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啟年老兄,你說句話啊

周啟年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我事後一定給我舅舅修書一封。”宋域淡淡說道,以利誘之。

周啟年迅速對解南石伸出手,態度恭順甚至都想直接抓著解南石的手摸自己的脈門:“大家都是自己人,這點小事用不著這麽客氣。”

說著,周啟年還上下打量了一番解南石。這個年輕道人他還是第一次見,竟有些看不清對方的深淺。也是,宋域畢竟是陳國公的小外甥,毫無修為一個人到處亂跑才顯得反常。

解南石探出一縷氣息,但覺周啟年脈搏平穩,內蘊修為渾厚正統,便告了一聲得罪,收回手來,對宋域點了點頭。

宋域了然,便將戚容往自己和周啟年的身邊帶了帶:“小七,你是州主的兒子,沒人敢動你。若你有什麽要說的話,也盡管說。這裏許多人都聽著。”

戚容聽懂了宋域話裏的意思,猛地深吸了一口氣。他腦中閃過四個月前那個晚上的一幕幕,望向柳懷鈞的目光滿是悲憤與仇視。

然後,他整個人突然僵住了,張大了嘴許久說不出話來。

別說宋域了,就連周啟年也看出眼下情況不對。但見柳懷鈞滿麵從容,隻是整個人不經意地擺弄了一下自己懸在腰上的一塊黃玉:“少州主,怎麽了?”

“柳懷鈞!你父母雙亡,是我爹將你帶回永熙州,不但保你衣食無憂,還認你作義弟!你表麵恭順,實則心胸狹隘,野心勃勃,睚眥必報!不是沒有人向我爹檢舉過你,隻是我爹重情義,講證據,不願輕易懷疑兄弟!”戚容咬著牙,“而你就這樣對我爹?”

這一番話中的柳懷鈞與眾人所知都相去甚遠,隻是這番話出自柳懷鈞自己都認下的永熙州少主戚容之後,因此有不少人都忍不住露出驚訝之色。

宋域這還是第一次知道柳懷鈞這個boss的前史,同時也注意到周啟年似乎對這番話並沒有什麽意外,甚至還有些無奈地微微搖了搖頭,似乎是在說戚容不應該在這時候說這些。

柳懷鈞眼中流露出一些虛偽的傷心:“少州主何出此言?”

說著,又撥了撥那塊黃玉。

方才還意氣風發怒罵柳懷鈞的戚容整個人的精氣神都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他張了張嘴,最後痛苦地搖頭:“我沒有什麽可說的了。”

柳懷鈞喜道:“那便恭迎少州主回府。”

戚容閉上眼睛緊緊抿著嘴。宋域也佇立原地,不再反抗。

“且慢。既然容娃娃要回州主府,貧道自當同路。”隨意道長笑眯眯地出了車廂,他知道,這便是宋域所說的時機。

“你是何人?”柳懷鈞身邊護衛大聲嗬斥道:“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兒。”

“倒是很多年沒人敢這麽跟貧道說話了。”隨意道長靠在馬車的車廂上:“貧道乃是劍閣小戌峰第十八代長老隨意,奉命駐守永熙,不知道有沒有資格參與你們的對話?”

他的話音一落,在場眾人皆是一驚,劍閣是什麽地方?曾經的劍閣監管天下,淩駕於四城之上,即便城主親臨,也沒有資格指揮劍閣中人。但是現在……

“劍閣不是已經消失很久了嗎?”那些護衛當中有人禁不住的低聲議論。

旁邊的人連忙阻止道:“慎言。”

解南石目光瞥向隨意道長,有些錯愕也有些感慨。如今劍閣已經隱世更名,但道長仍以劍閣自稱,一方麵是借劍閣當年的赫赫威名,另一方麵也是成全他保全藏鋒之意。

柳懷鈞眯起眼睛遲疑的看著隨意道長,他確實聽說過永熙有一位長老駐守在此地,並且與戚州主關係匪淺,但這位長老已經有近十年未曾出現過了,怎麽會這麽巧?

柳懷鈞甚至有些懊惱。那日殺戚白笙失手,印信流失,柳懷鈞第一時間便想到東西是在戚白笙那個失蹤了的小兒子身上。然而搜查了三個月,柳懷鈞始終沒有收獲。

到平安司全城搜捕,宋域搶先一步將戚容接進府中時。柳懷鈞都還不算太慌。戚容幾乎可以算是他看著長大的,這個孩子雖然聰明,但欠缺幾分膽氣。平安司如此大張旗鼓,定是無法獲得他的信任,更勿論將印信交出去。

所以柳懷鈞在剛才,已經幾乎確信了自己帶走戚容,得到最為重要的護城印信的事實。誰知卻殺出來了一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劍閣長老!如此一來,即便那印信還在戚容身上,但有了劍閣長老的維護,柳懷鈞也無法得手。

功敗垂成!

