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坐而論道
樵夫抹了一把因為大笑流出的淚水。
“我讀書不過，但也知道何不食肉糜這個典故，法師，你剛才那句話，到是和它有異曲同工之妙！”
唐僧羞愧難當，無地自容！
樵夫每天活著，不為一飯，不為一衣，更不為一田一瓦。
能活一天，樵夫不覺得自己賺了，少活一天，樵夫也不怪閻王催的急。
這種人，和佛門講究的無欲無求，有何分別？
“法師，別用那種期待的眼光看著我，你放心，我絕對不會遁入空門的！”
被樵夫看穿自己的心思，唐僧神情如常。
“施主有這個潛力，何不將自己生命的時光和經曆，用佛法解釋，這樣能讓更多的人……”
樵夫直接打斷了唐僧的話。
“相信什麽？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光，有神仙，還是有佛？”
“對於那些連飯都不到肚子裏人，佛法能帶去什麽？有這個時間，哪怕上街討飯都不會餓死吧！”
“別扯了，法師，在我最想死的時候，我埋怨過，祈求過，可是老天爺和佛祖看到我了麽？沒有，要說我這輩子遇到最善良的人，就是那個跟我素昧平生，白給了我一把柴刀的衙役！”
“盡管這聽起來很是諷刺。可我每天拿著柴刀幹活時候，什麽媳婦兒啊，父母啊，我都記不清了，唯獨能記得他！”
唐僧道：“是因為他給了你重新生活的信念還是驗證了人性的光輝？”
樵夫搖搖頭：“都不是，他就是給了我一把柴刀！”
……
山林之中，不知何時刮起了風，輕輕撩動著唐僧的袈裟。
唐僧笑道：“多謝施主！”
樵夫擺擺手：“總是在說我，說說你吧，你到這兒來是幹嘛來的！”
唐僧沒有絲毫隱瞞：“貧僧是從長安出發，前往西天靈山，求取真經！”
“就你自己？這一路上可是有不少妖魔鬼怪和險山惡水，就自己能走這麽遠？”
“貧僧還有三個本事了得的徒弟！”
“原來如此！”
樵夫一臉恍然大明白：“怪不得法師能夠安然無恙坐在這裏。每天徒弟清掃障礙，法師就隻管坐在馬上，人到了靈山就行唄！”
“施主怎麽能這麽說，這…這…”
唐僧結巴了半天，卻是一句話說不出來。
對啊，自己在這個隊伍裏扮演什麽角色？吉祥物？
還是說因為佛祖的緣故？
他自己想著普度眾生，可是三個徒弟還有沈思涯，他們怎麽想？
憑他們的能力，一天去十幾趟靈山都找不在話下！
樵夫一句話，唐僧竟然有些痛苦迷惑之感。
“怪不得法師剛才能夠大談佛法，畢竟是不用為了生計發愁，不然也就沒有閑心坐在這裏講經了！”
“施主，貧僧取經，能夠得到徒弟們的幫扶，貧僧感激於心。話說回來，即便沒有徒弟們的幫助，這個西天，貧僧爬也要爬著去！”
樵夫嗤笑一聲：“法師，忘記自己理想了？爬著去？你能回來？到時候不管天下百姓的一心向佛這件大事了？”
“別賭氣，你得承認，沒有他們，你出了長安就是死！”
樵夫道：“你的心裏，根本就沒有把他們當成徒弟？你還指望他們把你當師傅？師傅是什麽，你覺得你比我了解！天下不是隻有你一個人是師傅，取經也不是隻有你能辦成！”
樵夫一番話，唐僧是徹底啞口無言！
唐僧沉下心，開始思索他和三個徒弟之間的關係。
還有他到底有沒有把他們真的當成徒弟？
猴子性情頑劣嗜殺，他就隻覺得他就是這個樣子，從來沒有問過了解過他為什麽。
沒有誰生下來就會殺人，妖怪也是。
還有豬八戒，自己天天說他奸懶饞滑，可是一遇到事情，他從來二話沒有。
好像隻有沙僧，雖然性情愚鈍，但也是最省心，最容易被他忽視的。
唐僧深深歎口氣，沒想到在深山野林，自己還能聽到這種振聾發聵的話。
“多謝施主，貧僧受教了！”
樵夫正色道：“收不受教暫且不提，我再問你，為何你一定要去西天，我指的是，既然佛祖法力通天，為何不把真經直接傳授到了人間呢？”
唐僧道：“自然是為了讓人間的人們知道，這個真經來之不易！”
“那他們知道麽？”
“貧僧出發前，唐王已經稟告天下！”
“覺得效果有的多大！”
唐僧再次啞口無言！
這個樵夫的問題極其犀利，唐僧佛法這麽高深一個人，竟然都有了手足無措之感。
“好了，其他因素我們不談，就算是為了讓百姓知道珍惜真經的可貴，那我想請問法師，這個求取真經的人，為何是你呢？”
“他為什麽不能是其他和尚，天下和尚這麽多，總能找出幾個取經之人吧！”
唐僧再次語塞：“可能是…別人沒有通過觀音大士的考驗吧！”
樵夫搖搖頭：“我覺得不是，法師，讓你去，完全就是因為，你本身就是佛門中人，法師不會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吧！”
唐僧哪裏能不知道，世人都說自己是金蟬子轉世，可唐僧半點兒沒有金蟬子的記憶。
那金蟬子是他，他還是金蟬子？
“法師再想，這個取經，到底是為了什麽，僅僅對你個人而言。取經的隊伍可以有很多，畢竟不是每個隊伍都能達到靈山！”
“對你個人而言，取經是什麽？被妖怪抓走恐嚇一番？坐在馬上欣賞風景？沒事給徒弟們講講佛法的好處？亦或是…走個過場！”
“絕對不是走個過場，取經對我來說，是…是我自己的修行，是對真經的交待，是佛法走向世間必須經曆的苦難！”
樵夫笑吟吟盯著唐僧，隨即哈哈一笑，背著柴木遠走而去。
“既如此，法師還需謹記……”
樵夫的聲音遠遠出傳來，他所在的位置已經看不到樵夫的身影。
唐僧探著頭，相看清楚這位前來點化自己的人到底是哪位大能。
“若是真想到靈山，坐著在這兒等徒弟們，不如和我一樣，站起來走走！”
“坐而論道……”
唐僧低下頭有，皺著眉頭苦苦思索。
“不如起而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