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狄逸歡

風國京城,國相府。

翁知文的府邸。

地處繁華,大院深宅,青磚碧瓦,雕欄畫棟,幾乎每天門庭若市。

光是大門前的護衛皆是宗師組建,暗處更有七星宮的高手負責守護,確保國相大人安然無恙。

然,就在今日,羌國使臣火急火燎急於求見。

羌國使臣原本打算覲見風王,奈何風國大戰在即,風王一早就去兵營慰問新兵去了,短時間無法班師回朝。

因此,目前朝中大事皆由國相把持。

國相府一處別院,幽靜清雅,在木炭的烘烤下,房舍裏溫暖如春。

翁知文老當益壯,食過午膳後,在丫鬟們的服侍下打算趁著午時,小憩一會兒,孰料被羌使打斷。

揉了揉眉間,翁知文扶須沉吟:“挑著正午而來,算準了我的習性,也不好推辭不見。罷了,八成是為了促成狄家的事,看來狄家小子著急了。”

翁知文人老成精,身為國相,滿腹經綸,殫見洽聞,略微沉思,便能猜出個大概。

事實也確如他所料,狄逸歡欲與風王博弈,一場買賣雙方皆有所圖。

狄逸歡,七尺男兒,清新俊逸。作為羌國最大馬商狄家的長子,未來的狄家繼承人,身世顯赫。

此次趕來風國,亦是嗅到了戰爭的氣味,打算效仿奕薇大掙風王一筆。

初來時,躊躇滿誌,勢在必得。

一晃月餘過去,風王始終沒有主動聯係他,召見他,這種局麵讓其始料不及。

憑什麽奕薇就能大掙風王的錢?是自己不如對方嘛?

受了刺激的人往往會做出過激的反應。

為了扳回一局,狄逸歡除了賣高價,又想跟同是首富的奕薇一爭高下。

比試什麽呢?

比做買賣的眼光,比談生意的手段,比做生意的城府。

從眼光來看,風王即位之日起,奕薇就已經察覺風國可能有變,特密見風王,商榷軍械買賣,這一點上狄逸歡不敵。

從手段來看,狄逸歡年少輕狂,急於求成,為了與風王促談生意,不惜設套引誘蒼澤上當,手段拙劣。

若不是找打,憑借狄逸歡的財力和暗中保護他的護衛,焉能讓人下毒?還讓蒼澤一行人毒打幾個輪回?

一切都是為了演戲,苦肉計是演給風王看的。

從城府來看,急忙趕來求見國相的羌使,已經暴露了狄逸歡的底線。

相府議事廳,翁知文坐於高堂,靜候羌使。

在管家的帶領下,羌使人未至,聲先到!

“國相啊,你可好生替我做主啊,你們風國的人欺人太甚,你可不能不管啊!”

羌使,名曰子車懿,人老成精,在風國駐守好些個年頭了,深知風國習俗。

此次狄逸歡被揍,第一時間就聯係上了子車懿,並將自己的計謀全盤托出,身為同鄉,子車懿深知狄家在羌國的能力,隻能全力配合行事。

翁知文故作驚疑,問:“子車兄,何故如此失態?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雙手作揖,簡略拱禮後,車子懿滿腹委屈,道:“國相,我羌國與風國並無深仇大恨吧?可那蒼大人的逆子實在可恨,無故毆打我羌國狄家大公子,如今狄公子重傷在床,心靈受到嚴重傷害,你們這麽做,實在有違兩國邦交,此事老夫不能容忍。”

還有這等事?

蒼大人的令郎打了狄逸歡?

翁知文扶須起身,對於羌使的告狀有些遲疑,最近國事繁忙,他無心留意他事,想來羌使不會無故放矢。

遂,寬慰道:“子車兄稍安勿躁,年輕人打架鬥毆實乃常事,此中必有隱情我尚不得知。不如這樣,你我把涉事雙方一同叫來,當麵質問,若真是蒼大人的令郎仗勢欺人,我定當嚴懲不貸,予狄公子一個交代,你看如何?”

