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課:維係天下蒼生,曾國藩出山用重典,穩定了社會治安,卻留下罵名

曾國藩在家守孝,卻心係天下之事。

局勢對大清非常不利,太平軍起義以來,勢力擴張得很厲害,所到之處,勢不可當,連克州縣。和太平軍比起來,清軍則是不堪一擊,一觸即潰,實在是丟盡了鹹豐帝的臉麵。

(鹹豐二年)4月5日,太平軍自永安突圍,北上圍攻省城桂林,不克,繼續北上,在全州蓑衣渡遭遇清軍江忠源部攔截,馮雲山被清軍炮火擊中,後傷重死亡。5月19日離開廣西進入湖南省,克道州、郴州。

各地的地主富豪及湘中名宦也紛紛帶著家眷四處逃難。其中,郭嵩燾兄弟和左宗棠兄弟也逃到了玉池山梓木洞。

太平軍西王蕭朝貴聞長沙兵力空虛,率偏師進攻長沙,9月12日在攻城時戰死。曾國藩得知太平軍圍攻長沙的消息,急忙寫信派人日夜兼程送給江忠源等幾個朋友,要他們帶兵前來救援長沙。當洪秀全、楊秀清率主力來到長沙城下時,長沙周邊已經是重兵雲集,而且都是能打戰的“募勇”(招募的兵勇,不屬於朝廷正規軍),太平軍在長沙糾纏了近三個月仍未能成功,於是撤圍,一窩蜂北上,攻克嶽州和武昌,勢力發展到近三十萬人。水陸並進,“帆幟蔽江,所過城鎮,望風披靡”。

對各地的軍事戰況,曾國藩當然是非常關心的。武昌陷落,曾國藩的朋友、湖北巡撫常大淳在城門上吊死,他的妻子、長子和大孫女一並自殺,二兒子兒媳皆被太平軍掠去。常大淳也是湖南人,和曾國藩很熟,兩家來往很密切,八年前曾國藩還一度想和他結為兒女親家。因此曾國藩聞聽這個消息自然不勝驚悼,說:“恐常氏遂無遺類矣。慘哉!”湘鄉雖然地處偏遠,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果王朝覆滅,曾氏家族也不可能獨完。

按理他應該挺身而出。

他的好友郭嵩燾到了湘鄉,郭嵩燾與他相識多年,相知甚深,力勸他出山:公素具澄清之誌,今不乘時自效,如君父何?

郭嵩燾說得很清楚:你以前總在信裏抱怨在朝廷按部就班,死氣沉沉,沒法興革,你的政治理想沒法實現。亂世出英雄,現在天下大亂,豈不正是你建功立業,施展自己的才華,實現人生理想的大好時機?你成天抱怨上天不給機會,現在 ,不正是上天給的機會嗎?

曾國藩也想出山啊,可是他不能冒然出山,因為皇帝批準了他守孝,如果他就這麽出去,一旦皇帝追究責任,說他抗旨不遵,等於把自己的頭往皇帝的刀下去湊,作死!

他可沒有這麽笨,要出山也要師出有名,要皇帝特準才行。

所以當天就開始起草奏折,對太平軍的發展和清軍作戰不利的事情,洋洋灑灑說了一大通,接著學諸葛亮隆中對的樣子,提出了幾條建議:一、允許地方官員和豪紳辦團練,以抵擋賊寇;二、調派能征善戰的官員;三、改革吏治;四、重用漢官;五、適當時機,對賊寇進行招撫,而後圖之;六……

曾國藩的這幾點,切中了大清朝廷的要害,特別是第一和第五條,如果實施得好,確實能夠剿平太平軍。日後他圍攻南京,正是用了第五條,先假意招撫,等人家放下刀之後,再擇機屠殺以絕後患。不得不說,曾國藩確實是個心狠手辣的人。

對於曾國藩的奏折,鹹豐皇帝看了一眼就扔到一邊去了:朕知道大清八旗軍隊不行,也用不著你來指手畫腳的。

肅順和端華他們也看了曾國藩的折子,哥倆向鹹豐皇帝出主意:他們要辦團練,就讓他們去辦好了,反正朝廷不出錢,由著他們去搞,漢人打漢人,保的是我們滿人的江山,何樂而不為呢?

鹹豐皇帝一聽有道理:準了。

鹹豐二年(1852)年底,曾國藩終於等來了上諭,是湖南巡撫衙門遣人送來的:前任丁憂侍郎曾國藩,籍隸湘鄉 ,聞其在籍,其於湖南地方人情自必熟悉,著該撫傳旨,令其幫同辦理本省團練鄉民、搜查土匪諸事務。伊必盡力,不負委任。

老狐狸要出山了。他在出山的時候,寫信給在翰林院中任職的李鴻章,讓李鴻章設法回來,一起辦團練建功立業。

李鴻章接到老師的信之後,慫恿工部左侍郎呂賢基上奏,並代為捉刀連夜趕寫奏章:辦團練好啊,替皇上分憂解難。鹹豐帝詔諭工部左侍郎呂賢基前往安徽,任安徽團練大臣,辦理團練防剿事宜。

鹹豐皇帝在同意曾國藩辦團練的同時,任命刑部尚書陳孚恩為江西團練大臣,第二年,任命廣西巡撫周天爵為團練大臣。讓人吃驚的是,在1853年初的一個月之內被任命團練大臣的就多達四五十人。 一時之間,全國上下掀起了一股辦團練的熱潮。

