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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瑪麗·格林想要客人留下,還真有點冤枉她。酒吧的門早就關上了,她一再懇求客人離開,因為那個新的警察已經在敲門了。大多數老客戶喝完杯中酒就離開了,但有些人就是不走。有的樂手從大老遠的地方趕來,這是他們多年來遇到的最棒的一次演奏會。他們的手指,他們的琴弦,他們的呼吸,還有樂器本身,仍然處在狂熱的狀態中,隻想痛快淋漓地演奏一番。他們想請瑪麗幫忙,可是他們不忍心這麽做,瑪麗正在地板上走來走去,雙手緊緊交握,焦慮萬分。此時此刻,多年難求的曲調在樂手們腦海中盤旋不去,演奏的衝動無法壓製。這種情況在格林酒吧屢見不鮮,這地方就是有這樣的魅力。

淩晨一點半的街道上,拉裏·奧德懷爾警官站在瓢潑大雨中,完全沉浸在酒吧遮光窗簾後的美妙音樂中。特裏西警官很不耐煩,走到他跟前,準備進去阻止裏麵的音樂會。

拉裏開腔道:“最好不要在樂曲中間打斷他們。”但特裏西已經在敲門。

瑪麗打開門,懇求道:“他們要走了,東西都收拾好了。”

兩名警察沒有理她,徑直從她身邊過去,隻看到一雙高跟鞋和一把小提琴箱從後門匆匆消失。拉裏知道自己以前見過他們,也知道要想起在哪裏見過是令人沮喪的嚐試。其他人來不及像那兩人一樣溜出去,特裏西警官已經穿過酒吧,拿出記錄本站在後門邊上了。桌子幹淨整潔,包括那些被樂手們圍住的桌子。這些人聚在一起是為了音樂,不是為了喝酒。盡管如此,他們還是違反了法律。

特裏西警官開始記錄樂手的名字,拉裏也掏出了自己的小本子。

“不需要這麽做吧,”瑪麗·格林無可奈何地說道,“他們馬上就走了。”

安妮·科爾夫仍然坐在臨街大門的高腳凳上。拉裏打開筆記本,擰開鋼筆的筆帽。

“名字?”

“呃……露茜·坎貝爾。”安妮·科爾夫用濃重的德國口音說道。

“露茜·坎貝爾?”拉裏一臉嚴肅地盯著眼前這位女士。

她臉上露出一抹溫柔的微笑:“是的,露茜,雨字下邊一個——”

拉裏歎了口氣:“我知道怎麽寫。”他記下了這個名字,別的忙他也幫不上。他知道她的真名,他不知道的是,彼時她也知道他的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