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白塔這邊 三

“葛利馬沒有死。”白塔對明歌說。

明歌看著桌前敞開的報告書,一手伏在上麵,輕巧地用食指點了點,說:“繼續。”

白塔:“他操縱了李哲成。這點在李哲成的靈體分析報告中已有證明,他的靈體有典型的人為操縱痕跡,最早是在12年前,既是2000年的泄漏事件。”

白塔:“我的假設是,在葛利馬被抓住的時候,葛利馬的主人格奪回了身體的控製權,他調換了李哲成軍人的服從意識和杜水門對因靈欲望,並與在場的士兵調換了身體,最後偷走靈戒。我們以為的葛利馬當晚自殺了不是麽,這應該是真正的葛利馬把‘自殺’的心理留給了他。”

“原因有三,一是李哲成對因靈的記憶與他身份不符。二是李哲成對於因靈有著無法解釋的狂熱。三是杜水門在泄漏事件前後性格的變化。”

“杜水門對因靈的狂熱是極為罕見的,比起您可能有過之而無不及,同時,他也是個極有才能,善權術,手段豐富的天才,所以他才能勝任主任的位置。但在泄漏事件後,他一蹶不振,人也變了,變得極為老實,說一不二,簡直和一個軍人一樣。最終,死於大清洗事件,極為愚蠢地。”

明歌點點頭,說:“那現在有他的線索嗎?”

白塔不可察覺的愣了愣神,說:“我還沒有說完,葛利馬的事情還沒有這麽簡單……”

明歌擺擺手:“說重點,其他的你寫在報告就行。我要知道怎麽樣才能除掉他。”

“我明白了。”白塔發現明歌桌前還擺著一個聯絡器,而且明歌一直很在意它。

(這個聯絡器是杜途那邊的。)

白塔稍稍思考一下,直入主題道:“葛利馬在旭東監獄, 我需要宋迪的能力來抓他。”

“宋迪?”明歌眼神一暗,“她現在還在改造中,孤墳不知道給她做了什麽,原來植入的信念失效了。新的植入手術需要兩三天。”

“明白。我會趁著這個時間把具體計劃擬好的。“說完,白塔轉身離開,在關上房門的最後一瞬,他看見明歌焦急地拿起聯絡器吩咐著什麽,看來杜途那邊不怎麽順利。

白塔默默地記下這個細節,然後轉身麵對狹長的灰色走道。他調整好呼吸,慢悠悠地走進了較為安靜的一條。他盡力把每一步都踏得均勻又有力,走廊裏準確回**著“噠噠,噠噠”的腳步聲。

(104步,平均步長71厘米,相較於平時都有4-5的提升;心跳快了8拍,呼吸加速了2次,深度減少27)

白塔像一台精密的儀器,評估並調整著他的動作,直到身體上所有肌肉都在大腦的指揮下進入指定位置,永不停歇地工作著。

噠噠的腳步聲仿佛加入了一絲旋律,有條不紊地。

白塔開始思考。

(事情輪廓出現,雖然細節尚不明朗——為什麽葛利馬這個幕後黑手從來沒有出現過?沒有一個人真正見過他,杜途,彭驥,李哲成……甚至沒有人聽過其他人提起過這個名字。這可能麽?)

(絕對隱形的指揮者?不可能,任何一個結果都引向它的原因,隻要他在指揮,隻要他導致了任意一個結果,就必然有線索連接到他,不可能隱秘到如此地步,一定還有什麽原因……)

(這是疑問一,若不是從陳小小那裏得到線索,這輩子都找不到他了。)

(小小在供詞中說“媽媽被關起來了,被好多鐵柱子。戒指把她救出來了。”根據記錄,周枝花曾在2001年在旭東監獄待過,並因在監獄裏有優秀表現而被提前放出。)

(戒指把她救出來——意思就是戴戒指的人,葛利馬救他出來的吧。)

(數據顯示,旭東監獄是最“和諧”的監獄,罪犯的工作效率與紀律性遠遠超出平均水平——從2001年開始,一直到現在。)

(答案呼之欲出。大好人葛利馬,即便你對零計劃恨入骨髓,卻也和一樣無法抵禦使用靈力的**。是那拯救別人的快感在吸引你嗎?)

