的回複,不經意間就把行動的日子,定在了趙缺納妾那天。

在喧鬧的鐵匠鋪子中,這兩人交談的聲音根本就不可能被其他人聽見,這也完全排除了隔牆有耳的不利因素。

李睿說得輕描淡寫,其實準備工作遠比想象中艱難得多。

這十五天,李睿窮盡了手頭的資源,把坊市和染坊都走了一個遍,在自己小規模煉鋼的同時,采購了不同的礦粉作為添加劑。

第一步就是材料的攻關。

製造出合適做彈簧、箭頭和箭杆的高錳鋼和鎢鋼,那礦粉的添加數量要非常精確,需要無數次的試驗來驗證,礦粉添加的量多一點或少一點都不行,加少了鋼材發脆,加多了鋼材太軟,力量不足。

直到和湯和交流前一天,李睿才把鎢鋼和錳鋼的材料配比弄好。

攻克了材料問題後,還有一係列工藝製作問題需要解決。

手弩的底座什麽的還好說,打磨出一個能裝得下十二支鎢鋼箭,能連發弩箭的箭盒,用不了太多的時間。

箭頭和箭杆也沒有難度,材料配比完成後,李睿一天就能生產出十二支鎢鋼箭。

最大的問題還是彈簧的製作。

本來李睿是想做成彈簧,但真正上手後,才發現,在沒有現代化機床的情況下,用純手工把一根實心高錳鋼條盤纏成一個合格的彈簧有多麽的不靠譜。

經過失敗無數次後,李睿不得不麵對現實,不再追求螺旋彈簧形狀,而是把手弩的發射裝置,改成了多根高錳鋼簧片。

現在李睿就需要用這三天,找到簧片最佳疊加層數,既不會讓自己拉不動,也能保證手弩射程。

三天後,下午,是趙缺迎娶小翠的日子。

這種納青樓女子為妾,屬於納賤妾,一般就是在下午或者傍晚,一頂小轎把人從如意居抬回來,給當家大娘子敬茶後,就算是進了門。

趙缺這麽大張旗鼓地迎娶,實際上已經違反了大景民俗了。

已經完全被小翠的青樓手段給迷惑了趙缺,早就把自己的糟糠之妻拋諸腦後,恨不得早日擺脫那黃臉婆,隻和小翠兩人雙宿雙飛。

當然是對小翠要求的排場言聽計從,哪裏還會在意這場典禮是不是合乎民俗禮教。

欺人不欺天,畢竟大家都是有家室的人,趙缺這麽不顧禮教的作法,別人家裏的大娘子就沒有一個不罵他的。

而男人們,為了後院的太平,能不來參加趙缺婚禮就不會來。

以至於,被趙缺管理、壓榨的鐵匠坊十八鋪的人也是找到這個理由,禮到人不到。

所以,趙缺納妾婚禮現場雖然人也不少,但隻是他的一些狐朋狗友在現場混吃混喝的湊熱鬧,就連衙門都沒有安排一個人來參加。

今天趙缺非常興奮,等行禮完畢,把小翠送入洞房後,他就仿佛到了人生的巔峰,徹底拋棄了所有的顧忌,放開了酒量,豪爽地和朋友們酒到杯幹。

這頓婚宴就擺在趙缺家,從堂屋一直擺到院子中間,整整二十桌。從華燈初上的下午五點半,一直吃到接近晚上九點,才告結束。

由於沒有長輩參加,趙缺又欺負他們家大娘子太狠,在喝完小翠敬的進門茶以後,趙缺的大娘子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給了小翠一個下馬威:

撇下她和趙缺兩人,帶著家裏所有的下人、丫頭回了娘家舅爺家。

於是趙缺隻有自己是忍著醉意,強撐著在門邊送客。直到最後一個小地痞離開,趙缺才一個人搖搖擺擺地向今天的新房走去。

晚上八點半,李睿來到趙缺家東邊五十米遠的酒樓腳下。

看看四周無人,李睿順著“鐵匠會”成員預先打開的酒樓後廚的窗戶,快速進入酒樓之中。避開所有人的視線,沿著後廚的上菜通道,一口氣登上頂樓,再順著木梯,通過檢修口翻上酒樓的樓頂。

