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章 殃及池魚

034章 殃及池魚

淩霄雲嗔道:“小叫‘花’子,你笑什麽?”她輕嗔薄怒時另有一番可愛。

金歎月一時失控發出聲來,被她喝了一聲,立即醒悟過來,暗忖:“我怎會有如此齷齪念頭,還笑出聲來,糟糕之極。”好在他隨機應變,連忙道:“沒什麽,隻是我聽到姑娘說話,實在是太好聽了,生平所有‘女’子,還沒人的聲音比姑娘好聽呢。姑娘美若天仙,聲音就像夜鶯淺‘吟’低唱,實在妙不可言。”

他本非輕浮巧言之人,然一見這位姑娘,心中湧起一股奇妙感覺,有許多話想說給她聽,又想和她多說話。

青牛穀十幾人齊刷刷瞪著他,眼中充滿敵意,更有幾個年輕人,見他不停‘花’言巧語,開始摩拳擦掌,恨不得痛扁他一頓。須知青牛穀‘女’弟子極少,隻有寥寥數人,數名‘女’弟子中,唯有淩霄雲相貌最美、人最可愛,穀中師兄人人都視她為公主一般,寵著愛著,他們自不喜歡外人在她麵前大獻殷勤、胡言‘亂’語。隻是青牛穀‘門’規森嚴,輕易不得對尋常人妄動兵戈。金歎月一身邋遢,不像壞人,身上又沒有妖氣,自然不是妖怪,所以他們雖躍躍‘欲’試,準備教訓金歎月,卻不敢動手。

金歎月一瞧他們神氣,便猜到幾分,當下暗暗好笑。

淩霄雲一個小‘女’孩,從小被‘門’中長輩捧在掌心,同‘門’師兄個個對她愛護有加,稱讚她美貌的話,加起來可以填滿一條黃河了,稱讚她聲音好聽的話,加起來都快填滿南海了。此刻見這衣著邋遢的小叫‘花’也甜言蜜語讚美自己,更加歡喜不盡。她噗嗤一笑,笑罵道:“你個小叫‘花’子,知道什麽美若天仙,天仙是什麽樣子,你見過嗎?”

金歎月道:“天仙嗎,本來我沒見過,不知是什麽樣子,可一見姑娘的樣子,立刻便知道了。”

淩霄雲奇道:“為什麽一見我的樣子,就知道了?”

金歎月故作詫異道:“姑娘你真不知道?這可奇怪,你的樣子美得讓人一看就覺得,這就是天仙下凡啊。若不是天仙,世上哪有這麽好看的‘女’孩?”他說完這話,忽地臉上一紅,原來他畢竟年幼,順口說出這番近似於調情的話後,馬上想起這話未免過於輕薄,又羞紅了臉。

淩霄雲噗嗤一笑,她身後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男子看不下去了,跨前一步指著金歎月當頭喝道:“你這小叫‘花’少在這裏‘花’言巧語,你是什麽人?”

金歎月見這人聲音粗曠,濃眉大眼,身材壯實,手中握著一柄沉重巨劍。此劍發出赤芒,劍身粗大,劍柄古香古‘色’,被磨得圓潤光滑,依稀鐫刻兩個篆字“赤練”。他心念一動:莫非這是赤練劍?青牛穀的仙虹七劍都來了?他逐個望去,見十幾個人中還有幾人以寶劍為法寶,其中一柄劍泛青光,劍刃很薄,劍柄刻著“青光”,乃青光劍;第二柄通體橙‘色’,劍刃狹長,也刻著兩個字“橙照”,乃橙照劍。第三柄劍劍身微微搖晃,劍刃旁似乎搖曳著兩道光影,發著黃‘色’光芒,也刻著兩個字“黃景”,乃黃景劍。第四柄劍,劍刃上斑斑點點發著綠‘色’光芒,就像夏夜千千萬萬的螢火蟲,也刻著兩個字“綠螢”,乃綠螢劍。第五柄劍刃全部是藍‘色’的,也刻著兩個字“藍刃”,乃藍刃劍。第六柄劍劍身雪白,劍鋒下泛著祥和紫‘色’,也刻著兩個字“紫鋒”,乃紫鋒劍。好家夥,仙虹七劍盡數在此,不得了。

