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竹林聯盟

陳啟禮怎麽也沒有想到,今夜此舉將會改變他的一生,使他曆經風雨滄桑,幾經磨難,他更沒想到,十年後他會成為這個台灣第一大黑幫的龍頭老大,變成一個可以呼風喚雨的頭麵人物。

趙寧舉酒碗過頭,大聲念幫詞:“竹葉飄飄片片生,竹棍光光根連根,狂沙萬裏皆竹聯,傲笑江湖唯英勇。”說完,仰頭一口喝幹碗中的血酒,並將碗摔碎在地上。

腰可是致命之處,劉偉民退了幾大步,堪堪躲過陳啟禮的攔腰一擊,卻躲不過劈麵而至的磚頭,一聲悶哼之後,他的額前血流如注。

由於陳啟禮的凶悍,及他歸屬周榕的鴨堂,所以道上的人替他起了一個外叫“悍鴨子”,“悍鴨子”這名字雖不雅,但他樂意接受,時間一長便叫開了。

夜已深。

沒有月亮,隻有寥寥幾顆零星泛著無力的微光。

竹林深處,燭光搖曳,人影和竹影重疊,一張張神色各異的臉孔顯現出幾分神秘的氣氛來。 陳啟禮有些興奮,他用手摘了兩片竹葉放入嘴裏嚼,竹葉帶著露水,涼濕濕的,嚼了幾下後 ,他感到滿嘴的苦麻,“呸”的一聲把嚼爛的竹葉喳吐到了地上。終於熬到頭了,他對自己說,從今往後,不用再擔心四海幫的把他當凱子(1955年四海幫成立後,專門找凱子打架鬥毆,凱子就是四海幫的人看中的富家子弟),更不用東躲西藏像做賊一樣的過日子。

他還隻是一個15歲的孩子,卻已有了3年黑社會的曆史背景。

天資聰穎、智慧過人的他自幼生活在父親的那一套嚴格的禮教規範中,父親將光宗耀祖的重擔放到他肩上時,完全忽略了他那反叛的心理,在家裏受到極度壓抑的他到學校裏用拳頭解脫自己,他厭惡上學,害怕回家,渴望得到真正的自由。他的個子雖然不大,卻以好勇鬥狠出名,常常將同學打得頭破血流。12歲那年,他加入了孫德培創立的中和幫(竹聯幫前身)。

中和幫幫主孫德培小的時候常遭人欺負,後來學了功夫,總愛做一些打抱不平的事,頗受同年人的敬佩,遠近一帶都很有名。中和幫成立後,孫德培率領手下的“五虎將”四處出擊,和其他的少年幫派搶奪地盤。加入中和幫的陳啟禮跟著“五虎將”的周德新和周榕闖江湖,每 一次鬥毆他都很賣力,很快便成了中和幫的一員猛將。

記得那一次和古亭幫的人爭奪螢橋以西的那塊地盤,爭鬥中一位叫周天送的少年被打死,此事在當時引起軒然大波,迫於社會輿論壓力,警察將孫德培在內的13名帶頭鬧事的少年抓了去,陳啟禮由於躲得及時,才沒有被抓。幫主沒有了,五虎將各自行事,誰也不服誰,中和幫頓時成了一盤散沙,弟兄們走的走,散的散,更有甚者,投靠了另一個新崛起的幫派——四海幫。

四海幫是以馮竹語為首的一批國民黨軍官的後裔和中下層官員的子弟,於1955年5月在台灣大學校園裏成立的,取“四海之內皆兄弟”的意思,雖然他們當時隻有40多個人,自成立時起就模仿長輩治軍、治政的方法來治理幫會。四海幫由於幫弟子多是富家子弟,有的還是高官之後,不像別的幫派那樣,盡是一些社會爛仔,所以幫會經濟基礎殷實,不用著像別的幫派那樣爭搶地盤,靠收取保護費、看場子、搶劫偷竊、坑蒙拐騙甚至開賭場妓院過日子。但是後來,四海幫也逐漸向這些黑道的生存手段發展,大力吸收弟子和擴充地盤,以增加幫會的勢力。他們很快在台北的西門町、台大、北商一帶打出了名氣,鞏固了自己的地盤。