判斷了一下方向,李睿從隨身包裹中拿出一張黑色羊毛毯鋪下,自己趴在了上麵,又取出一條棕色麻袋披在了身上。

做好了基本偽裝後,李睿從自己袖子中取出了瞄準鏡,“卡巴”一聲卡入了已經組裝好的手弩背上的預留位置。

沒錯,這幾天李睿用大奉千裏眼,改造出了一支瞄準鏡。

穩穩地托住了手弩以後,李睿再從腰中摸出已經裝滿鎢鋼箭的箭倉,卡入手弩下方的箭槽。

隻花了兩分鍾,就完成了所有的準備,此時,李睿和他的手弩全部都隱沒在了黑暗中。

調整好呼吸,剩下的隻有靜靜等待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李睿也在通過瞄準鏡觀察趙缺院子內部的情況,尋找下手的最佳時機。

直到趙缺送客後,要入洞房的時候,李睿才最後決定下手。

再不下手不行了,進入洞房以後,就失去了觀察視線。

李睿現在還沒有牛叉到盲狙的程度,一旦目標失去了觀察視線,就表示今天他將會無功而返。

調整呼吸,再調整呼吸。

冷靜的拉動手弩邊的把手,把高錳鋼彈簧片壓實,讓手弩處於隨時可以激發的狀態。

瞄準鏡穩穩地圈住了趙缺的腦袋,隨著趙缺的移動,瞄準鏡也跟著移動。看著趙缺打開了新房的門,不知為什麽,趙缺突然停頓了一下。

就這一下停頓,李睿的時機就到了。

屏息,右手食指非常絲滑地扣動手弩的扳機。

扣動扳機的那一刹那,李睿知道,自己選擇了一條崎嶇的再也沒有回頭路的人生。

“嘣”的聲音響起,隨著高錳鋼簧片釋放的力量,箭槽中的鎢鋼箭“嗖”的一聲消失了。

仿佛跨過了時空一般,趙缺的頭在那“嗖”聲響起的一瞬間被穿透,人也軟倒下去,整個人無巧不巧地摔進了房間內。

隨著手弩激發和鎢鋼箭劃破空氣的聲音接連響起,在這漆黑的夜裏硬是驚起了不遠處已經棲息了的一群烏鴉。

李睿不為所動,死死地盯著瞄準鏡,他要確定看到趙缺的生死,才能有所行動,要是一箭沒有建功,說不得還要再補一箭。

過了三分鍾,看到趙缺的身體的抽搐都已經平複後,李睿才從容起身,用最快的動作把手弩拆散。

再用油紙緊緊包裹三層,在塞進了一個早就準備好的幹淨豬尿包中,緊緊地紮緊封口,又裹上牛皮蠟紙。

整理好手弩並仔細檢查以後,李睿再打包好自己身下的羊毛毯和身上的麻布袋,順著來時的路溜出酒樓,向著家的方向走去。

等李睿已經到達地麵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八分鍾,趙缺家的方向依然毫無動靜。這讓李睿有點意外,要是趙缺死亡,這小翠總是要驚叫,要報官的呀,怎麽會毫無動靜?

難道趙缺沒死?

那也不對,要是趙缺沒死,也應該找郎中,家裏總是會鬧騰起來的呀。

但,李睿是親眼看到弩箭射穿了趙缺的頭顱。這樣還會不死?

反正,李睿現在是搞不明白了。

不過,現在李睿也顧不上這些了,他要做的就是盡快處理好善後。

路過穿城而過,那一年到頭都是渾濁但卻被北寧人稱為“清水河”的時候,李睿就把手中裝手弩的包裹係上一塊大石頭,深深的沉入了事先選好的地點。

至於這羊毛氈和麻布袋,被他隨手扔到坊市的搬運站裏麵。第二天天亮後,這些東西就會被流浪漢撿走,從此無影無蹤。

做完這一切,直到李睿翻牆回到家中,時間也不過才十點半。

也直到此時程景和湯和房間的燈才熄滅。

看到這些,李睿不由的心中一暖,自己這兩個師兄雖然嘴巴裏麵沒有說要如何幫助自己,但這關心卻是真實不虛。

也隻有等到自己平安回來,他們才會安心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