道‘門’中人都知,青牛穀最厲害的法寶乃是追魂索、鎖陽爐、辟火神珠、太戊神鋒、洛神珠。青牛穀創派之初,賴以馳騁天下的固然是辟火神珠。但穀中另有一套陣法,乃天下五大奇陣之一仙虹七劍伏魔陣。仙虹七劍伏魔陣威力強大,雖不能與九九歸一先天‘混’沌玄天大陣這等絕世奇陣相比,但與魔教的孤歎月魔影陣,五聖山的中天紫薇大陣,仙雲嶺的九星一氣陣,九鶴宮的九宮神木陣,旁‘門’左道的萬靈巫仙陣,並稱於世,乃是曆數百年不敗的頂尖陣法。

仙虹七劍伏魔陣是青牛穀創派根本,擁有仙虹七劍的人,往往是先輩長老讚許、根骨上佳、與青牛穀緣分極深、道心堅定的傑出弟子。淩遊風淩霄雲兄妹天資卓絕,未青牛穀近百年來最傑出的兩個弟子,可他們都沒得到仙虹七劍。

金歎月知這七人乃是關乎青牛穀日後命運的關鍵人物,據說綠螢劍必是‘女’子才能使用,首先便去瞧綠螢劍的主人。果然是個身形婀娜、麵容嬌好,長發垂肩,一雙水汪汪大眼睛的青年‘女’子。

手持赤練劍那漢子,乃仙虹七劍之首,青牛穀第三代二弟子荊三陵,僅次於莊飲。

荊三陵見金歎月不回他話,卻在師弟師妹身上瞄來瞄去,十分惱怒,提高嗓‘門’凶道:“臭小子,你是誰,在這做什麽?”

金歎月笑道:“不幹什麽,隨便逛逛罷了。我聽說涇陽城是繁華大城,今日閑來無事,來這看看。”

金歎月少年心‘性’,敢說敢做

,想當初他不願意修煉子午神功,任憑魔聖如何‘逼’迫,他寧願自廢道行,也不屈服。魔聖是他授業恩師,在他心中猶如天神慈父,他都敢頂撞,區區荊三陵,他更不放在眼裏。

青牛穀諸人一齊惡狠狠盯著他,莊飲趁著眾人分神,一步步往後挪,趁著眾人不備走到圓柱後麵,朝公孫韻和三位姑娘做個手勢,示意她們準備往外衝。

金歎月一心助莊飲脫困,是以故意設法引起青牛穀諸人注意。他一直盤算,什麽事情才能讓青牛穀最大動肝火?忽然‘精’神一震,終於記起師父曾講述過、三十幾年前轟動天下的一樁事,便信口說來:“對啦,諸位,我聽說青牛穀有一個‘洞’天福地,乃是天下男子夢寐向往的天堂,一直想去逛逛,苦於不知這地方位於何方。正好今日與諸位巧遇,還請諸位不吝賜教,告訴我這個地方該如何去。”

淩霄雲是天真無邪少‘女’,見他問得鄭重,心中好奇,順口問道:“什麽地方?我怎麽沒聽說過?”說完,卻見兩位師叔突然怒容滿麵,怒視金歎月。諸位師兄不知他在打什麽啞謎,滿臉‘迷’惘。

金歎月嘻嘻一笑,道:“你不知道嗎?哈哈,那地方叫放‘春’山藏香‘洞’……”

說到此處,辛夷大聲喝道:“孽畜,閉嘴。”他所用的法寶是一根千年蝙蝠刺,平時藏於右手袖子中,他巨怒之下,右手朝前一揮,袖中‘射’出一枚黝黑黝黑、一端泛著磷光的蝙蝠刺,直取金歎月。青牛穀諸人素知這位師叔涵養極好,平日極少動怒,不料金歎月簡簡單單一句話,竟讓他如此震怒,那是十分罕見、千載難逢的。

金歎月知他動了震怒,眼看‘激’將法大為成功,暗暗稱喜。辛夷是青牛穀二代弟子中的高手,道行極深,他可不敢辛夷動手,雙手淩空畫個半圓往外一推,幻化出一道白‘色’罡氣擋住蝙蝠刺,猛地跳到巴戟天身後。

辛夷的蝙蝠刺蘊含雄厚道法,以雷霆萬鈞之勢‘射’到白光弧形上,嗤的一聲便穿過白光,穿過客棧大‘門’,破‘門’而出,又飛了一段距離才轉身回到辛夷手中。

金歎月嘻嘻笑道:“這位前輩,你幹嘛這麽生氣?”

