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長孫皇後
李世民在這麽多臣子之中,還就是對魏征看對眼兒了。
可惜的是,魏征性子雖直,才華卻也有限,除了敢犯龍顏,直諫於君這個優點之外,並沒有幫李世民分憂。
而且,現在他的性格還被一眾武德老臣當槍使。
雖然對長孫無忌等人的暗示他一直沒有表態,可是李世民的心裏已經大感不悅。
長孫皇後微微一笑:“當臣子的,有時候想的是為陛下分憂,但不自覺地也會給君主添些麻煩,所幸他們得遇明君,以陛下之胸懷能優容之,換成別的帝王哪裏會自己在後宮生悶氣呀,讓臣妾敬陛下一杯。”
李世民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長孫皇後是在用委婉的方法來寬慰自己。
別說,腦海中想了長孫皇後形容的場景,李世民心中的怒意確實消散了許多。
若說魏征總有辦法把他氣得冒火,那長孫皇後就有特殊的本領,總能不動聲色地安撫李世民的情緒。
以長孫皇後之賢,再加上十三歲就已經嫁予李世民為妻,可以說是天下間最了解李世民脾氣的人。
李世民感慨地握著長孫皇後的手:“幸得賢妻,此乃朕之幸事,若是那個韓東時也能像皇後這般,朕何愁之有。”
長孫皇後略有些驚訝地道:“看起來陛下對韓東時真的非常重視啊,回來之後一直對他念念不忘,他真的把藍田縣治理得那麽好?”
長孫皇後喜好讀書,雖然並不打聽朝政之事,但是對關中地理州縣自然是非常了解,藍田縣在她的印象之中,隻是個不知名的下等縣而已。
再次談到韓東時,李世民一下子來了精神。
“朕也算見識過不少英雄豪傑,可是對那個韓東時還真的看不透,他向朕提出要兵權的時候也很突然。”
“哼,韓東時必是聰明人,但像他這種聰明人豈會想不到向朝廷索要兵權的後果?依朕看他極可能是故意而為之,沒有把朝廷和朕放在眼裏!”
正因為李世民看不透韓東時,所以這些天一直在思索他的用意,現在這些猜測,可沒有安著什麽好心呐。
長孫皇後微微思索,卻笑著搖了搖頭。
李世民心中奇怪,他知道長孫皇後素來有自己的見識,好奇地問道:“莫非朕所思有誤?依皇後看來,他自擁精兵,又是為了什麽呢?”
長孫皇後卻笑道:“陛下素知,臣妾向來不參與政事。”
李世民見長孫皇後又拿這句話來應付自己,故意板起了臉。
“皇後少來,朕剛剛明明看到你在搖頭,明顯不認同朕的判斷,韓東時現在不過一小小縣令,又沒有直接牽製到朝堂,你就說一下看法,又有何問題?算不得幹預政事!”
長孫皇後知道李世民的心情真的被魏征弄得不悅,又見他堅持,想了想,雖然依然不想幹預政事,但也委婉地幫丈夫分析起來。
“臣妾連韓東時的麵都沒見過,連陛下都看不透的人,又豈能憑空猜測他的真正意圖?”
“不過他既然已經提出了如此惹嫌疑的要求,自陛下以降,朝廷必定對他多有提防,不論韓東時有何意圖,隻要朝廷有備又有何懼?”
李世民忍不住反駁道:“可是韓東時對朕誇下海口,訓練完成的火槍隊足以完全改變北疆戰事,若以此實力……”
長孫皇後直接接口道:“若他訓練的新軍有無可阻擋的實力,又真有不臣之心,陛下又許了他,想要看其是否能成事,那到時又有何人能擋得住他?”
“若他真的本領,卻沒有野心,或者真的是誇大其辭,朝廷既已有備,又何懼於他?陛下您許了臣下,現在又何必猜忌?”
李世民苦笑。
長孫皇後所想的角度確實與他不同,但還真的難以反駁啊,他現在的懷疑對日後的結果確實沒有任何幫助。
要麽就否了韓東時所請,既然貪圖他的火槍隊對於北疆戰局的好處,那就不必猜忌。
李世民向來以心胸自恃,想不到竟然也鑽起牛角尖來了。
他略一閉目,回想著跟韓東時相處時的點滴,以及韓東時在藍田的種種舉措,猛然睜開雙眼,嘴角露出自信的微笑。
“幸有皇後提醒!”
