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男兒勳章

“孟起,你終於醒過來了。”

伴隨著一個雄壯的聲音,一張線條異常剛硬的麵龐進入了馬超的視線中,

“父親。”馬超幾乎沒有任何的思索,就辨認出了眼前的中年男人是誰,毫無遲滯的回應道。

或許是因為前世自己是個孤兒,從來沒有享受過父愛的緣故,此刻被馬騰的深切關懷所感動;亦或許是在今世的身體中,流淌著與馬騰一脈相承的血液,一股強烈的依賴和信任感,充斥在馬超的心頭,促使他叫出了父親這個稱謂。

站在馬騰身邊的老叟撫須笑道:“正所謂吉人自有天相,少將軍除了額頭上的一點傷痕,別無他恙,太守可以安心了。”

馬騰看了一眼馬超因遭受落雷轟頂,而在額頭上留下的一個約有寸許長的傷疤後,臉上連日來愁眉不展的神色,終於展露出了笑容,笑道:“好男兒怎麽能沒有傷疤?我們西涼男兒,曆來以傷疤為榮譽簿上的勳章!再說孟起這道傷疤,形狀奇異,又恰好豎立在眉心,到似是豎著的第三隻眼,天眼加身,此為吉兆啊!”

那老叟聞言,也忍不住笑了出來,點頭讚同。

隨即,馬騰轉身麵對老叟,向他深深一拜,道:“犬子遭此厄運,卻逢凶化吉,全賴神醫妙手回春,馬騰不勝感激。”

老叟麵帶微笑的擺了擺手,連忙將馬騰扶了起來,卻是不肯接受馬騰這一拜。

看到眼前這一幕,馬超帶著詫異的神色看向老叟,用驚疑的語氣詢問道:“神醫?當今世上可被成為神醫之人,唯有華佗。老先生莫非便是神醫華佗?”

“放肆!”馬超的話剛說出口,馬騰便語氣嚴厲的訓斥了起來:“元化先生的名諱,豈是可以直呼的?待你身體痊愈之後,自去軍中領二十軍棍,以示懲戒!”

馬騰的訓斥,讓馬超一陣愕然。他這才想起來,在這個時代中,直呼他人名諱是很不禮貌的事情,名字是人們在自稱的時候使用的,稱呼他人則要稱呼字,而不能稱呼名。若對方是長輩或者受人尊敬的人,在對其稱呼的時候,還要在字的後麵加上敬稱,例如馬騰稱呼老叟為元化先生一樣。

不過在馬騰的訓斥中,馬超倒是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元化,正是華佗的字,這是有史料記載的,眼前這位精神矍鑠的老者,必是神醫華佗無疑了。沒想到自己重生後見到的第一個人,除了父親馬騰之外,竟然是大名鼎鼎的神醫華佗!

“嗬嗬,無妨。少將軍可還覺得身體哪裏有什麽不適嗎?”華佗麵帶微笑的幫馬超解了圍。

哪裏還有什麽不適?馬超現在的身體狀況,簡直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雖然前世的身體早已灰飛煙滅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前世時候的身體機能,卻並沒有因此而煙消雲散,反而是轉嫁到了如今的身體中,讓本就身體素質極佳的馬超,變的更加強悍了。

馬超前世雖然隻是個宅男,可卻酷愛健身,一拳之下,也能打出百多斤的力量。兩相融合之後,可絕非是一加一等於二那樣簡單,帶給馬超的,可是質的改變。

挺身跳下床榻,馬超快步來到華佗身前,向華佗深深一拜,低頭說道:“元化先生,小子適才無禮了,望先生見諒。”

接著又調整了一下身體的方向,向馬騰拜道:“父親息怒,稍後孩兒自去軍中領罰。”

“嗬嗬,什麽罰不罰的,無非是個稱呼而已,心中若存禮儀,又何必定要在言語之中刻意恭敬?這責罰,依老夫看,便免了吧。”華佗一邊伸手將馬超拉起,一邊笑嗬嗬的向馬騰求著情。

華佗既然都這樣表態了,馬騰自然不好多說什麽,隻是嚴厲警告了馬超幾句,就算了事了。

見到馬超無恙,馬騰心中懸著的一塊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再和華佗以及馬超又說了一會話,然後便離開了馬超的房間,去處理軍務了。

馬騰走後,華佗看了馬超一眼,問出了這些日子以來始終盤亙在心頭的疑問:“少將軍,老夫先前為你切脈之時,發現你之所以昏睡了這許多日,乃是因你封鎖了自己對外界的感知,卻不知,這是何故?”

