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樹下說和

清清小聲說道:“三姐說,她會想辦法要回我的身契”,“還有嗎?”木子無奈的問。

清清瞪大眼睛什麽也看不到,黑夜能讓人臉皮變厚,因為對方看不到自己臉紅,比如隔著電話能說出很膩歪的話,麵對麵就很難。

“三姐問我們有沒有那個……還讓我鋪蓋挪到床邊”,聲音越來越小,幾不可聞,木子以手捂臉,久久不想放下。

崔三娘先問些瑣事探路,然後給清清出主意拉近關係,最後拿身契引誘,把個傻妞忽悠的一口一個三姐。

“清清,你的身契我能拿回來的,四哥說張大帥是個厚道人,我有機會求他,他會成人之美的,即使我沒機會,厚著臉皮讓四哥出麵也可以的”,木子輕聲說道。

大帥明顯看不上清清,為了拉攏劉四賣命,想來也不會吝嗇一張身契。

清清其實知道崔三娘今晚來別有用意,但她也看出了崔三娘沒有惡意,隻是在船要沉的時候想換一艘,今晚來看看木子這艘船怎麽樣,其實兩個人心照不宣的達成了一些默契。但三姐有的話說的對。

清清大著膽子伸出手,碰到了木子胳膊,順著胳膊終於摸到了手,清清覺得心跳的厲害。

木子握著清清的手,覺得有些話還是說開比較好,輕聲說道:“清清,關於你的身世我都知道了”。

清清的手猛的一顫,木子用力握住道:“知道了,你也依然是我的清清,以後我們也一樣要去慶州逍遙快活”。木子繼續說道:“清清,你沒有親人了,我也沒有,以後我們相依為命吧”。

清清爬起來跪在木子床邊,雙手緊緊抓著木子的手,微微顫抖著。

木子伸出另一隻手摸到清清臉上,果然滿臉淚水。

清清姓陸,父親是舉人出身,補缺在西北做了個小縣的知縣,西夏賊人大隊人馬來了,小城裏卻隻有幾十個衙役,陸知縣發狠從富戶手裏強征了十車財貨放在城外,帶著全城男子站上了城頭,西夏人拿了財貨沒攻城。結果陸知縣被富戶告發,因為資敵判了個絞刑抄家。陸知縣被絞死,當天夫人懸梁自盡,十二歲的清清被充入教坊司。十五歲被勾欄買去,十八歲被客人贖身,二十歲被送給張大帥,沒幾天又被丟給了劉四,最後來到了小帳篷。

帳篷裏很黑,木子歎口氣把手放到清清頭上輕輕撫摸著,“清清,都過去了,以後你不需要再戰戰兢兢的活著了”。清清的過往是一根刺,不把它拔了它就永遠都在,拔的時候會血淋淋的疼,但總好過它永遠紮在那裏。

清清猶豫著說道:“木哥,你真的……”。木子輕笑道:“清清,我今天還為你打了一架呢,你就是我的清清”。清清“噗嗤”笑出聲來,猛的撲到木子懷裏。

“轟隆”一聲,床塌了。幾塊木板放到石頭上墊起的小床很脆弱,木子自己躺著翻身都要小心一點,清清從旁邊一撲,床毫不意外的散了架。

清清沒有起來的意思,閉著眼睛一動不動,木子的胸膛讓他舍不得離開,木子把手放到清清背上輕輕撫摸著,感歎這個飽受命運摧殘的女孩子。

清清隻有二十歲,她應該在大學裏揮霍青春,無憂無慮。不應該被當成犧牲品,當成玩具,當成隨手送人的禮物。

木子以前以為美人在懷的男人不會有睡意,事實證明他錯了,在清清睡著之後的很短時間裏他就睡著了,而且睡得很踏實。

第二天,大軍開拔。曹虎看著木子滿臉嚴肅,近一個月他自尊心受到了一萬點暴擊,出京的時候誌得意滿,以為終於能一展平生所學了,行軍途中無所事事的他到處找人比武,跟劉四比槍法五回合敗了,跟大牛比三回合敗了,找到高進比拳腳打個平手,曹虎心裏清楚,高進根本沒用全力。

昨天木子輕鬆把高進捶了一頓,讓曹虎心裏冰涼,看上去最不彪悍的木子也能輕鬆虐他,曹虎看著顧良都覺得像武林高手。

“木哥,你騙的我好苦啊”,曹虎一臉委屈的樣子,木子問道:“你有沒有問過我會不會拳腳?“曹虎一愣“沒問過”,“你問都沒問過,我騙你什麽?”木子不想搭理這貨。

“木哥,木哥,你的功夫是哪裏的拳種?”曹虎腆著臉問,他問過很多人,沒有一個人見過木子那怪異犀利的拳腳功夫,明知道木子忘了前事,他還是忍不住問。毫不意外的兩個字,“忘了”。

隊伍走到大牛身邊站住,木子招了招手,孫狗子騎馬順著隊伍跑去,邊跑邊揮舞手裏的三角旗子,隊伍紛紛躲進樹蔭歇息。木子已經痊愈,依然是什將,管著九騎,孫狗子又成為九個騎兵之一。

劉四和大牛帶人探路,每隔五裏留下兩個人,看到大牛說明路走一半了,按說這些事要曹虎安排,這貨一心做衝陣猛將不耐煩做這些,現在大軍行止就落到木子這個新人頭上。其實也無所謂了,本路兵馬情況特殊,隨便走走行了,你沒看人家張大帥萬事都不搭理麽?