由於四海幫吸收了大批中和幫弟子入幫的做法激起了中和幫其餘弟子的義憤,於是“五虎將”之一的趙寧糾集一些幫中弟子,想去找四海幫幫主馮竹語講理,結果在半途被“大寶”陳永和帶領四維幫(四海幫的先修班)的人一頓好打。一看陣勢不對,“五虎將”中的潘世明趁機集中一部分中和幫弟子,打出了萬字幫的旗號另起山頭,另一個“五虎將”諶訓吾仿效潘世明的做法,也起了山頭,打出三環幫的旗號。沒辦法,趙寧為了保住中和幫的根基,將剩下的中和幫弟子結集起來,因這些弟子大都住在營橋的竹林路一帶 ,他索性稱為竹林聯盟。從此中和幫一分為三,已名存實亡。

這期間四海幫的實力空前強大,大有成為台灣第一大幫會之勢。竹林聯盟的勢力非常弱小,才十幾個人。陳啟禮便是這十幾號人中的一個。由於竹林聯盟的勢力太弱,不得不東躲西藏躲避四海幫的人,陳啟禮每天在上學之前都到去營橋竹林路的竹林中向大哥周榕報到,有時整天不去上課,在竹林中練習拳腳功夫。

有一次他又被四海幫的“三番仔”胡偉帶著幾個人圍住,在此之前他由於身單力薄,當過四海輩的“凱子”,被打得鼻青臉腫,渾身是傷。

“三番仔”胡偉指著陳啟禮的鼻子說:“我說過如果不拜我做大哥,見你一次打一次,直打到你……”

“三番仔”的話沒有說完,臉上早挨了陳啟禮一拳。

“好個幼齒仔,敢打我。”“三番仔”捂著流血的鼻子吩咐身邊的幾個人:“把他給我玩完了。”

陳啟禮剛跑開沒多遠,便被四海幫的人追上,四海幫的人仗著人高馬大,劈頭蓋腦對著他一頓拳腳,打得他趴在地上。這時周榕帶著幾個竹林聯盟的弟子聞訊趕到,打跑了“三番仔”,救了陳啟禮。

竹林聯盟的弟子老是遭到別的幫派欺侮,使趙寧更加意識到一定要壯大幫派勢力,為此他廣發貼子,不斷邀人入幫,才有了今夜竹林內的結盟。

陳啟禮怎麽也沒有想到,今夜此舉將會改變他的一生,使他曆經風雨滄桑,幾經磨難,他更沒想到,十年後他會成為這個台灣第一大黑幫的龍頭老大,變成一個可以呼風喚雨的頭麵人物。

所有的人都圍著一大壇酒席地而坐,每個人麵前的土中插著一支蠟燭。

趙寧站起來了,雖然他未成年,說話卻像大人一樣老練,那模樣倒有幾分英雄好漢的氣概:“……自從大哥(孫德培)被條子(警察)撈了(抓了)以後,中和幫四分五裂,剩下的弟子受盡別的幫派欺負,我實在忍無可忍了,所以才由我牽頭,集合原中和幫弟子加上我的竹林聯盟弟子和新血(新弟子),重新成立一個幫會,不管以前是什麽人,隻要今夜走到一起來了,就是好兄弟……四海幫是我們最大的對手,他們不講江湖道義,搶走我們的地盤,強迫我們的人加入他們,這還不算,隻要一見到我們的人就往死裏打,在座的原中和幫的弟子哪個沒有當過他們的凱子?”

人群中立即響起了一陣噓歎和義憤聲。

“……大寶(陳永和)發出話,揚言要我們在台北消失,跟他們結梁子(仇恨)的不僅僅是我們,牛埔幫、飛摩幫、青龍幫、黑蛇幫等幫會都同四海幫結下了梁子(仇恨),他們號稱台灣第一大幫會,哼!有朝一日我們要讓他們見識一下誰才是真正的台灣第一大幫……”

幾個趙寧的得意弟子在人群中穿梭,給每個人遞上三支點著的香和一隻大瓷碗。

陳啟禮緊攥著三支香,臉上一副莊嚴疑重的樣子。

人群中又站出幾個人,是周榕等幾個大哥級的人物,他們和趙寧站成一排,仰頭向天,虔誠地跪了下去,所有坐著的人紛紛起身跪在地上。

趙寧一邊跪拜,一邊大聲念著:“天地做證,日月為鑒,竹林結盟,兄弟同心,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如違此誓,人神共棄。”

趙寧念一句,其餘的人跟著念一句。念完之後,他將手中的香插在地上,而後起身,麵向大家。這時,他手上出現三把尖刀。

他環視了周圍的人群一眼,右手一晃,已把一把尖刀端端正正插在中間,同時大聲念道:“第一刀,插中央,叛幫出賣兄弟的,千刀萬剮無人葬。”接著他又把第二、第三把刀的刀口朝外插在第一把刀的兩邊,繼續大聲念道:“第二、第三刀,刀口刀刃向外方,齊心協力對外幫。”

