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窩裏反
“真的有鹽，真是太好了。”
就連不遠處正在分派人手的傅友德，這個時候也是聞訊走了過來，他和毛天驍一樣都知道，食鹽對於人體的重要性，尤其是此刻，他們這些人幾乎都在三天以上，沒有接觸過一粒食鹽，對於體力的恢複，是一個極大的問題。。
之前他們還在考慮如何獲得食鹽，沒有想到吳十四這個時候給他們提供了及時的情報，雖然說有較大的危險，不過為之冒險值得。
“吳十四你放心大膽的講，到底有什麽危險？”既然下定決心，毛天驍自然要知己知彼，手上這麽一點都經不起折騰，自然要避免更多的損失。
“回稟大都督，從官道往東三十裏地，有一處老舊廟宇，早年廟中的大和尚圈了不少地，還生了一個兒子。如今他的兒子金菩薩盤踞在在廟宇之中，把一個佛門淨地變成了藏汙納垢之所，更是和鹽梟勾結，幾乎壟斷了宿縣七成以上的鹽市。”
吳十四這麽一說，毛天驍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看來對方的勢力極有來頭，和尚是一個階層，單是和鹽梟勾結這一點，也頗為讓人為難。
這些大和尚作為出家之人，若是與人為善，則是相當的慈悲，若是與人為惡，作奸犯科無一不是惡貫滿盈之輩，是有組織的地下勢力。
而鹽梟更是一夥亡命之徒，為了錢財他們更是什麽樣的手段都能夠使出來，戰鬥力之強悍，遠遠的超過一般的山賊土匪，甚至馬賊。
如今這兩夥人勾搭在一起，並且盤踞一方，想要從他們手中奪取食鹽，完全是虎口拔牙。
“今年元宵節之後，我們前營的千戶大人曾經奉命率兵攻打過這裏，但是一連三天損兵折將不說，最後還被他們偷襲燒毀了輜重。要不是因為那一次的慘敗，我們也不至於實力大損，以至於到被一幫莊丁護院欺負，那一把大火啊燒毀了……”
吳十四說到動情之處，一個高大威猛的漢子，竟然忍不住的熱淚盈眶，提出這座廟宇的信息，除了補給他們急需的食鹽之外，還帶有一點報仇的意思。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要是沒有了輜重，那麽就不可能得到有效的補充，對於實力的發揮和士氣的鼓舞，自然十分的重要。
毛天驍能夠想象，這一支人馬在損兵折將之下，又被燒毀了輜重，能夠在強敵伺環之下活下來，已經是一個奇跡了。
“大都督，一千人馬都沒有攻打下來，就咱們這點人手，豈不是雞蛋碰石頭，這姓吳的沒有安什麽好心，竟然拿弟兄們的性命去公報私仇……”
大石頭雖然魯莽，但是並不代表他就傻，連他都能懂的道理，其他人自然也看得十分的明白。
不過最終的結果還是由毛天驍拍板，所以眾人此刻誰也不敢亂說話，也隻有大石頭這樣的神經大條之人，才會心直口快的說道。
“公報私仇這頂大帽子，可是扣得有點冤枉吳十四了。”
毛天驍否定了大石頭的論調，也就是說，他還是堅持相信吳十四，本意還是為了食鹽，能夠讓大家活下去。
一支千人軍隊都沒有能夠攻打下來的地方，除了他們占據防禦工事的優勢之外，他們的戰鬥力也非同尋常，能夠主動出來偷襲紅巾軍的輜重，足以說明對方的首領也不是膿包之輩。
若是換作正常的攻防理論，恐怕沒有個五倍十倍的力量，還真的難以啃下這塊大石頭。
既然是眾所周知的結果，那麽恐怕就是金菩薩都未必會想到，有人會將主意打到他的頭上，這從戰略上來說，毛天驍已經占了先機，擁有主動權。
傅友德等人雖然不明白毛天驍哪來的自信，但是出於對毛天驍崇拜，他們還是無比堅定的執行了命令。
反倒是剛收攏的這些紅巾軍戰士，他們聽到要攻打金菩薩，一個個倒是摩拳擦掌起來，顯然他們每一個人心中都憋著一股仇恨的火焰。
就連那些被他們隱藏在小樹林之中的老人和少年，此刻也是一個個主動請纓，毛天驍這才發覺他似乎之前忽略了一個問題。
就是眼前的吳十四等人，算是一個建製較全的小規模部隊，他們之前並沒有駐守在徐州城之中，在徐州城被攻破的時候，如果要撤退的話，早就有機會離開。
他們之所以留在這裏，就是為了這個金菩薩，隻是陰差陽錯之下，金菩薩沒有被打倒，反而是被一幫莊丁護院給搞的狼狽不堪。
那麽他們是怎麽躲得過官兵的圍剿呢？
要知道徐州城破的時候，周邊幾乎沒有紅巾軍任何的立足之地，要不然的話，他們也不會朝著濠州一路潰敗，這一退基本是上將後背留給了韃子官兵，傷亡慘重。