翁知文深知蒼漠的重要性,自然不會聽信羌使一麵之詞,但又不能故意包庇。

一旦這麽做了,日後羌國可以同等報複,最終倒黴的還是風國在羌國的商人,互相傷害,有損兩國邦交,必須處理得當。

事不宜遲,相府的管家立即派人去請蒼大人去了。

羌使也隻好托人去請狄逸歡,無論此事怎麽鬧,羌使心知肚明,狄逸歡最終的目的還是麵見風王,商定戰馬的事。

不多時,雙方當事人一同駕臨。比較慘的是狄逸歡,躺著擔架而來,包裹的跟粽子似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宗師的恢複力不至於這麽差吧?

同蒼大人一同來的還有蒼澤,國相發話,就是蒼漠也不敢讓蒼澤不來。

“這就是狄家大公子?”

望著狄逸歡的慘狀,翁知文有些傷腦,這得下手多狠,不由多看了蒼澤幾眼。

此時的蒼澤恢複紈絝子弟的樣子,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靜立蒼漠身後,給人的感覺就是天塌了有我爹頂著,我怕什麽?

隻不過他的囂張立刻刺激了羌使和狄逸歡。

“國相你好好看看,此子可惡,毫無廉恥之心,一聲道歉也沒有,此事我羌國不會善罷甘休!”

一手指著蒼澤,羌使表情猙獰,顯然真被蒼澤氣到了。

“小兔崽子,敢揍我的人你是第一個,跪下給我磕頭謝罪,否則你承擔不起我的怒火。”

目光掠過一道殺意,狄逸歡並非說假,苦肉計是演給風王看的,是為了達到目的。

但不代表他會饒過動手打他的人,這個場子他必須找回,不然以後就不好混了,聲名顯赫的人,最看重的還是麵子。

擺手製止了羌使的一家之言,翁知文轉而看向蒼漠,問:“蒼大人一言不發,莫非是承認了令郎的行徑?”

抱拳拱禮,蒼漠早有應對之策,回道:“國相,此事老夫認為一個巴掌拍不響,我兒紈絝世人皆知,我對他期望不高,隻要他每天過得開心就行!然,狄家公子欺辱我兒在先,搶走我兒看上的頭牌姑娘,這種事好比我霸占了子車兄的愛妻一般,焉能不怒?”

聞言,子車懿先是錯愕,緊接著就是勃然大怒,道:“姓蒼的,你他娘的什麽意思?打人還有理了,再敢大放厥詞辱我發妻,老夫跟你拚了。”

拽了拽胡須,翁知文也被蒼漠的比喻驚住了,不過也不難看出,蒼漠明顯在護犢。

目中精光掠過雙方,翁知文隱約看出了事情經過,多半是為了女人爭風吃醋。

隻是蒼家小兒的本事有些讓他難以置信,狄家大公子,未來繼承人,能被揍成這個熊樣?

看來是有備而來啊!

聳了聳肩,蒼漠一臉釋然,道:“國相,你看我說的沒錯吧,我隻是打個比喻子車兄就怒了,還揚言跟我拚命,看來我兒做的不過分。”

聞之,現場一片凝噎,這種事能怎麽看嘛?官人湖的頭牌本來就是價高者得之,能跟搶人發妻做比較嘛?顯然是強詞奪理。

低頭順眉,蒼澤暗自憋笑,老爹屹立兩代朝堂,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區區一個富二代加使臣,妄想動他,都不用自己出手。

瞳孔一縮,狄逸歡可不是好欺負的,大有撕掉偽裝與蒼漠針鋒相對的舉動。

然而國相不可能讓蒼漠胡來的,真要逼急了狄家跟羌使,於風國無利。

“荒唐!此事我已理清,狄公子並無過錯,此事全由令郎而為,當負全責!第一,賠禮道歉;第二,醫療費全負;第三,我王欲向狄家購買戰馬,所有定金由蒼家墊付。”

瞥了一眼翁知文,狄逸歡眼色微動,沒想到苦肉計有效,爆發邊緣的怒火開始收斂。

同行的子車懿餘光掃過狄逸歡,眼見正主沒有繼續追究,也看出狄逸歡有些意動了,心中頓時有數。

再看蒼漠一臉寒霜,目光故作憤怒,咬牙道:“國相,此事是不是有失公允?”

