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有子十三郎

龍廷大殿之內,王若水出班躬身奏道:“太上皇,您一身仙骨專心悟道,自然是不知凡夫之厄呀,城破之日後,金兵四處燒殺搶掠,婦人更是遭殃……如今皇上被擄,勢態更加危急,請太上皇為蒼生計早安排有定奪呀!”

徽宗咽了口唾沫,端起茶盞淺飲了一口才說:“依愛卿之意如何?皇帝降書都已經獻了,還有何計謀國?你盡管說吧!”

王若水身子一抖,但隨即挺了挺腰稈:“啟稟太上皇,臣之見……由您親政,廢除當今皇帝,並否認皇帝一切簽發條款,命城中所有青壯入皇宮勤王,康王一去月餘,如今也該見效,隻要再堅持些時日勤王之師必到,到那時……”

“住口,我等臣下怎能輕言君皇廢立?王大人,你有謀逆之嫌啦!太上皇,依臣下之意……應遣使談和,如今皇帝在金營並已立下降書,還是議條件多寡為要,但首先應該贖回陛下,這才是當務之急啊!”張幫昌上前躬身進言。

張幫昌中書侍郎,為人處事穩重且長相白胖,墨須長髯(rán)很有貴氣,徽宗對此人印象一直很好。

徽宗點頭,秦檜一見也忙上前奏道:“太上皇,臣下也以為張大人所言極是,人君豈能輕言廢立,況且京城被圍月餘,民壯如堪用早就上陣禦敵啦!勤王之師即便到了,如何能一時解圍?國不可一日無君,時日一久,恐陛下性命都堪憂啊,雖您老也能聽政謀國,但畢竟一心向道,心不在凡塵,依臣下看,還是派質子為使,換回皇帝為上策,哪怕條件苛刻些也無妨,請太上皇定奪!”

秦檜,任禦史中丞,個頭不高,不胖不瘦與王若水有幾分相像,頗有文人氣質,長臉大眼顴骨略凸,三綹黑須很精致此人善鑽營,會看勢,他很明顯感覺到了徽宗求穩的心思,所以附議張幫昌的奏請。

王若水還要爭辯,看有有內侍門官從角門走進,忙閉嘴看事態發展,那內侍在金鑾寶殿溜到龍椅邊上,向徽宗身邊近侍太監曹羽,招手使眼色,可正在議事誰敢妄動,內侍門官急得團團轉,卻不敢公然稟奏。

徽宗偶然一瞥,隨群臣目光瞧,見內侍門官正焦急招手擠眼,很是詫異,心不由一突,難到又出什麽事啦?輕咳一聲轉頭低聲對曹羽道:“咳、咳……去問問,什麽事?是大事兒馬上回奏!”

得到允許馬上從側麵禦階下到金鑾禦座邊,隻幾句話太監曹羽張嘴半晌,才緩過神,忙轉身回禦案後龍椅邊對徽宗附耳低語,徽宗皺下眉,沉吟一下:“叫來人上來,朕要看看,這個時候還有冒認皇親……還是龍子?吃了熊心豹膽了嗎!”

眾大臣也好奇不已,張幫昌出班道:“太上皇,這個時候有人來認皇親,還是龍子……您老可要慎重,別是金國奸細呀!”

“哼,我還沒昏庸到這個程度吧!”徽宗臉沉下來不悅的說。張幫昌低頭歸班,不敢再言。

功夫不大,十三郎費了好大力氣,才邁過金殿高高的朱紅門檻,然後上下打量,這高大且金碧輝煌的金鑾寶殿,這裏麵隻有一個座位,而且又高高的在一座高台之上,沒錯了,義父說這兒隻有一個人能坐在那兒,走到禦座階前站定,向上看去和徽宗對視,心中卻想,這怎麽是個老頭子?能是我親爹嗎?

近侍曹羽尖著嗓子道:“大膽,見到太上皇還不參拜,竟然還敢直視君王……你,你這是大不敬,還不跪下!”

十三郎沒理他脆生生問:“喂,那老頭兒,你是道君皇帝嗎?是太上皇趙佶嗎?我可別認錯啦!”眾大臣傻眼,這孩子哪兒來的,這還是皇廷嗎?誰敢這麽直呼皇帝其名,誰給的膽子?

徽宗趙佶很是不悅,但不明白孩子來意更不知真假,耐下性子道:“鄉野孩子,不知禮數,少了管教!你告訴我,是誰讓你來的?來幹什麽?不說清楚當心我打你屁股,來呀,給我把他給我架起來回話!”

他本意想嚇嚇這孩子,讓他老老實實回答問話,站殿武士可不管這些,上來兩位如狼似虎的伸手就抓,但不料小孩很滑溜,向一位武士懷裏一鑽,抬手一拳打在武士哽嗓咽喉,還不等他反應,手疾眼快又抓住另一位武士拇指,隻一扭,那武士一聲慘叫摔倒在地,而另一位一手捂著脖子,一手指著十三郎,雙眼直充血嘴巴大張,卻發不出一絲聲音,踉蹌了幾步跌坐地上。

這一幕讓全殿人目瞪口呆,一個六七歲孩子也不壯實,轉眼放倒兩名武士,就算大意吧,這也太玄乎了點吧,徽宗受驚,張著嘴合不攏看著這黑小子,其實也不算黑隻是比宮中的孩子更有膚色,也更粗糙。

十三郎一雙小手相互拍了拍,用大拇指一推自己的小鼻子:“哼,小樣兒,小爺今天是來認爹的,不願意下殺手,否則……老頭兒,你到底是不是道君皇帝?是……我就給你行禮,不是,我還要再找,唉……其實我並不希望你是,你太老啦,哎呀……你不會是我爺爺吧?沒聽說我有爺爺呀……”十三郎自言自語一驚一乍的嘟囔著,雖聲音不大,也有不少人聽得清楚,讓人失笑。

徽宗醒過神擺了擺手,令人攙扶下去二武士,捋了捋精致的胡子,笑嗬嗬問:“小孩子很有功夫嘛,你暫且不要問我,你既來尋親那你娘是誰?誰又告訴你,你是皇子的呢?”心中卻想,八成是金軍奸細,否則我怎麽會生出,這麽個粗野,又黑了吧唧的兒子?

十三郎左右看看認真說:“瞧這樣你八成是我爹啦?這是我娘給我的,說你一看便知,不過你看完一定還我喲,這是我娘給我的!”說著走向禦階,手中掏出疊的整齊的錦帕。

幾名內侍玄龍衛護著徽宗,便要阻止孩子上前,徽宗一眼見到錦帕忙擺手,眼神專注的看著十三郎手中,神情有些忐忑的問:“你娘她……她不在了嗎?”

十三郎縮回手站在禦書案前怒目道:“你怎麽說話呢?我娘好好的,怎麽就不在啦?你看不看,不看我收起來啦!”

徽宗也感失態,一笑:“嗬嗬嗬,好,好,我看,我看,你這小子,怎麽這麽倔呢!”說著站起身探身接過那錦帕,小心翼翼的打開,上麵有玉璽印章,和徽宗禦筆親提的五個字:有子十三郎。

徽宗雙手顫抖兩眼有些失神,一聲長歎……然後臉色漸漸轉厲:“你叫十三郎?那你養父是誰,如今在哪兒?我一定千刀萬剮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