“啊?”不料華佗會這樣問,馬超不由得有些驚愕。他沒想到神醫華佗的醫術竟然高超到了這等地步,連自己封閉感知這樣的事情,他都可以通過切脈觀察出來,當真不愧神醫之稱。

問題來了,自己該怎麽和華佗解釋?難道要跟他說,自己是因為剛穿越過來,還沒做好蘇醒過來麵對這個世界的準備,所以才封閉了意識?可就算是說了,華佗能相信這麽天方夜譚的事情麽?

無奈之下,馬超隻好搪塞道:“噢,也沒什麽,就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發生了一些變化,一時沒有適應過來而已。”

原本馬超隻是推托之詞,意欲蒙混過關而已。沒想到華佗聞言,反而是一臉的驚詫之色,將馬超從頭到腳仔仔細細的環視了數次,然後有些驚疑不定的問道:“少將軍可否詳細道來?你的身體究竟發生了什麽變化?”

馬超無奈,隻好說道:“不知道為什麽,感覺自己的力量變的大了許多,反應和爆發力也比原來強了,而且對外界的感知,好像也更敏銳了一些。”雖然有搪塞的意思,可馬超說的也都是實情。相比原來,他的身體確實也發生了不小的變化,畢竟他現在的身體,是前後兩世為人的疊加。

華佗認真的聽著馬超所說的每一個字,等到馬超把話說完,華佗臉上的驚訝之色非但沒有消退,反而更濃烈了,惹得馬超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麽話一樣,生怕醫術通神的華佗,看出來自己是穿越來的。

當然,華佗是絕不可能知道在馬超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的。他之所以驚訝,是另有其他的原因。

可是華佗驚訝的神色,卻引起了馬超的注意。他皺著眉看向華佗,不明白自見麵以來,一直氣度沉凝的華佗,為何表露出了如此顛覆性的一麵。

看到馬超帶著疑惑的詢問眼神,華佗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指著房中的坐榻,示意馬超先坐下來,聽他慢慢述說。

這個時代的人們,是采用跪坐的姿勢的,即是先彎膝跪在地上,小腿向後伸展開,然後屁股坐在自己的小腿上。

馬超坐好了之後,華佗深深地看了馬超一眼,先是發出一聲豔羨的長歎,之後方才娓娓道來:“落雷乃天地浩然正氣所生,傳說有鍛體之奇效。可芸芸眾生,俱為凡胎肉身,無人敢作如此嚐試,沒想到少將軍竟是機緣巧合,獲得了如此奇緣。由此可見,少將軍可謂是天眷之人,日後注定會大放異彩,令老朽很是期待啊。”

落雷鍛體?馬超開始聽的還有些迷茫,在心中仔細一思索,卻忽然發覺,華佗所謂的這個“落雷鍛體”,豈非和後世的電解質原理很是類似嗎?

後世的電解質,就是使電流通過電解質溶液或熔融狀態的電解質,在陰陽兩極引起氧化還原反應的過程,通常後世人們在使用電解質的時候,都是通過飲料的形勢,進而來改善自己的身體,起到提高肌肉活動的能力、促進新陳代謝、減輕肝髒和腎髒的負荷等作用,華佗所說的鍛體奇效,想必指的就是這些作用了。

隻不過,馬超接受電解質改變體質的方式實在是有些太過直接、太過暴力,也太過苦不堪言了,直接讓自己的身體成為了被電流改善的試驗品了……但是身體所獲得的改善,卻也要比後世的電解質飲料效果顯著了許多倍。

至於華佗所說的其他的那些帶著濃重迷信色彩的東西,像天眷之人這些話語,根本就是沒有理由的,恐怕不是他憑空臆想出來的,就是人們口口相傳的揣測之語了。

限於時代的文明程度和科學技術,這個時代的人對因為大自然不了解,一些平日裏難得一見的異象,他們也隻能用這種方式記錄下來了,給真實存在的科學依據,人為的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麵紗。

馬超當然不會向華佗解釋所謂落雷鍛體的真實麵貌了,即便他想解釋,怕是也說不清楚。這件事,就當成是個秘密,埋藏在自己的心裏吧。

向著華佗鄭重的拜了一拜,馬超衷心的說道:“多謝神醫施以仁德之手,大恩大德,馬超銘刻在心。”不管怎麽說,自己能活下來,華佗也是出了大力氣的,兩世合一的馬超,可再也不是曆史中記載的那個剛愎自用的莽夫了。

華佗一手撚著胡須,一手扶起了拜道在地的馬超,笑嗬嗬的說道:“少將軍無需多禮,救死扶傷本就是醫者之本,況且即便沒有老朽,少將軍也是絕不會有事的。天眷之人,可都是福澤深厚的,遠非常人能及。”

馬超被華佗扶起來之後,安靜的坐在那裏,默默地感受著自己身體的變化,那種神完氣足的暢快感,讓他覺的自己甚至可以一拳打死一頭牛!

