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一次驅魔(二)

五千塊錢,我的眼都快直了。

絲毫不誇張的講,二十年前的五千元,至少相當於現在的五萬元。

甚至可能還要多。

當時八萬塊錢就能在我們這小城市的繁華地段買套房。

普通工人累死累活,一年也未必能攢下五千塊錢。

不要說我的眼直了,連我媽的眼也直了。

馬上態度大變:

“大兄弟,快別這麽客氣,坐,趕緊坐,我給你倒茶。”

老頭兒也不搭話,老媽趕緊去找對門鄰居借茶葉去了。

老媽一走,我和那老頭兒一陣寒暄,終於弄清對方的來意。

其實人家不是衝我來,是專門來找我師傅的。

而我師傅為了讓我練練手,特意把這種小活派給我。

五千塊錢,我師傅居然看不上眼。

頭一次刷新我的三觀。

這老頭兒姓張,是我們市區某重點中學的校長。

老伴是醫生,兒子更厲害,煙草局的局長,兒媳婦是供電局的小頭頭。

這樣的家庭,根本就不缺錢。

誰投胎在這樣的家庭,那可得攢了幾輩子的福氣。

按說本應該其樂融融,幸福的一家,應該不可能有什麽煩惱。

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張校長唯一的孫子張小偉,在今年學校組織的一次春遊後,出了問題。

先是回來以後昏迷不醒,去了醫院根本查不出任何原因。

就是一切都正常,從省城請來的專家,也無法解釋。

在醫院足足昏睡了有二十天,好不容易醒了,竟然不認識人。

這還不是最恐怖的,也才三年級大的孩子,行動舉止像大人。

確切的說更像一個酒徒,天天鬧騰著要喝酒。

不給買酒就尋死覓活。

張校長就這麽一個孫子,全家捧為明珠,隻好任由他胡來。

剛開始買了一瓶酒,還想著小孩子,不過是胡鬧,喝那麽一兩口,也就算了。

有了酒,還得有菜,菜倒好整,隻要花生米。

兩樣備齊,讓一家人膽顫的一幕發生了。

才三年級大的孩子,拿起酒瓶對瓶吹,噸噸噸,花生米沒吃幾粒,一斤白酒幹沒了。

可把一家人嚇壞了,那白酒度數再低也38度了,成年人也該放倒了。

讓他們驚奇的是,張小偉沒醉。

不但沒醉,嘴裏還大喊著:

“我要吃肉,還要喝酒,喝清酒!”

那口氣,那作派,張校長當時就坐在我家凳子上,學著他那孫子的模樣兒,拍著桌子。

我一看,那就不像是小孩子的作派,小孩子再裝他也裝不出來。

而且據他形容,張小偉說話的聲音,完全就是另外一個人,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而且那說話,好像很生澀,特別硬。

小孩子沒變嗓,就是想學也學不來。

聽到這裏我已經弄明白了八九分,這就是我師傅講的,奪舍!

奪舍是我們驅魔師專用的名詞,民間管這叫鬼附身。

軀殼還是對方的軀殼,靈魂卻已換了。

我師傅曾經講過,遇上這種案例,就別對奪舍的魂魄客氣了。

直接可以動用白虎了。

世間做任何事情,人都有底線。

任何魂靈也是如此,奪舍是害人,最缺德的地方,往往是覺得這個軀殼不好了,換另一個。

被奪掉軀殼的靈魂,回不去,也無法踏入輪回。

一旦縱容這種事情發生,奪舍的魂靈,會越來越強大。

接連奪過三個人的軀殼以後,那就叫精魄了,極不好對付。

被奪舍的人,往往也容易會被家人發現,畢竟言行不一。

這時候,關鍵就得在於家人了。

必須請有能力的高人,來鏟除附體的邪靈。

必須一次處理幹淨,絕不能讓跑掉。

否則被奪舍的人,還會被第2次被奪。

那就離死不遠了。

有的請一些欺世盜名的神婆,神漢,根本就不管用。

最可怕的是請一些,半瓶子醋的高人。

你說他不懂,他還懂一點。

結果法術不精湛,還惹怒了邪靈,當時老實了,等那高人一走,回頭就自殺。

邪靈大不了再去害人,可就可憐了原來宿主的靈魂。

再也回不去了,真的是有家難回。

不過凡事總有緣由,我便問起,學校組織春遊的路線。

張校長一說,去南山,我馬上警醒了:

“是不是要路過戰備路,那座廢棄的大樓,從那裏要上山!”

“對,就是那兒,去那兒已經快中午了。”

張校長陷入了回憶中:

“說來也怪,本來萬裏晴空,卻下起一陣太陽雨,那雨還挺大,就下了一會兒。

學校組織學生們在那廢棄的大樓裏避雨,吃了點午飯,緊跟著就爬山!”