宋域看著柳懷鈞眸中的幾次閃動,便知道自己這一手棋藏得正好:“既然柳副州主盛情相邀,小七,你就別鬧脾氣,回家找你爹。我相信他會理解你的。”

猶豫了一下,宋域將解南石給他的那塊bug一樣的防禦玉佩塞到戚容手裏,又取了兩張符:“貼身佩戴。有事撕符,解南石會馬上去找你。”

解南石有些意外地看了宋域一眼。他知道宋域有多怕疼多惜命,給些符咒不意外,但玉佩也給出去,總覺得不太像宋域的風格。

再一看宋域那肉疼得齜牙咧嘴分外猙獰的麵孔,行吧,這是宋域的風格。

戚容也明白有隨意道長原因跟著自己去州主府是什麽意思,重重地一點頭,聲音也恢複了他以往的神采飛揚:“我會的。柳副州主,那我們走吧。”

孩子拉著隨意道長,就往柳懷鈞的儀仗車架上衝。

宋域眼看此情此景,簡直想仰天大笑三聲,天道好輪回啊!

周啟年擦著汗,與宋域一同看著護城守衛們搬開了拒馬,柳懷鈞帶著戚容和隨意道長離去後,才猛地鬆下氣來,對著宋域抱怨:“宋賢侄!你這究竟是查到什麽了!這般大動靜!”

宋域這才想起來自己這邊還有一位外人在,當即謙讓道:“還要多謝周大人解圍,我們上車說。”

周啟年剛要答應,就看見宋域的馬車上那許多箭孔,臉差點綠了:“還是算了,去我車上吧。這是何人下的手?還有……賢侄,你是怎麽找到劍閣的人的?”

說實話,周啟年原先雖然捧著宋域,卻始終不認為宋域能幹出什麽事來。清河鎮異鬼之變雖然駭人聽聞,但終究是邊陲小地,也沒準宋域隻是走了一點狗屎運才立了功。起碼來永熙州後,宋域的事是一件比一件荒唐,一件比一件麻煩。

可時至今日,周啟年也不得不承認宋域雖然沒有修為在身,卻確實極有膽略智謀。否則柳懷鈞不會在宋域這裏吃癟,那虛無縹緲的劍閣長老也不會出山。

宋域上了車,簡略將一路上的事都與周啟年說了一遍,車馬也就在兩人的閑談中回了懷之巷。

下馬車後,宋域將周啟年一路請進正廳,單獨落座對談。宋域還特意從背包裏挑了幾個自己吃不了美食小藥招待周啟年。

周啟年擺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筷子和腮幫子倒是動得飛快,邊吃還邊誇:“賢侄府上的廚子是哪兒找的?好手藝!這龍井蝦仁我吃得真是神清氣爽通體舒泰!”

可不通體舒泰嗎?你腦袋上都冒出了一個“精力充沛”的增益buff了。

不過宋域今天沒打算吐槽周啟年了,畢竟他這麽一個看起來挺圓滑喜歡明哲保身的人,能及時趕來城門解圍已經很讓宋域感到意外了。如果周啟年沒來,宋域或許仍可以達成同樣的結局,卻顯然要被動和費力許多。

所以宋域現在對周啟年的感謝也是發自真心:“周大人今天為了我開罪了柳懷鈞,日後可能會有些麻煩。”

周啟年瞬間覺得嘴裏的龍井蝦仁不香了,甚至還有點牙疼:“啊這……哎。若他真如賢侄所說,狼子野心,甚至加害州主,就不談什麽開罪不開罪的了。平安司的使命終歸隻是護永熙州一方太平,至於其他的,有時候確實管不了那麽多。”

說著,周啟年放下了筷子,似是再也吃不下了。他神情肅穆:“方才賢侄讓那名道人探我的脈,是覺得平安司也有問題?”

周啟年這句話帶著些許的不悅和探視。宋域隻能順著捋毛:“確實多有得罪。不是覺得平安司有問題,隻是以防萬一。而且我懷疑有奸細混進了平安司。”

那也不能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就摸自己是不是穿馬甲了啊!周啟年本想反駁,但想起了之前被宋域送來的那具屍體,也就噤了聲。

宋域看出了周啟年神色中的不自然,趁機追問道:“上次那具屍體的來源和它身上的平安司製服來源何處,周大人可有查出什麽端倪?”

周啟年搖了搖頭,眸光晦暗。

宋域剛覺得周啟年是不是刻意瞞著自己什麽,但又想到《見神》的世界觀設定終歸是科技落後,沒有現代那精彩紛呈的種種刑偵手段,搞不好可能性還真是五五開,也隻好作罷。

二人聊了一陣,周啟年又複老狐狸本色,話裏話外都是打聽宋域打算怎麽給陳國公修書。也就宋域是個臉皮比城牆厚的,打著哈哈都應付下來。

兩人誰都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等入了夜,周啟年也不好繼續呆下去,隻得起身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