似乎猜測到了馬超的心理活動,華佗又笑著說道:“少將軍,老朽結合行醫數十年之積累,自創一術,名為五禽戲,一曰虎、二曰鹿、三曰熊、四曰猿、五曰鶴。勤練不輟,可令人氣血充沛,增強體質,對於少將軍而言,倒是極為適合,可以讓少將軍的體魄更上一層樓,未知少將軍有興趣否?”

聞聽此言,馬超忍不住大喜過望!

五禽戲是什麽?那可是影響了此後數千年的煉體之術啊!即便是他的在前世中,那些接受過高文明程度洗禮的人們,也是毫不猶豫的把五禽戲當做是養生之術的首選啊!

現在華佗說要把最原始、最完整、沒有任何後人修改痕跡的五禽戲傳授給馬超,他怎麽能不欣喜若狂呢?有了五禽戲的修習之法,他的身體素質必定會進一步增強,那可是等於直接提升了他的戰鬥力啊!在這個亂世之中,尤其是在西涼這個民風彪悍之地,還有什麽比擁有無雙的武力更重要的嗎?

“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一拜!”馬超的身體離開了跪坐的雙腿,腰身繃的筆直,隨後上身彎曲成九十度,雙手抱握成揖,高舉過頂,向著華佗拜了下去,十分鄭重的行了一個拜師之禮。

“哈哈哈,好好好……少將軍這個人中之龍的弟子,老朽便厚著臉皮收下了。”華佗發出一陣暢快的大笑,看向馬超的目光,變的越發慈祥了。

其實,在這個時代,醫者的地位並不高。華佗在成名之前,也不知遭受了多少冷嘲熱諷,直到成就了神醫之名,那些達官顯貴、名門望族對他的態度才稍稍好轉了一些,像馬超這樣發自內心尊重他的,華佗還從未遇到過。

窺一斑而見全貌,從馬超對自己格外尊重這個細節上,華佗就看得出來,馬超的心性和品德,絕對是值得信賴的,即便他不是天眷之人,未來的成就也必定不低。

再次扶起了馬超,華佗看著他的英俊又年輕的麵龐,眼裏充斥著無比的滿意:“如今的大漢天下,亂象已現,猶如重病之人,早已積重難返。老朽……為師心中,一直期盼著有人能站出來力挽狂瀾於即倒,拯救我大漢千千萬萬的黎民百姓與水火之中,如今,為師總算是看到一絲希望了。”

頓了一頓,華佗似是想到了什麽,伸手指了指馬超額頭的位置,道:“你不想看看自己額頭上的那道傷疤嗎?”

先前馬超就聽馬騰和華佗說過,自己額頭上的傷疤宛如一隻豎眼,後來他一直和華佗說話,倒是確實未曾看到過這道傷疤的真實模樣。

站起身來,馬超拿起一麵銅鏡,放到自己的身前,仔細的看了起來。

不得不說,這個時代的銅鏡,清晰度和後世的玻璃鏡子實在是沒法比,根本就做不到纖毫畢現的影像還原。但這並不妨礙馬超觀察自己額頭上的傷疤,從銅鏡的反射中,馬超清楚的看到,自己的額頭上眉心正中間,多了一道寸許長的傷疤,呈豎立的形狀,上下兩段較窄,中間的部位較寬,約有一個指甲蓋大小,剛好和眼睛的寬度相差無幾,形狀也與眼睛頗為相似,猛地一看,還真的挺像是一直豎眼的。

伸手撫摸著額上的豎眼傷疤,馬超的氣質在這一刻忽然變的強盛起來,用低沉地聲音緩緩的說道:“父親說的沒錯,傷疤是西涼男兒的榮耀勳章!就像是西北草原上的狼,殘缺的狼耳才是最完美的!擁有完整狼耳的,根本不配稱之為狼,充其量不過是一條流浪狗而已。我馬孟起,以殘缺為榮!”

耳中聽著馬超忘情的自言自語,華佗的心弦被狠狠地撥動了一下。行醫數十年,早已見慣了生死的他,本以為自己的心早就磨練的沉靜如水了,可是現在他卻驚訝的發現,竟因為馬超的幾句話,他胸腔中沉寂了數十年的熱血,在這一刻,竟然重新有了噴薄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