辛夷一擊不中,礙於身份,不願再次出手,可他怒火難平,罵道:“小孽畜,是誰告訴你放‘春’山的事情?”他料想金歎月年紀輕輕,不過十六七歲,不可能知道發生於三十多年前的陳年舊事,一定是哪一位長輩告訴他的。

青牛穀對此事最為忌諱,從來不在‘門’中提起,‘門’中第三代弟子無人知道。

金歎月攤了攤手道:“沒人告訴我,我在茶館中聽說書先生說的。”

青牛穀弟子不知其意,都麵麵相覷,誰也不知為何這少年提起放‘春’山藏香‘洞’,師叔會如此震怒。至於放‘春’山藏香‘洞’,他們多數知道,不過是青牛穀西北五百裏處風景秀麗的地方,但不至於是什麽‘洞’天福地啊。

辛夷氣的發抖,尖聲叫道:“小賊,你是何‘門’何派弟子?今日存心來揭我青牛穀的糗事,又是受了誰的指使?”

金歎月躲在巴戟天身後,一邊和他們敷衍,但眼角餘光一掃,已瞧見莊飲等人從大堂後‘門’悄悄逃出去,巴戟天怔怔愣在當地,呆呆望著公孫韻離去方向,一時沉‘吟’不語。

淩霄雲見巴戟天神‘色’木然,直盯著圓柱方位,急忙轉頭一看,哪知那兒已空空如也,半個人影也無,莊飲諸人竟已走掉,忙道:“不好,那妖‘女’跑了,我們快追。”

青牛穀弟子一驚,紛紛轉頭一看,怎知辛夷對她的話置若罔聞、不理不睬,一直瞪著金歎月,沉聲問道:“你說,究竟是誰指使你來跟我青牛穀作對?”

金歎月靈機一動,大咧咧從巴戟天後麵走出,斜指巴戟天道:“就是他指使的。”

巴戟天未聽見他們的對白,傻傻盯著圓柱怔怔出神,神‘色’木然僵硬,微有苦澀之意。

辛夷緩緩轉過頭,死死望著巴戟天,冷聲冷氣道:“巴城主,放‘春’山的事情,可是你慫恿這小畜生說的?”

巴戟天一怔,忽然回過神來,順口問道:“放‘春’山什麽事情,我不知道,那是什麽事?”

這話本來是真,放‘春’山藏香‘洞’之事,這位四十多歲的涇陽城主全不知情,但辛夷此刻怒氣填膺,失了理智,誤以為他故意想引‘誘’自己重複一遍放‘春’山藏香‘洞’之事,其用意惡毒,其用心可誅,更增他惱恨,喝道:“巴戟天,你是故意和我青牛穀作對?你是絲毫沒將我青牛穀放在眼裏了?”

巴戟天見公孫韻已走,本想尾隨而去,可人家夫‘婦’何等恩愛,自己跟去不過是自討沒趣。他本在暗自神傷,被辛夷當頭怒問幾句,初時隨口而答,但馬上就收攝心神,神智清醒許多,猛然聽到辛夷說“巴戟天,你是故意和我青牛穀作對?你是絲毫

沒將我青牛穀放在眼裏了?”話中輕蔑和挑釁之意,呼之‘欲’出。

試想巴戟天以昊天石斧雄踞涇陽城稱王稱霸二十年,向來傲慢慣了,何曾遭過這等奚落,他雙眉一軒,怒火上衝,冷冷道:“青牛穀算什麽東西,我從來沒放在眼裏,哼,不過仗著人多勢眾罷了。”

辛夷氣極,仰天笑道:“好,好,好,那就讓我來領教一下涇陽城主的高招。”他話中充滿了殺機,擺明要將巴戟天斃於蝙蝠刺之下。

淩霄雲持著太戊神鋒,傲然走上一步,朝辛夷道:“師叔,殺‘雞’焉用牛刀,對付這等狂徒,我們小輩出馬就行啦,哪用您親自上陣。”