這時白塔終於來到了房間門口,他閉上眼睛,輕推而入,緩緩地轉身,輕輕帶上門,原地站在玄關。在他旁邊,包括上下,全是鏡子——這是一個完全封閉的鏡子房間。

他這才睜開眼睛,眼前的鏡麵林列著無數彼此覆蓋的重影,向遠處無限延伸。他眼珠一轉,周旁的鏡像如同旋轉的萬花筒般炫目起來,他動一動身子,忽高忽低,鏡中人延伸出來的長道也相應地變換角度。他停下來,認真地盯著自己的臉,眼珠子不斷地打量鏡中人的鼻子眼睛嘴巴,他微微動了動嘴角,拉出一道沁人的弧線。

笑。

他靜靜地看著鏡中接近完美的微笑,這抹微笑比任何一張“微笑”的圖片都更標準,更有吸引力,簡直可以放在教科書上來定義“微笑”。

他又迅速地收回了微笑,嘴角的彩虹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推開左邊的玻璃,進入了另一個房間,他的家,辦公室。

與普通辦公室不同的是,在辦公桌的正對麵是一麵照片牆,貼滿了主基地所有員工的照片,每張照片下還附上了一兩句簡短的評語。

乍一看,照片的排布雜亂無章,但細致一點你便會發現,關係密切的人擺放得相對靠近。通過這種排布,照片被依稀地劃分為幾個小區——和梵高的《星空》些許神似。

白塔走上去,從懷中掏出葛利馬的照片,略微思考了一下,貼在了01部隊的最頂端,並在照片上寫到“正義主導的雙麵人”。

他繼續停駐了一會,眼睛似超市付款時的掃描儀般掃過牆麵,欣然地點點頭。

在他辦公桌上,有一本很厚的象牙白皮革本,他撚起一支筆,翻開一頁,接著原本密密麻麻的文本寫到:在焦慮或不耐煩的時候,人們傾向於把注意力轉向最近發生的事情(情況四十九),參見20120701,明歌。

然後,他將本子打開至扉頁,鄭重地擺放在書桌的中央,陷入了沉思。

為什麽葛利馬要在幕後操縱一切而不是明麵上主導?為什麽他能隱藏得如此完美?

白塔盯著扉頁,好像它能告訴他答案。

默默地,時間滴答跳過,白塔聚精會神地思考著,終於,一線靈光閃過——這線靈光來自於扉頁上的三行字:

人是無限的

人是孤獨的

人是複雜的

(葛利馬……好人)

白塔站了起來,一個極為簡單的答案冒了出來:葛利馬害怕做“壞事”。

葛利馬是好人,葛利馬相信任何壞人都能變好,葛利馬認為他要為所有罪惡買單——葛利馬認為他自己不能做壞事!

不光是不能做,而且連想都不敢想,看都不敢看,他害怕!

他把李哲成設定成一個攪局人,然後再也不管這件事了!

這就是他為什麽能隱藏得如此完美——他做出唯一的舉動就是在2000年對李哲成那次,之後再也沒有參與了!

白塔盯住牆上葛利馬的照片,心想:原來是這樣,病態的好人,病態的惡人。

五天後,白塔接到了指令,明歌叫他。

白塔猜想應該是宋迪的事情解決了,然而情況比他的預想還要好。

白塔來到明歌的辦公室,在簡陋得隻有一桌一椅的辦公室裏,站立的四人顯得格外顯眼——鎮真,杜途,D,宋迪。

“杜途和D?這是?”白塔詢問到。

“他們現在隸屬01部隊。”明歌擺出一個“你懂的”的眼神。

“關於你前天寫給我的報告,經過我慎重的考慮,我批準了。”白塔點了點他桌麵上一份十幾頁的文件,“抓捕葛利馬的人員組成如下:鎮真,杜途,D,宋迪,白塔。”

“娟呢?”白塔問道,“她怎麽不再名單裏?”

明歌:“她要追查失蹤儀器的事情,就是在茂城找到的那批實驗器材。”

“知道是誰做的了麽?”

“她就是去解決這個問題。”

“哦,對了,我還必須提醒下你。杜途出了點小問題,他現在有個特殊的信念。”明歌補充道,“C區處理後,唯獨留下了這個。”

“什麽?”

“絕對保護D。”

白塔發現杜途的站位很完美地護住了D。

“他的性格也有些變化,這是他和D現在的性格指數。”明歌把一份紙質報告書推給白塔,“沒其他事了,你也盡早出發吧,說不定快的話你還能幫一把娟。”

白塔接過報告書,嘴上露出訓練已久的“標準微笑”,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