大牛和木子曹虎樹下坐了,周八斤湊了過來,沒說幾句話王懷忠也來了,王公子換了一身短衣服,終於沒再穿那紮眼的長衫。

王二把高進丟下的那錠銀子捧在手裏,彎腰送到木子麵前道:“木哥,我跟高進兄弟緣分雖盡,哥哥收留他是他的造化,這錠銀子勞煩哥哥還給高進,免得他跟我不好相見”。木子收下點頭道:“也好!”

本來木子讓高進休息幾天,可他執意不肯,非要跟著伺候,看他身體沒什麽問題,也就隨他了。

木子招手讓他過來,說道:“高進,王二把你從牢裏救出來,又幫你安葬老娘,對你有恩”。高進低頭稱是。

木子又回頭對王二說道:“你前日對清清不敬,今日便向你討個人情,讓高進給你磕頭謝恩,你與他互不相欠,我們兄弟以後多加親近,可好?”。

王二高興的道:“皆由哥哥做主”。那件事始終是個疙瘩,加上高進竟然連夜來投木子,這讓王二很是不安,唯恐被眾人排斥,現在木子把一切都說開,自然是最好。

高進二話不說,跪在地上給王二磕了三個響頭,王二大咧咧的受了。

出錢幫忙安葬高堂老母,這是很大的恩情,即使是後世好多地方,依然有孝子給幫忙安葬父母的人磕頭的習俗,所以高進必須要磕頭,王二也必須接受。

木子又道:“王二往日裏對高進多有不敬,自當向高進作揖賠禮”。

王二向高進鞠躬道:“高大哥,王二往日裏孟浪了”。高進滿臉通紅的扶住王二,嘴裏不知道說什麽。

木子道:“好了,兄弟相處,有事說在當麵,前事揭過去吧”。眾人齊聲說好!

別看事情不大,卻並不好處理,王二不能收了銀子裝作沒這事,高進已經跟了木子,以後在木子麵前怎麽自處?所以銀子要還回來。

木子不能不收,若是不收意味著要跟王二清賬誰都不欠誰的,那王二就沒臉再進這個圈子了,所以銀子木子收下了。

銀子收下了,高進欠王二的情,所以要高進當眾磕頭謝禮,這樣就變成了王二幫兄弟安葬老母。

讓王二給高進賠禮則是因為王二以前對高進多有不敬,這是給高進找回麵子。

在場的人都對木子敬佩不已,該磕頭的磕頭,該賠禮的賠禮,事情說開了,大家以後還是好兄弟。

眾人圍城一圈東倒西歪,在座的人裏,曹虎是軍官,大牛木子是良家子禁軍,王二是富家公子,周八斤是廂軍頭目,高進是配軍。

曹虎和周八斤在爭論誰的拳腳更好,誰都說服不了誰,看這架勢是打算比劃比劃。按理說曹虎是皇親國戚禁軍首領,地位比周八斤高了不止一個檔次,問題是曹虎是個天然沒架子的楞小子,劉四和大牛木子都一口一個虎子叫,這貨腆著臉答應的也痛快,結果就是周八斤也躍躍欲試的想喊他虎子了。

猴子拎著兩個罐子走了過來,顧良抱著碗跟著,兩人現在幾乎形影不離,儼然焦孟,山泉清涼甘甜,不知道兩人從哪弄來的。木子對不遠處的清清招手,清清猶豫一下也走過來挨著木子坐下喝水。

樹下除了木子所有人都明顯感覺到不對勁,卻都不想挑明,虎子正跟猴子悄悄說著什麽,曹虎雖然隻是曹家遠枝,卻也是當世第二家族的子弟,猴子從大牢裏充軍,在軍中也是妥妥的最底層的苦力,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猴子這種人在曹虎眼裏跟臭蟲的地位差不多,兩人現在竟然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大牛和周八斤睡著了,四仰八叉睡姿不雅,正在比賽誰的呼嚕更響,木子認為兩人在伯仲之間。

脫了長衫的王二明顯拋棄了所謂讀書人的身份,抱著樹樁子睡的香甜,那一攤口水可以作證。

木子似乎有種天生的魔力,能讓所有人忘掉身份地位放鬆下來。他對清清寵溺,雖然也逗她。他對曹虎一臉嫌棄,可曹虎甘之若飴,這種嫌棄是哥哥對弟弟的嫌棄,虎子很喜歡這個哥哥。

他揍了高進,又哄著給了高進銀子,高進第一次感覺到被人尊重,木哥是拿我當人看的,高進深信不疑,所以高進毫不猶豫的來投他,高進幻想著有人能對著木子捅一刀,然後自己去擋刀子。

毫不意外的,都睡過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