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洛衫

春暖花開,桐花豈非一樣的舒展著春的氣息?

鳥語輕鳴,輕輕訴說著春光燦爛。

風是香的,微風輕拂,仿佛是感受著三月的楊柳,溫柔而多情。

洛衫喜歡這裏,這裏安靜,從容,可以靜靜的流淌心事,流淌三十年來的光陰。

歲月如水,但他依舊年青。

歲月蒼桑,但他仍是少年。

輕撫銀槍,七尺的銀槍已伴他渡過了幾十個春秋,槍依舊,依舊幹淨,明亮,一如往昔。

這杆槍到底沾染了多少鮮血,到底創造了多少輝煌與奇跡,洛衫都一一刻在槍杆上。

四十九個刻痕,顯目的令人不敢直視。

洛衫仍覺得不滿足,他想再多一個,也為此一直在尋找機會。

難道這個名叫杜輝的少年真是一次再顯輝煌的機會?

洛衫的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他隻是一個初來乍到的少年,鬼先生有必要這麽看重他?

他戰勝火影,但火影又如何與他洛衫比肩?

毒音三十年前就是自己的手下敗將,更何況是今天的自己!

金日和深目本就不入流,戰勝他們,自己甚至連槍都不必出。

這樣一個杜輝,又如何能讓自己再顯當年的輝煌?

嘴角有不屑的弧度溢出,耳朵裏傳來平靜的腳步聲,他知道有人走了進來。

這人一定是杜輝。

一襲青衫,一身的從容,既沒有為這裏的春而驚喜,也沒有為這裏的多情而駐足,腳步不停,杜輝直向深處。

深處幽幽,但這幽幽裏卻有一股哀怨。

杜輝這才怔住,既而是驚喜。

夏陵之中已死的金日和深目活在夏的煞裏,豈非有可能,哀如雨活在春煞裏?

正自驚疑,目光所及,哀如雨已在眼前。

依舊是老樣子,哀如雨一身的哀怨,但他看向杜輝的神情,卻是滿臉的欣喜。

故人相逢,豈非也是苦難的人生裏一份亮麗的風景?

哀如雨並不言語,隻是一臉欣喜的神情,慢慢走近杜輝,伸出了雙手,張開了雙手。

他要擁抱自己?

擁抱豈非也是朋友之間熱情的流露?

眉間輕皺,雖然有些驚疑,杜輝還是張開手臂迎向哀如雨。

你還活著麽?

活著豈非比任何都重要?

二人終於走到了一齊,但杜輝抱住的,卻是多情的春風,無情的幻想。

哪裏有哀如雨?

什麽也沒有,有的隻是多情的風,憂傷的過往。

杜輝的心忽然為之一黯。

故人已逝,這隻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而已,心頭劃過憂傷,卻又久久回旋。

哀如雨不再,悲問秋和圓光又怎會活著?

說到底,杜輝是個極重感情的人,天涯一路走來,縱然一次又一次受到傷害,但他內心的情感卻一直強烈。

對於親情的渴望,友情的依戀,不但沒有因為傷害而日漸消退,反而愈發渴求。

特別是真心對他好的人,比如哀如雨,悲問秋,還有圓光。

對他們,杜輝隻有心存感激。

他希望他們仍活著,哪怕正如金日和深目一樣,隻有靈魂不滅,他也是高興的。

哀如雨的忽然出現,而且是這處處危險的春煞之中,杜輝本該懷疑和警覺,但他沒有,他心裏隻有一個意念,感激和欣慰促使他毫不猶豫的迎了上去,一點也沒有去想其間的危險。

但他的心,卻因為哀如雨的得而複失而黯然神傷,這一份心緒豈非正是洛衫願意看到的?

洛衫英俊帥氣的一張臉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他身軀修長,英偉挺拔,眸子中流露出堅毅和智慧,手中的黑色長槍,陽光下灼灼生輝。

嘴角又挑起不屑的弧度,望著杜輝,輕輕搖了搖頭。

情感太重,而且過於流露,又如何能產生一顆堅定的心?

沒有堅定的心,又如何在大事麵前冷靜,從容?

鬼先生看重這樣一個少年,火影和嶽楠又敗在他手裏,他是怎麽做到的?

洛衫雖然是有對杜輝輕視的心,但他並沒有小看杜輝。

他做事從來都很認真仔細,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沒有十足的把握,絕不會動手。

他在試探。

第一次的試探,證明了杜輝是個極重感情的人,這一點,洛衫不屑一顧。

第二次呢?

洛衫無聲的笑了,他很期待當杜輝遇到悲問秋,遇到悲問秋的傷心一劍,又會如何?

杜輝第一時間感應到了悲問秋,悲問秋的傷與痛。

因為秋紅的死,悲問秋一直活在憂傷的世界裏,但他化悲痛為力量,竟然別出新裁的創造了憂傷之光,以憂傷作武器,在桑幹原開創了自己的新天地。

為愛而傷,為傷而武,正如哀如雨一般,但他注定了窮極一生皆付悲的可悲下場,最終歿落在了夏陵。

杜輝知道並且了解這一切,所以他非常同情和理解悲問秋,並把他視作了自己的朋友。

爾今朋友就在麵前,死而複生,並且微笑著看他,杜輝的心是激動而熱切的。

邁一步出去,杜輝又後退一步。

哀如雨的幻影猶在眼前,眼前的悲問秋是否也和哀如雨一樣,隻是個幻影?

猶豫,徘徊而且惆悵,但也豈非間接證明了杜輝對友情是多麽的看重?

悲問秋眉間輕皺,一份獨特的憂傷劃過雙眸,似乎在說:我們不是朋友麽?

杜輝的心忽然一痛,慚愧也立刻繞滿了心頭。

自己是不是太多慮了?

朋友的熱情怎麽可以置之不理?

犬步向前,而且滿臉驚喜的道:“你能活著,太好了!”

說著張開雙臂,準備抱住悲問秋,慶祝故人的相逢恨晚。

是的。

過去的交往縱然並不深刻,但現在,杜輝真的想牢牢把握住。

人生總是在失去以後才會加倍的珍惜,既然失而複得,更要不惜一切把握住朋友。

杜輝此時的情感是熱烈而激動的,他竟一點也沒有想到過危險。

更不會想到曾經的朋友,眼前的故人,會以憂傷作劍,迅疾不能掩耳之勢刺向自己。

傷心一劍,刺出的是憂傷。

電光一閃,有春風過耳,有黯然神傷,劍已入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