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夫君,你真細

宋澈負手站於二樓,憑欄俯瞰哄搶綢緞的客人,自豪之感,油然而生。

照當下的熱度,倉裏的綢緞很快便會清空。

然倉中除綢緞外,另有五千匹綾羅,六千匹錦布,總價少說也有四萬兩;

錦布實在太昂貴,且必須與刺繡搭配,才能賣出高價,若再走零售,推出任何活動,都無法確保回本。

因此,錦布的銷路,可以往後稍一稍,接下來麵臨的難題是,五千匹綾羅該如何賣出去?

綾羅與綢緞錦不同,它並非“布匹”,而是“絹絲”,質地輕盈,通風透亮,用於富家裱圖裱畫,或是夏季著裝。

此間,江南正逢春,乍暖還寒,綾羅絲織不是旺季,更莫說價格不菲,銷路難通。

“宋澈。”

沈文君上樓,嬌容含三分憂愁。

宋澈挑眉,“咋?”

“你送這麽多東西,做如此多活動,優惠得是否太大了些?萬一真的虧損了該怎辦?

還有你發出去的那些折券,萬一有人冒用了該如何?

還有,還有,坊間綢緞賣得如此廉價,大有萬一其它布行絲坊的老板聯合起來告咱們擾亂市價,可是要吃官司的。”

沈文君越說越愁。

宋澈笑得雲淡風輕:“夫人不急,聽我分析——

先抬價,再降價,即使各類活動下來,利潤也低不到哪兒去,且薄利多銷,隻要數量夠大,量變引發質變,咱們絕對不會虧損;

夫人可還記得前幾日我叫人熬製的明礬?

用明礬作蘸水,蓋以商行印章,日下雖與白紙無異,可一旦高溫加熱,印跡便會顯現,這個叫做‘防偽標記’;

至於擾亂市價麽,完全是無稽之談,咱綢緞的標價要比市價高多了,所有活動皆由咱自家店鋪補貼;

咱自掏腰包給客人發福利,誰要敢說閑話,先告他個汙蔑之罪!”

聽君一席話,沈文君愁容頓消,豁然開朗。

“對了,關於綾羅,除用於裱畫裝飾,製成夏裝外,可還有其它廣泛用途?”宋澈突然問道。

沈文君想了想,說道:“綾羅輕盈柔軟,用作貼身衣物再合適不過,購買綾羅的客人,有的會將之製成內衣,特別是富貴人家的女人,還會在內衣上繡花刺字,求子的繡石榴,求財的繡牡丹,辟邪繡瑞獸,總之花樣繁多。”

聽到“內衣”二字,宋澈眼睛突然一亮——

俗話說得好,女人因感性而生,因性感而美。

若能將現代內衣款式引進,再結合上好綾羅縝密設計,別說在古代售賣,即便是放到現代,也能成為爆款潮流。

“夫人好生照料生意,我回書房去了,無事切勿打擾,有事得先敲門。”

宋澈撂下一句話,匆忙跑上三樓。

即便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麽?

維多利亞的秘密,宋澈每期會仔細觀摩。

內衣這東西,對於男人而言,無礙乎是條褲衩兒,因此這內衣的銷路,還得以婦女為主。

女式內衣,多了顯得太保守,少了顯得太輕浮,可以適當的情趣,更重要的還是舒適。

想要設計出一款舒適的私房,真人體驗、實踐考究必不可少,而最直接的辦法便是找些內衣模特兒。

可模特兒去哪裏去找呢?

在古代,女子視貞操如命,稍有春光外泄,都能羞得死去活來,私房內衣可是很暴露的。

不如讓沈文君犧牲一下色相?

這想法剛上心間,便被宋澈本能搖頭否決,若是夫妻生活和諧,倒還可以考慮,可成親至今,她連根頭發絲兒都沒讓碰過,更莫說讓她脫衣服。

思來想去,想來思去,宋澈腦中靈光一閃——

江南出名妓,紅顏在青樓。

青樓裏的頭牌花魁,身段兒容貌必定不差,隻要銀子給得足,試試衣服,問題不大。

所謂“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隻要我心堅如磐石,走一遭青樓,又有何妨?