聽到這裏我馬上明白了問題所在,終於是出事兒了。

又是那座大樓。

可這我不便明講,於是準備動身去他家。

去之前我已經料想到,會出什麽情況,現在的我,完全有把握,料理了那個邪靈。

關鍵所在,是不能讓那邪靈跑了。

一旦跑了,這就出了我所掌控的範圍,功虧一簣。

張校長講完以後便問我:“你師傅大概什麽時候回來?”

“這件事情你放心,我就可以料理,用不著我師傅,你要是不放心,那就等我師傅回來,不過我不確定他啥時候回來!”

我說的是實話,張校長聽了,一臉無奈,目光在我臉上,來回逗留。

顯然怎麽也不相信,我能料理這事兒。

按後來當時他的話講,就是看我太年輕,怕靠不住。

可我也確實不知道我師傅什麽時候回來,到最後沒辦法,張校長也隻好勉強同意:

“我還請了一個茅山的道士,這樣吧,你明天下午來!”

最怕的情況來了,我馬上搖了搖頭:

“你要麽請他,要麽請我,你這樣出了事兒算誰的?”

“我兩個都請不行嗎?我家不差錢,上午他來,下午你去!”

我知道他肯定是為了自己的孫子,病急亂投醫,這種心情,換誰也可以理解。

要是換作沒學道以前的我,說不定我也會這樣想,畢竟這是個雙保險。

接下來我耐心跟對方,解釋了這其中的利害之處。

張校長沉思了一會兒:

“這樣吧,你和他一起上午來!”

……

第二天,為顯鄭重,去了張校長家,我也穿了一身道服。

不過我穿上這身道服以後,再看看,對麵那個茅山道士,我就覺得我業餘了好多。

真的就是業餘隊碰上專業隊了。

人家又是束發,又是佛珠,時不時的口念道號,每說一句話,前麵必須加上:“無量天尊!”

沒事了還拿拂塵,趕趕蒼蠅。

關鍵是人家麵相好啊,至少五六十歲了,滿頭銀發不說,須眉潔白。

一看就是那種世外高人,仙風道骨的模樣。

反觀我,那可真就是皇協軍。

發型是板寸,腳上也沒穿芒鞋,穿的是五元一雙的板鞋。

就身上的道服靠譜,關鍵是後背上還有一行字兒:橫店影視城。

拂塵沒有,蒼蠅拍倒是有一個。

那是我帶來的斷劍,套在布套裏,外形挺像蒼蠅拍的。

腰間還掛著一個鈴鐺,斜背著個黃書包,包裏有畫好的符。

就這形象真是不倫不類的,要說不是個騙子,怕都沒人信。

“兩位高人,誰先作法?”

兩個人都到了家門口,張校長一開門,問道。

那老道士斜斜的看了我一眼,眼眸中充滿了鄙視:

“無量天尊,還是貧道先去吧,我說施主啊,有我在就不要請那些無名狗輩了。”

靠,說誰狗輩呢?

我正要發火,忽然想起師傅告誡我,隨時要清心寡欲,才強製按下,對他做了個邀請的姿勢。

那老道也不客氣,就要進門,可我忽然想起一件緊要的事,馬上從包裏掏出一大把,畫好的符錄:

“你們把我這些畫好的符,全都貼在窗戶,門上,廚房和衛生間的門,也關好,都貼上。”

張校長一聽這話,想接過我手中的符,又看了看那老道。

直到對方眯著小眼兒,一點頭:

“無量天尊,你是主家,你隨便!”

張校長這才敢接過,房門一關,老道開始在裏麵做法了。

我給他符紙的作用,就是為了困住這邪靈。

其實這也是多餘,也是雙保險。

來之前,我就已經在各個路口,下水井蓋,樓前樓後,貼了個遍。

那罐子黃鱔血都快讓我用光了,就怕跑掉這個邪靈。

我畫的這符,叫困靈符,邪靈撞上去,就好像撞上一堵牆,明明什麽也沒有,就是過不去。

隻要困住這家夥,一切都好辦,哪怕我不成,等我師傅回來收拾,也不遲。

咱當過兵,做事講究仔細,穩妥。

那老道進去沒多久,我在門外就聽見,裏麵雞飛狗跳的。

又是一陣鐃鈸響,又是嗩呐,又是厲聲大喝,熱鬧極了。

知道的這是驅魔,不知道的還以為唱大戲呢。

這也就罷了,沒片刻工夫,又從門縫飄出一陣陣煙霧,不一會兒滿樓道的煙味兒,嗆得人都快睜不開眼。

樓上有十幾個鄰居下來,又是端著滿臉盆水,又是拿著鐵鍬。

個個臉上都處於懵逼狀態,我連忙向大家解釋:

“沒著火,真的沒著火,沒事兒的!”

“媽呀,這還沒事兒,哪來這麽大的煙啊?”

“這是搞什麽,過廟會也沒這麽熱鬧?“吵的人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正說話間,門開了,那老道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