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不講武德（下）
侯紹宗突然橫坐在翠竹巔，將手中竹劍橫放在自己膝蓋上，屈指輕彈竹劍劍身，竟發出一聲聲輕吟，宛若高山流水，叮咚叮咚…
“小白師兄，你想不想練劍？”沐瑤突然開口問道。
江小白一愣，道：“我練那玩意幹啥？”
“你會喜歡的，看過了那些城隍陰差捉妖，你得看看真正的修士鬥法，捉對廝殺，然後你就會明白，這世間什麽是真正的大自在，你還太年輕，暫時應該不會懂。”沐瑤莫名其妙的說著，然後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道：“其實你們儒家的神通，更賞心悅目一點，就比如，我爹的畫中遊意境，嘖嘖，那是真瀟灑，他其實可以騙更多更多的女人為他生娃，卻偏偏鍾情我娘那隻妖，也是個傻x玩意。”
“咋了，你現在承認白鷺是你爹了？”江小白道。
“當了他那麽久的娘，也總得讓他當一次爹唄，對不，其實我最快樂的日子，就是白發蒼蒼躺在神仙鎮蕭長河門口那兩棵桃樹前，一邊罵他，一邊看他修補這座天下的劍意。”
“你不知道，當桃樹結果，當我爹把整座天下儒釋道三家典籍中的“劍”字補全，當劍氣滿乾坤，當我白發變青絲，就好像返老還童一般，如女子劍仙，禦劍而行千萬裏…”
“那時候，我才明白，生於蒼茫天地之間，更當學一學，這世間的道法神通，至少，可以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如此罷了。”沐瑤突然歎了一口氣，道：“所以，小白師叔公，你應當，也學一學的，學劍，學拳，學神通，學術法，反正有用的，都要學。”
江小白心底莫名一顫，似明白了些什麽，他準備開口說話，沐瑤卻轉頭看向李芙蓉，開口道：“就比如你喜歡她，等你有本事了，你就可以保護她，懂不？”
“還有，如果有一天，你見到了我爹，你就告訴他，我稱呼過他“爹”了，也不遺憾了。”沐瑤突然站起身來。
沐瑤話很多，但聽在江小白耳中，就好像交代後事一般。
她突然抬起手，輕輕一推，就將江小白推入竹海之中。
突然被沐瑤一推，江小白隻感覺一股巨力震**，身子撞斷無數根翠竹，待停下之後，胸口一甜，竟是噴出一口鮮血。
他施展儒家“縮地成寸”，但卻感覺這翠竹林裏，這些翠竹好似活了一般，竟生生困住了他。
這一刻，江小白怎能不明白？
以整座翠竹為陣，目的是絕殺天機閣陌白。
“沐瑤，我告訴你，那癩蛤蟆，你們可以殺，但是李芙蓉，是我媳婦，你要是殺了她，我一定把你吊起來打三天三夜，先x後殺，再x再殺…”江小白在竹林之中大聲喊道。
沒有回答。
竹海上，侯紹宗依舊在屈指彈竹劍，那竹劍**起一陣陣漣漪，起風了，風吹拂在這片竹海上，竹浪一排排升起又落下，美輪美奐。
有一僧人踏浪而來。
他每一步都踏在那竹浪之上，月色下著黑色僧袍，頭頂九個戒疤，年紀卻不大，雙目有神，腳踏竹浪，卻頗有一番肆意汪洋，風流寫意的出塵意境。
“寒山寺無塵，俗家名字趙小虎，鎮長給我取了個名字，叫趙…趙什麽來著，不常用，忘記了。”趙小虎先是對陌白說，說到名字的時候又看向沐瑤。
這僧人，正是蛟龍入海之時，那東海岸前的赤腳僧人，這一襲紅衣的女子沐瑤，正是當時寒山寺中叫僧人吃飯喝酒吃肉的女子。
“趙構…”沐瑤瞪了一眼趙小虎，道：“趙小虎，你是不是到羅漢金身境，就連我的名字，都要忘記？”
趙小虎有些憨厚的撓撓頭，道：“這應該不會。”
陌白注視著這三人，感受著輕柔的風吹在自己的臉上，暖暖的，很舒服。
“是專門針對我的布局襲殺，還是順路見到就琢磨著不宰白不宰？”陌白很直接的問道。
“不要把自己看得很重要，高看自己，你不配，殺你是臨時起意，當然，如果這個女的不知死活要插手，那麽殺她就是順手為之，再有就是那個被隔絕在陣外的書生，如果不巧破陣而出，那麽就是他命不好。”侯紹宗淡淡的開口。
陌白突然退後一步，已經處於全神戒備的狀態之中，並不回頭，但是語氣卻堅決的對李芙蓉說道：“你走，帶上那個小子走，我們就隻丟一條命，賺了。”