趙寧在念的時候,旁邊的周德新和周榕等幾個原中和幫骨幹隨聲附和,緊接著許多人都加入了附和的行列,一遍又一遍地念著,使得這聲音在夜幕籠罩的竹林深處顯得越發的豪氣萬狀。

這插刀的儀式是趙寧從別處學來的,一些老幫派,諸如青幫、洪門等幫派,有新弟子入幫便要舉行這樣的儀式。

三把刀插畢,越寧環視左右,走到中間的那壇酒麵前,拿起一把小刀,割破左手中指,讓血滴入酒中,繼他之後,周德新、周榕、林國棟、柳茂川等人上前依次滴血入酒。其他人則自動排成兩行隊列,依次上前割破手指滴血入酒。沒有異常的聲音,一切都在井然有序中進行。

滴完血後,每個人用碗依次從酒壇中舀起一碗酒,回來原先坐著的地方,這時已沒有人再坐了,一個個神情激動地站著,等待激動人心的時刻到來。

這時趙寧又說話了:“大哥(孫德培)雖然不在了,但在兄弟們心中,他仍是老大。為了和潘老大的區分開來(潘世明雖然打出萬字幫的旗號,但仍對外稱中和幫,趙寧當初成立竹林聯盟明,尊潘世明的中和幫為正統),我們不叫中和幫了,既然今夜我們兄弟在竹林裏聯盟, 就叫竹聯幫,同意我意見的就舉手讚成。”

一半以上的人舉起了手。陳啟禮原本不願舉手,叫中和幫不是挺好的嗎?幹嘛要叫竹聯幫呢? 他見大多數的人都舉了手,略一思索,也舉起了手。

“請兄弟們跟著我念幫詞。”趙寧舉酒碗過頭,大聲念幫詞:“竹葉飄飄片片生,竹棍光光根連根,狂沙萬裏皆竹聯,傲笑江湖唯英勇。”說完,仰頭一口喝幹碗中的血酒,並將碗摔碎在地上。

其餘的人見狀,紛紛效仿,竹林內頓時響起一陣持續清脆的摔碗聲。

竹聯幫成立儀式總算做完了,但實際性的事情才開始。首先由周榕宣讀幫規,幫規總分四條 :(1)全力對付四海幫,(2)不得叛幫,(3)自己兄弟要團結,(4)每星期奉獻幫費五元。(由於竹聯幫建幫伊始,諸事還不完善,兩年後,幫規增加到16條,到1968年陳啟禮坐上竹聯幫 第一把交椅時,幫規已增至114條之多)

幫主(孫德培)還在獄中,不能管理幫中事務,所以趙寧當即宣布竹聯幫下屬設堂口,分獅、 虎、豹、鳳、鴨五個堂口,每個堂口設“掌法”(堂主)一人,主管堂中事務,如幫中有什麽事務或決策,需各堂掌法會齊後商討解決。

除幾個元老外,其餘的人都劃歸各屬堂口。陳啟禮被劃到了鴨堂,鴨堂的掌法是周榕。自從陳啟禮加入中和幫後,周榕就是他的大哥,且那一次他被四海幫的“三番仔”胡偉圍毆時,周榕帶人救了他,這份恩情,他始終銘記於心。後來他當上了竹聯幫的老大之後,周榕做了幾件違反幫規的事,他惦記著那份情,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竹林內聚集了二百來個人,除六、七十個是原中和幫和原竹林聯盟的弟子外,其餘的全是新血(新弟子)。二百來個人平分,每個堂口分到了四、五十個人。

蠟燭早已燒盡,這時天已蒙蒙亮,竹林內呈現出一遍朦朧的微曦來。

“大家散吧!”趙寧說,“每個禮拜的禮拜天到我家的水果店會集。”

“不好啦,四海幫的人來了!”不知誰尖叫了一聲,人群頓時鼓噪起來。

竹林外響起沙沙的腳步聲和竹子被撥動的聲音,看樣子來的人還真不少。

“不要慌!”趙寧大聲吼,“我們有這麽多人,一定不會輸給他們,每個人緊跟著堂口的掌 法,千萬不要亂。”

由於來參加聯盟的人大多沒有帶防身武器,沒有防身武器自然心虛,再加上聽說來者是四海幫,雖然趙寧的話起了一定的鎮懾作用,但人群還是不可避免地亂了,大家一窩蜂地迎向四海幫的人,向竹林外衝去。