“吳十四，不知道你有什麽良策？”毛天驍的計劃無非是想要運用三十六計，至於哪一個能成功，他也沒有絕對的把握。
但是毛天驍知道一點，如果能夠將金菩薩的人馬引出來，倒是不失為一個聚而殲之的好機會。
想必當初這一支千人的隊伍，去攻打金菩薩的時候，也做過一些前期的調查，不可能盲目的就去攻打，之所以遭受慘敗，原因絕不僅僅是吳十四所說的那樣。
“小的哪有什麽良策，全憑大都督作主，大都督運籌帷幄，兵鋒所指，敵人一個個束手就擒。”吳十四的馬屁拍得並不怎麽樣，說的話都十分的僵硬，有些東拚西湊。
一看吳十四就不是說謊的料子，他此刻極為的放低姿態，必然有所目的，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毛天驍可不會被他糊弄過去。
“沒有誰比你更了解廟宇的情況，這一仗就交給你全權指揮吧，我們打打配合，畢竟騎兵不適合攻城拔寨，你看怎麽樣？”
毛天驍看似商榷的口吻，但是誰都聽得出來這是命令，由不得吳十四有絲毫的抵觸，吳十四的嘴角有些抽搐，顯然他沒有想到毛天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大都督……大都督，小人哪有那樣的能力，金菩薩可不是善茬，他手中的那個金剛杵，小人連一招都走不過，也隻有您能降服得了他。”
“既然你知道金菩薩的厲害，為什麽還要去招惹他，難道這不是你公報私仇？”大石頭似乎抓住了吳十四的把柄，立刻反駁道他這麽一說，眾人也覺得十分的有理。
“大都督，小人沒有公報私仇，我這全都是為了大家好啊……”吳十四有些理屈詞窮，隻能不斷的重複著這幾句話，他說得越多，大家就對他越加的不信任。
“大都督，小老兒有話要說，小老二兒有話要說……”
就在這個時候之前，慷慨陳詞的老人家，蹣跚的走了過來，一把拉住毛天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老人家，那就借一步說話。”毛天驍扶著老人家，來到了十幾米以外，這才悄聲的問道。
“大都督，你有所不知，有些話小老兒說了，你可不要不開心，咱們紅巾軍隊伍當中，也有不少人心黑著呢！”老人家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似乎下定了決心。
“老人家盡管放心，不管說到什麽，我都會放在心裏，你不要有思想上的顧慮。”
紅巾軍起義的時候不管什麽人都收，自然是魚龍混雜，想要真正的打造一支鐵血軍隊，並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辦到的事情。
尤其是一些整個村莊，或者是一個家族的人，聚集到一起的時候，往往會形成一個個小團體，這些小團體會為了自己的利益考慮，而不會顧全大局。
甚至一些人加入紅巾軍之中，目的很單純，就是為了大撈一筆橫財，殺人越貨無所不用其極，然後做自己的快活山大王去。
這種現象在亂世極為的普遍，誰也無法控製，自古不是有兵匪為一家之說嘛！
“這金菩薩的父親老和尚是一代高僧，沒有想到金菩薩卻是一個二世祖無惡不作，活生生的氣死了老和尚。但是他生的兒子卻是一個俠義之人，去年起義的時候，也參加了咱們的紅巾軍，憑著他高超的武功，成為了我們的千夫長。”
老人家這麽一說，毛天驍算是明白了，原來這一場紅巾軍圍攻廟宇的軍事行動，竟然是父子兩個人之間的戰鬥。
“看到你們這一次義憤填膺地想要回去，難道是說千夫長已經……”
“大都督，千夫長金逸仙沒有死，被金菩薩扣在了廟中，都是我們拖累了他，為了我們才‘心甘情願’的留在賊窟裏麵，你要救救他，救救他。”
老人家道出了真相，但是這並不是什麽丟人的事情啊，為什麽吳十四不能夠明確的說出來，平添誤會。
“趙老哥，還是我來說吧，大起義失敗之後，千夫長就帶領我們回到了廣宏寺暫時躲避韃子的追殺。”
吳十四快步的走過來，看來他知道老人家要說什麽，之前不說隻是有著一絲幻想，但是毛天驍等人的態度，卻是十分的鮮明。
“金菩薩幫我們打退了韃子的追兵，隻是沒有想到一部分弟兄，竟然趁著廣宏寺人疲馬乏的機會，偷襲了金菩薩……”
這是典型的恩將仇報，紅巾軍做出這樣的事情，的確有損義軍的威名，這讓傅友德、楊禿子他們有些無地自容啊。
“後來呢……”大石頭忍不住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