曾國藩到了長沙與湖南巡撫張亮基商辦團練事宜,同時寫信給江忠源,希望得到江忠源的支持。江忠源所率領的部隊強過清兵十倍,雖然他們沒有清兵豐厚的俸祿和先進的武器,但他們卻比清兵更勇敢,更善戰。可以說,他們是地方武裝力量的表率和先導。在江忠源聞聽曾國藩準備出山辦團練之後,他寫信給曾國藩表示大力支持,並會鼎力相助。

要辦團練,要得有錢有人才行,曾國藩這才顯露出他在北京積攢的人脈出來了,不僅僅是他的老師唐鑒和老友郭嵩燾,還有劉蓉、左宗棠、羅澤南、李續賓、李續宜、蔣益灃等名流。這些人有不少是他的門生和朋友,日後都成為湘軍的將領。

特別是左宗棠,在太平軍圍攻長沙、省城危急之際,他在郭嵩燾等人的勸勉下,應湖南巡撫張亮基之聘出山,投入到了保衛大清江山的陣營。左宗棠在炮火連天的日子裏縋城而入,張亮基大喜過望,將全部軍事悉數托付給左宗棠。左宗棠“晝夜調軍食,治文書、區畫守具”,建議大都被采納並立即付諸實施,終於使太平軍圍攻長沙三個月不下,撤圍北去。左宗棠於是聲名鵲起。

他不出山則已,出來就想大幹一場,所以一到長沙,就設置了一個“協辦團練大臣公館” ,以個人名義向全省發布公文,要把全省的社會治安工作管理起來。

太平軍已經揮師湖北和江西,湖南雖暫獲喘息,形勢卻依然危急。湖南曆來是會黨之淵藪,太平軍一走,串子會、紅黑會、半邊錢會、一股香會等名目繁多的會黨土匪勢力不斷發難,試圖步太平軍後塵以求一逞,各地地痞流氓、散兵遊勇,也跟著興風作浪,因此湖南境內風聲鶴唳,人心惶惶。穩定社會治安成了當務之急。

所以出山伊始,曾國藩即以剿匪為首要任務。一到長沙,他就展現出雷厲風行的辦事風格,他認為治亂世要用重典,就在館內設了一個審案局,實際上就是成立了一個湖南省社會治安嚴打指揮中心。他把全省各地民間團練武裝召集到一起,加以訓練,然後四出搜剿土匪。他在審案局內發布了一道《與湖南各州縣公正紳耆書》,宣示除了土匪外還要嚴辦三種人。

第一,素行不法,慣為猾賊造言惑眾者。

第二,逃兵、逃勇,“經過鄉裏劫掠擾亂者”。

第三,匪徒、痞棍,“聚眾排飯(即吃大戶) 持械抄搶者。

曾國藩說,這幾類人,行為惡劣者,可以“格殺勿論”,“就地正法”。這道蓋著“欽命幫辦團練大臣曾”的紫花官鈐的布告,遍布湖南大小城市的大街小巷,曾國藩可不隻是嚇唬嚇唬人,他是真敢動手。每日杖斃者不下數十人,斬首者多達上百人,有時候連小偷小摸的人都給殺了。

一股恐怖氣氛在湖南全省曼延開來,殺人太多,他得了一個“曾剃頭”的外號。

在給老友馮卓懷(樹堂)的信中,曾國藩也解釋說:……應殺不殺之人充滿山穀,遂以釀成今日流寇之禍,豈複可姑息優容,養賊作子,重興萌孽而貽大患乎?

也就是說,現在土匪橫行,正是因為過去那麽多年,地方官殺的人太少。那些應該嚴懲的人得不到懲處,反而四處遊**,所以才釀成了太平軍起義。所以他才要對那些人痛下殺手,防止再釀成另一次大禍。

曾國藩對鹹豐皇帝匯報說:今鄉裏無賴之民囂然而不靖,彼見夫往年命案、盜案之首犯逍遙於法外,又見夫近年粵匪、土匪之肆行皆猖獗而莫製,遂以為法律不足憑,官長不足畏也……臣之愚見,欲純用重典以鋤強暴,但願良民有安生之日,即臣身得殘忍嚴酷之名亦不敢辭。

但也就是說,現在各地土匪之所以很囂張,是因為以前的命案 盜案首犯多年逍遙法外,現在太平天國勢力又橫行天下無法對付,所以亂民們以為法律和官府都不足畏。在這種情況下,要樹立官府的威信,就要實行恐怖統治。如果天下能太平,我不怕大家罵我殘忍殘酷。

鹹豐皇帝一想,有道理,隻要大清長治久安,朕準你殺。

曾國藩殺到後來,恐怖政策確實收到了一時之效,各地土匪不敢再輕舉妄動,社會秩序迅速安定下來。

但是,關於他的非議也漸漸浮起。曾國藩勇於任事,湖南全省的地方官不但不感激他,相反都開始厭惡他,認為他過於殘酷。出山幾個月後,謗名滿城,“曾屠戶”、“曾剃頭”之類的綽號流傳開來。長沙城中“文法吏大嘩”,都視他為仇敵。甚至當時的一些老朋友如李瀚章(李鴻章的哥哥)、魁聯、朱孫詒、郭嵩燾、歐陽兆熊等都給他寫信,表示了對他種種作為的不理解和擔心。李瀚章為此專門寫信給他,“勸其緩刑”。

曾國藩是為了大清的長治久安,他沒有做錯,為什麽會出現這種情況呢?其實這種情況在他的預料之內,他已經想到怎麽應付了。(預知後事,請看下一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