宋澈扶著下巴,望著房梁想入非非,“嗬嗬嗬……”一雙桃花眼,多多少少有些**漾。

江南美女如雲,青樓女子隻在電視裏見過,現實中又會有些怎樣春色?

耗時大半時,費了大半遝的草稿,宋澈終於簡繪出了一幅內衣設計圖。

他舉著圖畫,扶著下巴,大為滿意:“幾塊礙事兒的破布,豈能難得住善解人衣的我?”

回首窗外,才發現夕陽已下了半程,他起身伸了個懶腰,將設計圖揣進胸懷,走下樓去。

原本堆滿貨物的平價區,如今已空****,就連議價區的繡品也售出去了許多。

沈文君抱著厚厚賬本,臉上帶著淺淺紅暈:

“今日進店約有一千三百組客人,約有一千兩百來組付款購買,成交率高達九成!

每人至少購得兩匹以上,綢緞約售出四千匹,另還有七十三組客人加購了議價區的繡品;

除開活動所贈送的各類禮品,今日雲水坊總收入為……為……為五千兩!”

沈文君抱著賬本,湊到宋澈跟前,踮起腳尖,眨著眼睛,再重複了一遍:

“是真金白銀五千兩喲!”

宋澈撩了撩額間碎發,一臉淡然,輕輕吐出三個字兒:“一般般。”

隨後又對今日開張,打了個總結:

“尋常人家,買一匹布可製兩到三件衣裳,大半年都不會再購買布匹了,往後的銷量定會有所飽和;

所以我才發出了折券,今後客人若是想買布,便肯定會來消費這折扣,折券有效期為一年,那麽咱坊間的生意,最少也能穩定一年。

關於活動,講究‘天時,地利,人和’,若天天搞的話,反而會失去吸引力——

滿減,團購,可原封不動地保留,至於抽獎則可設在某些特殊日子,譬如七月的中元,八月的中秋,特別是在下半年,大家豐收之後,手裏餘錢頗多,購買力必然會有所增加。

如此巨大的出貨量,雲水坊必定人手不足,染坊倒還好,織坊僅有二十來名織女,每人每日出布兩匹,一日也才四十匹;

繡坊這邊,算上文君也才四個繡娘,今日購買繡品的那七十三組客人中,有八人定製了繡品。

日後製數量增加,圖樣複雜,僅憑你們幾個,肯定忙不過來。

女紅與染織不同,後者一教便會,可刺繡工藝繁瑣,針法多變,一時半會兒難以精通。

農家姑娘心靈手巧,隻要好學,花些時間培養也不是不可,但怕就怕在,有些人學了本事,會像上一批繡娘那般,說走就走。

在利益麵前,沒有舊情可言。

綜上所述,出貨不足與人手欠缺,是目前雲水坊所麵臨的最大問題——

江南農桑是風氣,蘇州城小作坊甚多,不妨讓出些利潤,外包給其它作坊加工。

我吃肉,你喝湯,大家雙贏,何樂而不為?

城外流民眾多,人力不足為慮。隻要人心夠黑,幾兩銀子便能買個大姑娘。

但咱們做生意可以適當奸詐,萬萬不能失了良心。

如何合法招募員工,並且留住他們?

我想也許一封“勞動契書”便可解決。”

沈文君含情脈脈,嬌若梨花,用拳頭砸了砸宋澈胸口,笑盈盈一句:

“夫君你真細。”

好像還是第一次聽到她叫“夫君”二字。

細?

嗬嗬!

再細也能翻山越嶺、涉水入林攻入你的高地!

宋澈嘴角微微一翹:“日後你便會明白,為夫不僅粗中有細,還有高超技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