陳啟禮原想跟著周榕往外衝,沒跑幾步便被人群衝散。昔日對四海幫的仇恨襲上心頭,他不顧一切赤手空拳向前衝去,衝不了多遠便迎麵碰上了幾個手持棍棒的四海幫弟子,二話不說,他的拳頭已揮起。

拳頭無論如何也鬥不過棍棒,可是陳啟禮竟似不要命了一般,抓住一個四海幫弟子就往死裏打,全然不顧旁邊如雨般擊向他的棍棒。轉眼間,他的頭上,身上中了不少棒,有的地方已痛得失去了知覺,代價是兩個四海幫弟子也被他打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他的這種不要命的打法嚇懵了那幾個攻擊他的四海幫弟子,有一個驚叫道:“他瘋了!” 他並沒有瘋,頭腦還很清醒,在他衝入四海幫弟子的人群時,想起了父親對他解釋過的孫子 兵法中的一句話——狹路相逢勇者勝。正是在這種意識的驅動下,使他這麽不要命。他已奪了一根棍棒,幾棒便將圍攻他的幾個人打倒在地,其餘四海幫弟子見狀,紛紛避開他轉向攻擊別人。

竹林中慘叫聲不斷,聽得人的頭皮發麻。

天已大亮,竹林內升騰起霧氣,且霧氣越來越濃,二十步之外不見人影。

陳啟禮衝一路打一路,救起不少被打得在地上亂滾的竹聯幫弟子,被他救起的竹聯幫弟子跟在他身後,足有二十個人,這二十個人在他的帶領下,形成了一個強有力的複仇團體,這個團體所到之處,四海幫弟子紛紛退卻。如滾雪球一般,被救起的竹聯幫弟子加入後,使得這個團體越壯越大。

猛地,他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隻是那個聲音變得非常無力,且越來越弱。轉過一道竹叢,他看到十幾個四海幫的人正圍著一個在地上打滾的人亂棒齊下,聲音正是那個人發出來的。

“大哥!”陳啟禮認出了那個地上的人竟是他們鴨堂的掌法周榕。

帶頭圍攻周榕的那個人陳啟禮是認得的,是四海幫的得力幹將劉偉民,劉偉民長得人高馬大,每次打架都很狠,所以還有一個外號叫拚命三郎。劉偉民和陳永和是鐵哥們,有劉偉民在,陳永和一定不遠。

陳啟禮撲向了劉偉民,一棍擊下。

劉偉民滿以為竹林中的中和幫(他並不知道已產生了一個新幫會——竹聯幫)的人已被四海幫的人打散,誰知還能衝出一支勁旅,他還未反應過來,左肩上立刻中了一棒,左手頓不能動了,慌忙之中,他揮起右手的棍子迎向來人。兩棍相交,他的右手一陣麻木。不好,來人勁道不小。他定睛看了一眼攻擊他的人,隻見這人的身胚並不粗壯,也沒他高大,隻是這人兩眼中的凶悍嚇了他一跳,什麽時候有了這麽一個凶悍的對手?

陳啟禮的身子一矮,從地上抓起來塊磚頭,劈麵向劉偉民擲去,同時手中棍子揚起,攔腰掃去。

腰可是致命之處,劉偉民退了幾大步,堪堪躲過陳啟禮的攔腰一擊,卻躲不過劈麵而至的磚頭,一聲悶哼之後,他的額前血流如注。

劉偉民不敢戀戰,大叫了一聲:“順水(撤退)。”丟掉棍子用手捂住額頭的傷口,帶頭向竹林外逃去。

周榕已被人扶起坐在一旁。陳啟禮打跑了劉偉民回到周榕身邊,叫了一聲:“老大。” 周榕定睛看著陳啟禮,伸手在陳啟禮的肩上拍了一掌:“好兄弟!”

