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突如其來的雨

回到小帳篷的時候發現床沒了,地上並排擺著兩床被褥,清清小聲說道:“床板壞了”。木子幹咳一聲道:“壞的好,壞的好”。

連日來的晴天突然就結束了,木子睜開眼的時候還以為天沒亮,外麵已經亂成一團了。

烏雲壓在頭頂,讓人覺得喘不過氣來,一場豪雨隨時都會開始。

抬頭看了看天,應該還有點時間,這種時候誰都顧不上誰,能管好自己這些人就不錯了。木子快速思考一下,把人都喊停了叫到跟前開始分配任務。

“孫狗子你帶著所有禁軍,不管去哪,要幹柴,砍了立刻往回送,越快越好,越多越好,快去!”孫狗子他們拿了斧頭繩子快步去了。“顧良帶三個雜役把咱們的大車靠到一起,用油布包好紮緊,快去!”顧良他們也走了,“猴子帶剩下的人把兩個大帳篷和馬棚加固好,加頂柱,砸木橛子拉繩子壓石頭,快去!”

木子和清清好不容易把小床收拾好,東西都找石頭墊起來。囑咐清清在帳篷裏別出去,看顧良和猴子都忙差不多了,“所有人都去撿柴背柴,快去!”風裏傳來一股土腥氣,人沒走完已經有雨點落下了。

一個禁軍把一截幹樹丟到柴堆上,氣喘籲籲的問木子:“木哥,夠了吧,都這麽多了”,木子一腳踢在他屁股上,“快去背”,懶得跟這蠢貨解釋。

柴堆越來越大,一個炸雷帶個瓢潑大雨突然就倒了下來,禁軍和雜役們跑回各自的帳篷一頭栽到鋪上,木子拿著馬鞭衝進去一頓鞭子,驅趕著他們脫掉濕衣服擦幹了換上幹的。讓人用剩下的幹柴煮薑湯,每人喝一大碗。眾人怨聲載道,木子不搭理他們,扭頭衝回自己的小帳篷。

外麵大雨傾盆,木子厚著臉皮請清清幫忙,沒錯,就是短褲,對於兜襠布木子一刻都不想忍下去了,雖然清清的手藝不敢恭維,好在是穿在裏麵的,應該問題不大。清清心情不錯,正從雜物簍子裏找材料準備大顯身手。突如其來的大雨阻斷了行程,小世界又延長了,木哥找自己做衣服,也是件很有象征意義的事,清清忍不住想笑。

“木哥,等你卸了差事,咱們就去密州,”清清小聲說道。木子知道清清的小心思,清清一直擔心木子突然冒出一大家子人來。

故意逗她“張大帥還要幫我找家人呢,萬一我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公子,你不想做少奶奶?”木子說的正是清清最擔心的事,僅僅是年紀和無父無母這兩條就注定清清進不了高門大戶,更別提還有那低賤的出身。至於木哥家裏有沒有妻子清清倒不是很擔心,畢竟三姐作為權威人士,眼光還是值得信賴的。“木哥,我不喜歡做什麽少奶奶,”清清覺得自己很自私。

木子輕拍著清清的背說道:“等咱們回去立刻就跟四哥他們去密州,一刻都不多待,”。木子也不想找什麽家人,哪怕真是什麽高門大戶,自己是什麽東西自己清楚,那個可能的大戶公子已經走了,現在這個是赤條條來到這裏的四十歲老男人,他不想麵對一群陌生人,背負莫名其妙的責任和使命,他也不稀罕什麽錦衣玉食,他有自信能輕鬆活下去,和喜歡的人自由自在的活下去,這就是他的追求。

清清心滿意足的把自己深深埋在木哥胸口,胸膛散發著熱量和有力的心跳讓她迷醉。

木子繼續說著:“要帶上顧良猴子和高進,做點買賣讓猴子看著,那小子機靈,掙了錢買個大院子,就跟四哥他們做鄰居,高進負責看家護院,讓顧良給咱們做飯,還要給他仨都娶個媳婦兒,我做兩個能躺下的大椅子,咱們就躺在院子裏曬太陽……”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的,木子其實是餓醒的,清清像貓一樣蜷在他懷裏。

雨還在下,從瓢潑大雨變成了不緊不慢的小雨,木子把人都招集到禁軍的大帳篷裏,看著眼前二十條好漢木子有點頭疼。開始的時候他以為這幫人應該都懂一些常識性的東西,後來他明白了,基本都是蠢貨。

“大夥兒聚在一起都是兄弟,無論是誰都不許欺負人,以後有犯錯的跟我說,禁軍不許裝大爺,幹活的時候能幫就搭把手,大家互相照應著點”,二十條好漢看來沒什麽意見。

木子繼續說道:“現在我說幾個事,以後不許喝生水,必須燒開了喝,渴著也不許喝,還有一條,拉屎撒尿的時候我不管你們去哪,別被我我看到,找地方挖坑埋了我也不管”。

一幫蠢貨在交頭接耳,拉尿大家明白,木哥帳篷裏有女眷,大夥已經在盡量避著了,可這喝開水是幾個意思?