低頭望向腳麵,蒼澤是知道內幕的,父親這番麵目肯定是裝給外人看的,因為蒼家已經答應風王了,在東防邊境的對峙沒有結束前,風國大的開銷全由蒼家支出。

所以國相的話看似偏袒對方,實則全在蒼家意料之中。

翁知文自是配合演戲,眉目肅然,語氣中隱有嚴厲,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令郎此番作為,全賴你寵溺過度。從今日起,令郎前去刑部蹲監,好好麵壁思過,什麽時候與狄家交接完戰馬的事,什麽時候再放出來!來人,押下去!”

大手一揮,發怒的國相別有一番威嚴,直令蒼漠一臉深色動容,卻不敢再反駁。

隨著國相一聲令下,暗中顯出七星宮的高手,不由分說,在蒼澤一臉求饒的神情下前行押走。

另一邊,狄逸歡目光狡黠,鼓氣隆起腮幫子,暗自思索,似乎看出了點什麽。

望著蒼漠吃癟的樣子,羌使子車懿大感舒心,頓時衝國相拱禮,唇角微揚道:“國相大人明察秋毫,處事公道,老夫佩服。此事還請國相放心,我等絕不會多言,就當是替蒼大人挽留一些麵子了。”

“哼!”

拂袖轉身,對方的嘴臉讓蒼漠臉色越發不好看了。

但翁知文聽出了弦外之音,羌使這是在暗示不會多嘴,看似給蒼家麵子,實則給風王留麵子。

這也正是翁知文想要看到的,他國客商在風國京城被打,仗勢欺人,怎麽看都不光彩,他可不願意風王在諸國丟臉。

“國相,蒼某有事,至於商量戰馬的事,就等狄公子什麽時候養好傷在磋商吧,恕不奉陪了!”

麵目冷怒,蒼漠無心逗留,兒子蹲監讓他怒火中燒,略作拱手,直接轉身離去。

他得趕緊跟兵部打好招呼,可別真把兒子當犯人看待了,由他親自出麵,兵部肯定不敢胡來,否則承受不住蒼家的怒火。

主事人一走,狄逸歡也無心再待了,隻要風國打算購馬,那他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至於等自己養好傷再磋商戰馬的事,狄逸歡冷笑連連,當日他身負軟甲,所受都是皮肉傷,這點苦他還是能吃的。

隻是就這麽放過蒼澤,讓他心有不甘。內心暗道:待了卻此事,必讓你後悔做人!

出了相府,子車懿環視四周,眼見無可疑人後,湊近狄逸歡道:“狄公子看上去並不滿意,為何?”

略一遲疑,狄逸歡半帶輕笑道:“翁知文老匹夫在幫蒼家小兒脫身,你看不出來嗎?”

一時訥訥,子車懿回想一番,並無察覺可疑之處。

眼見子車懿麵露訕色,狄逸歡含了一絲若有似無的笑,道:“我讓蒼澤小兒跪地道歉,你覺得翁知文會同意嗎?或者說蒼漠也不會同意,可我偏就要讓他下跪道歉,姓翁的能保蒼家一時,但也隻是一時。待此事結束,我會聯係獄血堂好好招待姓蒼的小子,不至於要他的命,但兩條胳膊我要定了。”

眼中精光一輪,隨著狄逸歡語落,子車懿隻覺周遭冷意翩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