一句好兄弟叫得陳啟禮熱淚盈眶,他撕下一隻袖子,給周榕擦流血的傷口。

陳啟禮在竹林內繼續搜尋,先後遇上了趙寧和林國棟帶著的兩隊人,他們也是和陳啟禮一樣,奮起反抗才不至於被四海幫的人打散。

竹林一戰,是竹聯幫成立後正式和四海幫交鋒的第一戰,盡管竹聯幫二百來號人不同程度上都受了傷,卻使他們意識到,隻要兄弟們齊心合力,四海幫的人並不可怕。

陳啟禮很快成了竹聯幫的一員悍將,每次和其他幫派爭奪地盤,總是手握鐵棍衝在最前麵,那副不要命的狠勁令對方望而披靡。幾場械鬥下來,竹聯幫擁有了一塊不小的地盤。由於陳啟禮的凶悍,及他歸屬周榕的鴨堂,所以道上的人替他起了一個外叫“悍鴨子”,“悍鴨子”這名字雖不雅,但他樂意接受,時間一長便叫開了。

他逐漸有了一幫交情過硬的哥們,像“青蛇”鄧國灃、“灰鴨”柳茂川等人。

雖然有時候打打殺殺,但也有閑暇的時候,隻要有空,鄧國灃等人便扯上陳啟禮,去淡水河 遊泳,看著幾個哥們在水裏像魚一樣逍遙自在的樣子,站在岸邊的陳啟禮好羨慕,好幾次脫掉衣服走到齊腰深的水裏時,還是搖搖頭回到了岸上。

鄧國灃在水裏哈哈大笑:“悍鴨子,看來你這個不會水的鴨子還真是個名副其實的旱鴨子。 ”

陳啟禮不會水的秘密很快傳開去,於是悍鴨子變成了旱鴨子,雖然讀音一樣,卻大不相同。 他無所謂別人怎麽稱呼他。

由於他的狠勁過人,很快得到一大幫兄弟的愛戴,幫內的一些大哥見狀,開始擔心起來,處處為難他。

此處不容人,自有容人處。陳啟禮絕不會讓自己委曲求全,要想在那些資格比他老的大哥中脫穎而出的話,就必須有過人之處。這一點,他早就想到了。

離開竹聯幫後,陳啟禮帶著幾個貼心兄弟,另起山頭成立“南強聯盟”,“南強聯盟”的成 員大多是南強中學的學生。說得好聽是“南強聯盟”,其實也就是那麽十幾個人,和孫德培當初創立中和幫一樣。但是憑著他在黑道上名聲,不少慕名而來的少年加入“南強聯盟”,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南強聯盟由當初的十幾個人發展成為一個近兩百人的有勢力的幫派。“旱鴨子”的名氣在道上越加響亮。

眼見“南強聯盟”的勢力越來越大,竹聯幫原先排擠陳啟禮的人開始坐立不安了,他們擔心陳啟禮殺一個回馬槍,吞並竹聯幫,到時候他們怎麽死的都不知道。這樣的例子在台灣黑幫中不是沒有。

有人想雇殺手殺掉陳啟禮,也有人想陳啟禮重新回到竹聯幫。

趙寧派人找到陳啟禮,要他重回竹聯幫,他沒答應,就這麽回去豈不是很沒麵子?

自從陳啟禮離開竹聯幫後,竹聯幫的元氣大傷,四海幫及一些小幫派趁機回過頭來對付竹聯幫,大大小小的械鬥發生十來起,每一次都是以竹聯幫的慘敗而告結束。

竹聯幫幾個大哥級人物不得不考慮竹聯幫的今後命運,現實情況使他們認識到,如果沒有陳啟禮,竹聯幫就像過去的中和幫一樣,成為一個黑道上的曆史名詞。

這期間,趙寧因故去了美國,林國棟由於在每次械鬥中出力不少,被其他幾位堂口掌法推為幫主(孫德培還在獄中,這幫主的位子實在不能空下去),林國棟成為竹聯幫的幫主後,著力整頓幫務,竹聯幫恢複元氣不少,但仍不能與往日陳啟禮在的時候相比。

四海幫早就想吞並竹聯幫,可惜一直未能如願,當得知陳啟禮開竹聯幫後,陳永和親自找到陳啟禮,想邀他入夥,被他回絕。陳永和惱羞成怒,帶了一幫子人來找 “南強聯盟”決鬥,雙方在淡水河上遊新店溪上的永福橋擺開架勢,虎視耽耽。

陳永和的人馬除了近一個三百個人的先鋒隊伍外,還有近千人的幫內弟子做後盾;陳啟禮的“南強聯盟 ”,總人數不到兩百個人,而且絕大多數人隻是來湊個人數,不像四海幫的人那樣身經百戰。一見到四海幫的人手持棍棒,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不少人早已嚇得尿了褲子,手腳直哆嗦。

陳啟禮見狀,吼了一聲:“膽小的回家去,是條好漢的跟我往前衝。”