懶得跟這幫蠢貨解釋,雨快停了,他想去劉四那邊看看,顧良跟了出來。木子說道:“等下叫他們把鋪掀了,下麵墊柴灰,草灰上再用木頭棍子鋪一層,上麵再墊幹草。地下太潮了,睡在上麵別落下病”。顧良小聲問道:“木哥不叫俺們喝生水是怕喝壞了肚子?”木子點點頭道:“是啊,要出人命的”。

以現在的醫療條件,拉肚子是死亡率很高的病,一條壯漢幾天時間就會變成皮包骨的骷髏,讓他們盡量床鋪幹燥是怕風濕,即使在未來風濕也是讓人痛苦的絕症。“木哥仁義”,顧良眼圈有點紅。

抬腿剛要走,木子看著顧良欲言又止的樣子問道:“還有事?”顧良左右看看沒人,從懷裏掏出個布包小聲說道:“有封信想勞煩木哥幫我念念”,說罷有點緊張的看著木子臉色。顧良不知道木子認識不認識字,隻好冒險一試。

木子狐疑的接過信瞥了一眼,把顧良拉到角落裏仔細看了起來,他明白顧良為什麽這麽小心了,信不複雜,複雜的是信來自皇宮。“你妹妹在宮裏?”顧良激動的點頭。

收到信幾個月了,顧良自己不識字又不敢找人看,萬一泄露出去宮裏宮外書信往來,兩人都必死無疑,直到遇到木子,木哥是好人,應該也不會把他賣了,無論如何都值得冒險。

信不長,也不複雜,木子把手放到顧良肩上小聲說道:“你妹妹說她在宮裏很好,沒受欺負吃穿都好,跟在一位貴人身邊伺候,貴人還教她寫字,她攢了五兩碎銀子連書信送給你,讓你保重身體”,說完把信遞給他。

顧良接過信馬上把信塞到嘴裏,流著淚幾口吞了下去,“多謝木哥!”說著就要跪下磕頭。木子一把把他拉住,“這是幹嘛?你我兄弟好好說話”。

顧良紅著雙眼說道:“木哥,我是閹人”,木子一愣“閹人?”……閹人?宦官?太監?見到活的了!

“不是應該在宮裏嗎?”木子忍不住問道,顧良斷斷續續的說完,木子知道來龍去脈了。

顧良和妹妹從小被爹娘賣進王府,妹妹做丫環他跑腿,十幾歲又被王爺送進宮,他也就挨了一刀。

再後來妹妹失手打碎一個瓶子,他頂罪被打了個半死趕出了宮。不敢回王府,又沒地方去,在外麵混了幾天等到妹妹一封信,銀子給了送信的婆子,人家冒著被打死的風險送信不能虧著,自己不識字又身無分文,看到街上招雜役就報了名,直到今天。

木子看著眼前這個可憐的家夥不知道怎麽安慰,嘬著牙花子說道:“我還打算等安頓下來給你娶個胖大婆娘呢,現在看來你還是別禍害人家姑娘了”。

顧良有點反應不過來,:“木哥不嫌棄我?”他的心裏,木哥是文武雙全的高大人物,自己是被趕出宮的閹人,但隱瞞身份是欺騙,他不想欺騙自己的恩人,也做好了被拋棄的準備。

木子問道:“你還有別的去處?”顧良搖頭,木子笑罵道:“那你矯情個屁啊,等去了密州我娶上三五個婆娘,你就給我做飯哄孩子,還別說,你這身份正好,等咱們都死了,一塊找個山坡埋上,埋一溜兒”。說著還伸出手臂閉著一隻眼比劃了一下。

顧良滿臉淚水道:“行,我給木哥做飯,一輩子伺候木哥”,木子上前抱著他小聲說道:“兄弟,好好活著,死了埋一溜兒”說罷扭頭走了。

木子覺得自己很衰,跟自己親近的人一個比一個慘,混的最好的劉四和大牛也一樣,拚命十年還是兵頭子,特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