長孫皇後確實沒有直接表達自己的意見,但她所說的思考方式,已經解去了李世民的一塊心病。
長孫皇後微微一笑,再次給李世民添飯,同時她的心中也升起好奇之心。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乃是天下少有的英雄人物,一個小小的藍田縣令竟然能讓他產生如此矛盾的心態,若有機會,她倒也很想見見這個年輕的縣令了。
……
“要不說是陛下呢,這效率就是高啊。”
韓東時聽程咬金等人說起,因為他的奏請,現在朝廷已經吵成了一鍋粥,心裏微微失望,以為短時間內不可能得到李世民的答複了。
沒想到,李世民回長安幾天之後,就力壓朝廷上的反對聲音,直接頒旨,凡韓東時所請,全都準許。
長孫無忌和房杜二尚書不愧是當初參讚軍務的謀臣,在極短的時間內調集了長安附近的差役派至藍田縣來,許大夫已經開始給他們進行培訓。
大量的各地工匠隨同而來,順便讓那些差役進行押解之事,避免有人中途跑掉。
那些精良的工匠,都是在各州縣有家有室之人,等閑誰樂意遠來藍田,雖說朝廷自有嚴令,但中途逃跑也非罕見之事。
而李世民許給韓東時的一萬精兵也在調集的路上。
一切似乎都很順利,除了……
許大夫沒好氣地直接來到縣衙,找上了韓東時。
“縣令大人,您快帶著捕快們去看看吧,藥廬那邊已經亂成一團了!”
韓東時和師爺少有看到許大夫這麽狼狽的時候,特別是師爺平時還沒少跟許大夫鬥嘴,此時幾乎要笑出場來。
“許大夫稍安,藥廬之事不都是您老人家說了算嘛,莫不是還有人敢不聽大夫之號令?”
“哼,現在哪還有藥廬啊,他們都快要把藥廬給掀了,我還給誰號令去?”
“啊?”
就連韓東時都大吃一驚。
藥廬事關藍田防疫之重,又要負責朝廷派來的差役培訓,此事非同小可。
韓東時不敢等閑視之,趕緊讓徐海點了十餘差役,直接到場彈壓。
然後,等趕到藥廬之後,所有人都傻眼了。
一群穿著朝廷官服之人,被一群藍田縣的臨時差役舉著棍子鋤頭,趕來趕去,可憐那些差役被趕羊一樣來回跑,直接把藥廬鬧了個雞飛狗跳。
這還得了?
光天化日,郎郎乾坤,竟然有人敢如此對待朝廷公差,簡直要造反!
可是徐海等捕快根本沒法動手。
那些驅打著差役的,可都是藍田縣的“臨時差役”,是自己人啊。
“都住手,縣令大人在此,休要造次!”
徐海這時倒是頭腦靈活起來了,沒法對“自己人”動手,幹脆就把縣令大人抬出來。
憑著韓東時的威望,眾人終於安靜下來,沒有驅趕,外地來的差役也終於能停下歇口氣兒了。
“要命啊!你們藍脅到怎麽比疫症還猛,得了疫病還不一定死呢,進了你們藍田,簡直是羊入狼群。”
“官爺,大發慈悲,放我們走吧,我們家裏還有妻兒老小啊!”
眾差役幾乎要跪下來痛苦,幾乎人人身上帶傷,可見實在是被打得狠了。
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連韓東時這個父母官都看不下去了,明明是很好的舉措,連朝廷也配合了,怎麽搞出這種事情來。
他難得板起臉孔,看著圍成一圈的臨時差役道:“你們膽子可是大了呀,竟然連許大夫的話都不聽了,何人站出來說說怎麽回事?”
“我藍田治下,原來這麽多敢做不敢為的人嗎?”
“縣令大人您在這兒凶誰呢?”
韓東時話音未落,沒想到許大夫竟然站了出來,而且對他一副凶巴巴的神情。
“啊?許大夫,不是你拉我們來整頓秩序的嗎?”
許大夫沒好氣地道:“那你是好好整治這些外地的差役啊,對著老夫的弟子們發什麽脾氣?看把女娃娃都嚇成什麽樣了。”
許大夫話音未落,兩個穿著臨時差役服色的少女很“配合”地走了過來,臉上果然極是委屈,看向韓東時的臉色極是哀怨。
人說少女懷春總是情,她們的眼神兒,真像是自己的情郎遇事兒直接偏幫外人,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心意一般。
韓東時苦笑著摸摸鼻子,這種眼兒,以他的臉皮也有點兒頂不住啊。
這於清於蓮姐妹,乃是外地來的流民,許大夫憐其身事,又見她們極是聰明,竟收為弟子,在臨時差役之中頗有威信。
“難怪人說女孩子就是天生會演戲,就倆眼神兒,能傳遞這麽多情感的?”
韓東進費盡全力,才能維持縣令的威嚴,讓她們說明到底怎麽回事兒。
此時藍田縣自己的防疫舉措進入正軌,可以騰出不少提前接受培訓的“臨時差役”當起了“臨時先生”。
要知道,長安等地的城池可沒有所謂的“臨時差役”,全都是真正的差役調派而來。
他們平時就是百姓心目中的“官兒”,而藍田的臨時差役皆為過去的流民。
當初他們被各地差役趕來趕去,生怕在自己的州縣之內紮根,為了那些長史和縣令的命令,對待流民手段很是粗暴,甚至有直接把流民杖斃於道的行為。
誰能料到風水輪流轉,他們竟然也有落在當初的“流民”手裏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