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沉

唐善本不覺得累,可是當他的頭靠在公交車車座上時,就開始忍不住打盹。

全身上下每一個器官都在叫囂著,向唐善表達它們幾乎要承受不住了。

似乎畢業之後,就很少有這樣疲憊的時候。

唐善想起自己剛剛去鬆西警察學院時自己的樣子,人不人鬼不鬼的,幾乎天天都跟不上晨練的跑操,十次有九次都會暈倒在地上。

而除了訓練,他理論課上基本上都在睡覺。

因為唐善從不認為知識可以教會人破案。

辦案是一種本能和直覺,作案也是。

那些所謂的懸案,隻不過是人們沒有辦法分析透徹凶手的作案手法罷了。

有人認為,案件少的地區是真正安逸的地方。可是能被偵破發現的案子隻不過是九牛一毛,更多的時候,也許你根本看不見罪惡,它就悄無聲息的發生了。

擁擠的公交車裏,唐善邊上的位置卻一直空著,周圍也沒有人願意靠近。因為他衣服上沾有若有若無的屍臭味,那是在地下車庫還沒有來得及清洗的味道。

唐善不在意他們的目光和捂鼻子的動作,沒有人靠近他,他求之不得。

車終於到站了,唐善睜開疲憊的眼睛,在眾人驚恐的注視下走下了車。

這不是唐善回家的路,雖然宋彌給予了他肯定的評價,並且放他回去休息,可是還有一件事,是唐善想急於確認的。

那個女孩的書包。

唐善根據剛才的地址,再次找回了孫麗麗的平房。剛才宋彌問過女孩幾句話之後,就讓人把她送回來了。

女孩坐在**,抱著她的書包,臉上是發呆的表情。門外是房東大娘嘲諷的聲音,隔著很遠就已經傳進了唐善的耳朵。

“小姑娘,你媽應該是回不來了,你也快點收拾東西吧,我這屋子可還得租給別人呐!要是真是你媽殺了人,我這房子就不好租啦!”

直到唐善走到門前,房東大娘這才賠笑起來:“這不是剛才的警官嗎?怎麽樣?到底是不是她家的事兒啊?”

唐善沒有回答她,這樣聒噪的存在對他來說不僅愚蠢,還很令人厭惡。

他推開門,發現門並沒有鎖,於是他直接走到了床邊,蹲在了女孩的身前,對著她伸出了一隻手:“背包裏的東西,給我看看?”

一聽唐善要看她的背包,剛才還在發呆的女孩瞬間警惕了起來,她兩隻柔弱的小手死死抱著懷裏的包,對著唐善驚恐地搖著頭。

“放心,哥哥隻是看看。”唐善盡量用自己最溫柔的聲音勸說著女孩,依舊戴著手套的手輕輕放在了書包上。

女孩仿佛被踩了尾巴的小獸,惡狠狠低頭在唐善的手上咬了一口。

唐善手指一痛,卻並沒有任何表情的變化。

這個女孩還在保護孫麗麗的秘密。

“放心,哥哥幫你處理掉這個東西,絕不交給警察,好不好?”唐善還在耐心勸說著,感受著女孩驚恐的情緒逐漸放大了。

不過她最終還是鬆開了自己的牙齒,雙手也不再死死護住懷裏的書包,任由唐善微微用力拿走了它,然後一個轉身,撲在**失聲痛哭了起來。

唐善本想再安慰幾句,可是發現自己根本插不上話,於是帶著書包離開了這裏。

而書包裏裝的東西,就是孫麗麗和她情人的作案工具,以及購買冰箱和切割機的收據,應該還有一部損壞的手機。

而第一案發現場,應該是那個男人的家裏。王大興得知女兒不是自己的孩子之後,沒有對女孩下手,隻是砸碎了孫麗麗的東西。

他是一個很性情卻不缺少理智的人,隻是闖入了孫麗麗情人的家裏,用手機錄視頻為證,揚言要讓這個第三者身敗名裂。

男人是有些權勢的,他怕王大興真的會把這件事抖出來,於是當著孫麗麗和孩子的麵前,隨手拿起了桌子上的一把剪刀,借助身高優勢,從上至下紮進了王大興的喉嚨裏。

孫麗麗家沒有血跡,不過她在王大興咽氣的那一刻就已經想好了自己的結局。

她為了孩子,必須替這個男人頂罪。

她要讓男人帶著女兒,有質量地活下去。

唐善繼續坐上了公交車,獨自一人來到了城郊的一個大水庫邊,聽著由於水庫水壩落差而產生的呼嘯的風聲,在書包中裝上了兩塊沉重的石塊,把書包和證據都沉到水底去了。

唐善哼著歌,又在水庫邊站了一會兒。

四周一片荒蕪,根本沒有人煙。除了每年的維修工程,幾乎沒有人會來這裏,這就像是被繁忙的都市遺忘的自然風光一樣,沒有人,更沒有以後所謂的真相了。

不過可憐了王大興。

唐善露出了無奈的微笑,對著湍急的水流搖了搖頭。

處理好了這一切之後,他還是回到了十五樓,想洗個澡好好睡一覺,然後繼續查找許年的事。

許年的動態頁沒有再更新,不過評論倒是多了不少,幾乎都是一些社會猥瑣男青年對美女的“欣賞發言”。

電梯到了十五樓,唐善把手機放在了自己的口袋裏,反正他的實習貌似很順利,也不急於這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