“我不走，要死一起死。”李芙蓉這般說著，淩空踏出兩步，劍已經拎在手中。
“我有辦法脫身，你送什麽人頭？”陌白冷喝一聲，顯然也有些頭大，這頭發長見識短的玩意。
“喂，小姑娘，你們不是說好的單挑嗎？可不能不講武德哈！”李芙蓉對沐瑤開口道。
“是單挑啊，我們三個單挑他一個，有問題嗎？”沐瑤嘻嘻的笑道。
“我其實並不擅長捉對廝殺，但是剛好學了老朱掌櫃幾分劍意，就且稱稱你的斤兩吧！”侯紹宗突然長身而起。
彈劍動作戛然而止。
一片竹海在這個瞬間彎了下腰，複又彈起來。
手中竹劍輕輕揮出，起初隻見一道漣漪，這漣漪**漾開去之後，化作萬千漣漪，方圓數百棵翠竹頃刻之間盡數折斷。
一劍破百竹。
“這一劍“天外飛仙”，且接劍！”侯紹宗低喝一聲，雙手橫移，竹海上一排竹浪盡數彎腰。
斷竹如有靈性，化作成百上千竹劍，密密麻麻飛入上空，懸停侯紹宗左右，蓄勢待發。
“去…”
侯紹宗輕斥一聲，萬千竹劍密密麻麻飛出，遮天蔽月，這天地似在此刻，黑盡了，伸手不見五指。
當真如同天外飛仙。
陌白橫劍在胸，屈指一彈，頓時劍光四散，似驅散了陰霾，使這世間重見光明。
但，也僅僅是擋住四五百劍，另有四五百劍如遇暗礁**漾開去，竟使這空間都扭曲了一下。
就一下。
很短暫。
但就是這短暫的一下，旁觀的李芙蓉退去十丈開外，一口鮮血哽在喉嚨間，心潮翻湧。
我靠，打不過，不在一個檔次呀！
李芙蓉立刻盤腿坐在這竹林之上，強行壓下喉嚨間鮮血。
陌白顧不上其他，擋下那四五百劍之後，整個身軀猛然奔出，一襲白衣在月光下，竟莫名的顯得有些淒涼。
侯紹宗再出劍，身後再次浮現出無數竹劍，激射而去。
陌白橫劍而擋，或斬斷竹劍，或連環踩踏竹劍而行，這一片天地盡是無數劍影紛飛，如萬千蝗蟲過境。
竹海中，江小白被困在陣中，但這般激烈鬥法，他自然看到，隻見那滿天劍影，無數竹劍紛飛的壯觀場麵，也令他心底有些莫名的心潮澎湃，心生向往。
“這就是山上修士鬥法？真他娘的帶勁。”江小白自感歎，僅僅隻是瞬間，那滿天劍影迅速消散，此間竹海，竟有五分之一被夷為平地。
侯紹宗一劍接著一劍遞出，一劍更比一劍快，隻是眨眼之間，兩人已經鬥了上百回合，這一處劍氣迷漫，虛影綽綽。
陌白隻守不攻，上下騰挪，或躍於虛空之中，或降於竹林之間穿行，或踩踏竹浪之上，每次都是險而又險的避開侯紹宗遞出的劍勢。
竹海早已經一片狼藉。
或有齊整翠竹連根被斬斷，或有翠竹從半腰斜劈，留下尖銳如劍尖竹刺，或橫七豎八，或躺如疊。
陌白仍然隻守不攻，終於，侯紹宗劍勢稍緩，而陌白已經已經退到竹林之間。
換氣。
一口氣遞出這麽多劍，侯紹宗在陌白被逼退距離足夠遠的時候，選擇換氣。
隻是，陌白是誰？
天機閣首席大弟子，對於稍縱即逝的戰機把握得極好，就在這侯紹宗換氣的瞬間，陌白已經如同離弦之箭激射而出。
整個人隻是在片刻就來到侯紹宗的麵前，手中劍遞出，一劍穿入侯紹宗胸前，鮮血淋漓。
陌白並沒有乘勝追擊，一擊擊中，就毫不戀戰，遠遁而走。
隻是，在剛剛撤退的刹那，自覺得一股森寒的殺意從後背傳來，根本沒有機會轉身，一把油紙傘從陌白背後直穿胸前。
這還沒有完，那把油紙傘在穿胸而過的時候，竟然在他胸中狠狠的絞了一圈，直絞得陌白大半個胸前都空了，頓時腸肝肚肺都隱約可見。
可謂凶殘至極。
這出手之人，正是一臉人畜無害的沐瑤。
沐瑤一擊擊中，卻並不退走，隻見她握著傘柄的手，再次猛然一拉，這一把平平無奇的油紙傘，長出倒鉤，隻聽得哢嚓一聲，肋骨斷裂的聲音響起。
但見陌白，前胸肋骨竟被倒鉤勾斷，脫離胸腔。
劇烈的疼痛令他冷汗直冒。
他突然轉身，一掌朝著沐瑤拍來。
隻聽得“砰”的一聲。
沐瑤被拍中，直接倒飛出去。
隻是，陌白後背，卻又留給了中了一劍的侯紹宗，侯紹宗並不去管倒飛出去的沐瑤，而是再次踏前一步，竹劍再次遞出，堪堪從陌白身邊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