這麽一吼,已有四五十個人往後退,這一退可不得了,四海幫的人趁勢撲了上來。

“來得好!”陳啟禮手持一把日本軍刀,這是他花了三百塊錢從一個舊貨攤上買來的,據說這把刀的主人是二戰時期的一位駐紮在淡水河邊的日本軍官。刀的主人早已被戰火吞噬,這把刀卻流傳下來了。刀很鋒利,抽出刀鞘後泛著一層青湛的寒光,是一把好刀,不知飲過多少人的血。

四海幫衝在最前麵的是陳永和,陳永和雙手握著一把長柄西瓜刀。以往每次械鬥,陳啟和都是仗著這把特製的西瓜刀大逞雄風。

陳永和衝到離站在隊伍麵前的陳啟禮二十米遠時,見陳啟禮手上的日本軍刀已出鞘,軍刀在太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一股懾人的寒光,他的心不由一涼。可惜情況不容陳永和後退,後麵的人如潮水般蜂擁著他往前。

在陳啟禮的身後,站著幾十個手持各種器械的“南強聯盟”的弟子,也許是陳啟禮的異常鎮定鼓舞了他們,一個個臉上看不到絲毫恐懼,反倒露出幾分悲壯來,誓要與強大於自己的敵人拚個你死我活。見到這陣勢,原先打退堂鼓的幾十個人也穩定下來,呐喊著往前衝。

轉眼間,雙方的人已交上手。

陳啟禮斜著刀身朝衝在最前麵的陳永和劈了一刀,陳啟和忙舉起手中的刀相格,“當”的一聲,陳永和的西瓜刀已被削去大半。

陳永和大驚,下意識退了幾步,他身後的幾個四海幫弟子立即圍住陳啟禮,揮動手中的鐵棒劈頭蓋腦一頓亂打。陳啟禮不慌不忙持刀左右一格,順勢橫劈兩刀,隻聽得一聲慘叫,飛濺起的鮮血噴了他一頭一臉,他愣了一愣,想不到這把軍刀有如此威力。那個中刀的四海幫弟子倒在地上已痛得昏厥了過,一截右臂被陳啟禮的日本軍刀砍斷,斷臂落在土裏,手指兀自**不止。

其餘的人都駭呆了,一個個停止了械鬥,退回自己的隊伍中,眼睜睜地望著陳啟禮。(那個時候竹聯幫和四海幫雖然械鬥不止,畢竟都是一群未成年的孩子,害怕殺人,最多將對方打得重傷。)

陳啟禮一揮手中軍刀,用一種居高臨下的口吻說道:“還不快叫人把你的這位兄弟送到醫院去?他死了你也逃不了。”

陳永和一揮手,走出幾個四海幫弟子將地上那個人抬起,截了一輛貨車,將人送到醫院去。

橋上,雙方的人還在僵持,誰也不敢首先動手。陳啟禮知道憑他手中這把軍刀,已將對方震懾住了。盡管四海幫在人數上占優勢,卻被陳啟禮的凶悍嚇住,不敢妄動,才一交手就傷了一名弟兄,如果被他衝入人群大肆砍殺,血肉橫飛之後,死傷恐怕不止一兩個。

“旱鴨子,有你狠的。”陳永和知道再這麽下去討不了好,而且有人告訴他,竹聯幫老大林國棟正帶著一大批人從中和鎮趕來相助陳啟禮,不如趁早退去,否則到時連退路也沒有。

陳啟禮從陳永和的臉上看出了怯意,大聲說道:“從今往後,新店溪以南的地盤全屬我們,不準四海幫的人過這座橋,否則對我心狠手辣。”

陳啟禮盡管隻有16歲,卻已露出非凡的膽識和超人的魅力來。這一點,林國棟不是不知,他拉近和陳啟禮的關係,無非想陳啟禮重回竹聯幫。隻要陳啟禮回竹聯幫,一來竹聯幫勢力大增,二來他在幫中地位鞏固不少。

林國棟有林國棟的想法,陳啟禮也陳啟禮的想法。陳啟禮拒絕了林國棟要他重回竹聯幫,另設一個堂口,要他當堂主的邀請。俗話說得好,好馬不吃回頭草,陳啟禮已打定主意將“南強聯盟”進一步壯大。

1957年,四海幫聯合幾個幫會和竹聯幫火拚時,陳啟禮帶著南強聯盟的人回到了竹聯幫,此時的他已非昔日吳下阿蒙,雖有老大林國棟提議成立象堂,要他當象堂的掌法,但他沒答應,他早把眼睛瞄上了竹聯幫老大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