辛夷師弟休羽對淩霄雲搖搖手,輕聲道:“霄雲,你退下,讓你辛夷師叔對付他。”

淩霄雲一怔,雖極不情願,但長輩發話怎能不聽,隻得嘟著嘴,悻悻然退下來。

巴戟天冷笑道:“好,那就讓我來領教領教,青牛穀第二代大弟子辛夷先生的太極分光術吧。”

辛夷冷冷點頭,右手握著蝙蝠刺,在‘胸’前劃一道橫線,然後以橫線為中心,快速轉了一圈,圍成一個半丈方圓的大圓,大圓灼灼生輝、白光閃爍,猶如正午時候當頭暴曬的金烏。

巴戟天一怔,讚道:“好,太極分光術日光境界,了不起,了不起。”他緊緊握著昊天石斧,橫在‘胸’前,閉上雙眼,口中念動咒語。少頃,石斧發出一層淡淡金光,金光氣勢恢宏、流光溢彩,大有王者之風。跟著金光褪去,石斧變得樸實無華,須臾又開始發出五光十‘色’,赤橙黃綠青藍紫,光芒璀璨奪目、氣勢浩大,仿佛雨後天晴橫亙天際的那道彩虹。七‘色’光芒聚集在冰冷石斧上,似乎有了靈‘性’,咻咻咻跳動。

辛夷不理石斧光輝,祭起蝙蝠刺,緩緩念咒:“獨食太和‘陰’陽氣,故能不死天相既,試說五髒各有方,心為國主五髒王,受意動靜氣得行,道自將我神明光,晝日昭昭夜自守,渴可得漿饑自飽,經曆六府藏卯酉,通我‘精’華調‘陰’陽。結!”

蝙蝠刺‘射’出一道日光,劈向巴戟天。那日光如一道閃電,惶惶威勢,攝人心神。

昊天石斧毫不示弱,七彩光芒嚴陣以待,見日光‘射’來,石斧上的光彩仿佛從遠古沉睡中複活,化作一條巨大地神龍,撲向日光。

兩道光芒猝然相

遇,‘激’起一股強大火光,飛向四麵八方。火光勢不可擋,好似洪水決堤一般。

金歎月心想,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再遲片刻便很難脫身了,於是趁著火光湧來時破瓦而出。

青牛穀弟子見勢不妙,順著火光湧來的方向先後躥出。

金歎月祭起大天寶月,流星般飛出老遠,猛然回頭一看,驚得咋舌不已。偌大一座客棧,瞬間被兩件道家法寶摧毀,在強大火光衝擊中轟然倒塌,跟著起了大火,客棧嗶嗶啵啵燃燒,轉眼間成了火海一片。火勢一發不可收,迅速蔓延到周圍幾家店鋪。那店鋪恰好是綢緞莊,最易燃燒,一經點著,火勢加倍旺盛燒起來。這火好似喝醉酒一般,東一叢,西一叢,不斷向外綿延擴展,不出一刻鍾,半個涇陽城都被卷入火海之中。城中百姓還沒‘弄’清楚發生何事,家裏房子已被點著,驚慌失措衝出屋子,站在大街上哀叫不絕。於是乎救火的救火,觀望的觀望,救火告急聲、哭爹喊娘聲、幸災樂禍說笑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蔚為壯觀。

辛夷和巴戟天諸人禦物飛到空中,望著熊熊火焰,兩人氣得臉‘色’發青,恨不得吞了對方。辛夷是名‘門’正道弟子,今日鬧市中與人鬥法,‘弄’得燒毀民房,攪得涇陽城民不聊生,已大大違背了青牛穀的禁令。他內心惶恐和悔愧,已達到極點。巴戟天更不消說,涇陽城是他屬地,卻被燒了一大片,別提多煩惱。

但更難受的非金歎月莫屬。他為了營救莊飲脫身,無意中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何曾想到會惹起如此大的風‘波’,牽連全城百姓遭池魚之殃,住所被毀,從此流離失所。他心如刀割,恨不得以死謝全城百姓。他眼眶登時紅了,淩空跪下,朝涇陽城結結實實磕三個頭,懺悔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