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雪花

如同雪花

“這是我帶來的便當,自己做的,不嫌棄的話就吃吧。”

“哪會嫌棄,我很餓呢。”

我抓起一個碩大的飯團,一鼓作氣往嘴裏塞進去半個。

“好吃嗎?”

如同即將崩塌的河堤,流淚的衝動突如其來讓人措手不及,我努力將眼眶裏打轉的淚水打發走,然後低下頭盡量用緩和而正常的語氣說:

“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東西了!”

“嘻,小題大做。”明裏笑道。

“才不是。”我說,並伸出手準備消滅第二個飯團。

明裏看我吃津津有味,也拿起一個飯團吃了起來,等了這麽久,她恐怕也餓了吧。

吃完明裏帶來的自製便當,兩人的情緒似乎也穩定了下來。

我們走出候車室,靜謐縈繞著四處,一邊安靜地呼吸,一邊觀察著雪花的下落速度。

“看,那就是我在信中提到的櫻花樹。”

“是嗎?”

“嗯,我們去看看吧。”

我們踩著略微有些深的雪走著,整個世界隻剩下我倆的談笑聲以及踩入雪中所發出“咕吱咕吱”的聲響。

不一會兒,我們來到了樹下。

兩人默契地不再說話,靜靜望著眼前龐大、掛著雪、光禿禿的櫻花樹。

明裏轉身朝向我,用看起來很柔嫩的手心接住了一片雪花,淡淡地笑著問我:

“貴樹君,你不覺得……這很像櫻花嗎?”

我注視著明裏清澈的眸子,說:

“是啊。”

我們相視著,仿佛已知的時間概念僅適用於我們的體內,在狹小而溫暖的空間裏獨自運轉著。

我們的嘴唇慢慢靠近,終於默不做聲地吻在了一起。

那一瞬間,我隱約參悟了什麽是心靈、永遠抑或是靈魂的意義。

仿佛終於能夠將自己十幾年的人生,全部與明裏分享。

而在這幸福飄然而過以後,接踵而來的又是無以複加的悲傷。

明裏的這份溫柔,明裏的這份溫暖,我該如何麵對。

我深知我們無法永遠廝守在一起,因為我們的麵前聳立著巨大的人生,它阻隔著我們,對此我深感無力。

而這一切擔憂都將慢慢逝去,最後僅留下明裏那柔軟雙唇帶來的觸感。

“……”

明裏忽然抱住了我。

我的雙手在半空中顫抖了片刻,最終還是抱緊了明裏那柔軟溫熱的身軀。

我們在附近的小木屋裏過了一夜,裹著厚重而溫暖棉被靠在一起,透過有些汙跡的玻璃窗凝視外麵恬靜的雪景,就著分別的這些日子慢慢長談。

次日清晨醒來的時候才發現其實我們還是不小心睡著了,不免感到有些惋惜。

我走出小屋,深深地將一口岩舟的空氣吸進肺中以作留念,我買好了回程的車票,站在即將關閉的車門邊上,與明裏惜別。

“我會寫信給你的,也會打電話。”

當時我隻說了這麽一句話,簡單地好比我們當初“一起賞櫻花”的約定。

我努力皺著眉頭,抿著的嘴角有點扭曲,我不想在女生麵前流淚,特別是在我最珍惜的那個女生麵前。

我應該表現地更加堅強,像一個真正的男人一樣,我應該設法讓彼此擺脫這樣的窘境。

不過在此之前,我覺得我應該再對車門外的泫然欲泣的明裏說些什麽。但是我終究隻是凝視著她的眼睛。

“貴樹君……在以後的道路上……一定會一帆風順的!一定!”明裏抽噎著鼓勵我。

車門粗魯地關上了,僅僅是隔著幾厘米,我甚至聽不清車外的明裏正在說些什麽。

我透過車窗向前揮著手;

我透過車窗向右邊努力揮著手;

我透過車窗向車離去的地方拚命揮著手;

直到遠處嬌小的身軀在眼中消失,才發現我再歇斯底裏地向她揮手,她也是看不見的。

事已至此,我終究沒有將寫給她的信遺失一事告訴明裏。

因為我感覺,在那個吻之後,世界上的一切仿佛都已經發生了改變。

我深深渴望擁有,能夠守護她的力量。

懷著這唯一的想法,我一直靜靜眺望著車窗外的風景,佇立久久。

《櫻花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