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就是知識的搬運工

“爹!你說朱瞻圻到底是真有本事,還是虛張聲勢啊?”

朱瞻基看向書案後整理奏折的朱高熾。

“怎麽了?”

朱高熾笑了笑,道:“我聽李公公,你在國子監風頭被瞻圻給搶去了?”

“不服?”

“哼!”

朱瞻基冷哼一聲,他確實不服,隻是這句話要是說出來,那就拉低了他這個皇太孫的身份。

在他眼裏,朱瞻圻是什麽人,金陵府上上下下,從百官到街巷內的販夫走卒,哪一個不知道,此人是出了名的皇家紈絝,花花公子。

好事沒他,壞事幹盡。

“爹,他我有什麽不服的。”

“哈哈哈……”

朱高熾放下手上的折子,他咳了兩聲,朱瞻基忙上前,將一件裘衣大氅披在了他身上。

“你啊!就是太嘴硬了。”

朱高熾笑著指了指自己這個心高氣傲的兒子,道:“我知道,你爺爺對你那是器重有加,而你又是真的聰明,這些年,你少有挫折,皇子皇孫裏麵,你也是那個學業最好的。”

他說著站起身,走向了門口,朱瞻基看著他的背影,上前道:“外麵風涼,您還是……”

朱高熾擺了擺手:“無妨,坐了一天了,走,去外麵走走。”

爺倆走出屋外,明月高懸,整個院子內都像是被灑了一層的白鹽。

“我聽說,這一次劉夫子都拜瞻圻為師。”

“半師!”

朱瞻基強調了句。

“半師,哈哈,那是瞻圻非要他這麽叫的,這件事你爺爺都知道了,現在此事在金陵府上下都被傳的神乎其神。”

“說什麽的都有。”

朱高熾斜目看了眼兒子:“你不服,我理解,可正如你爺爺所說,瞻圻變了,你現在要好好跟人家學。”

“跟他?我——?”

朱瞻基冷笑一聲:“爹,他朱瞻圻什麽學問,我還不知道,我看啊,他就是瞎貓碰了死耗子。”

“你啊!”

朱高熾指了指他,跟著“咳咳”咳嗽了兩聲,道:“劉夫子的事,你爺爺準了,不過他讓劉夫子等文華殿殿試再走。”

“你知道你爺爺這麽安排為什麽?”

朱瞻基眉頭微皺:“難道……爺爺是想通過殿試,來看看瞻圻是不是真的如劉夫子所言。”

“這隻是其一,你爺爺對劉夫子何其看重,他的學問在你爺爺心中,那是遠超方孝孺和解縉等名儒的。”

朱瞻基聽了朱高熾的分析,頓時眼前一亮。

“現在,你該知道下麵做什麽了吧?”

“爹,我懂了!”

朱瞻基何其聰明,忙朝外麵走去,剛剛走了幾步,他卻轉身道:“爹,天涼了,您還是回去吧。”

“去吧!”

朱高熾笑著朝他擺了擺手。

等朱瞻基離開,一旁李公公走上前:“太子,這朱瞻圻真的像您說的,這麽厲害了嗎?”

“李公公,你覺得我家老二,如何?”

“漢王?”

李公公壓低聲音道:“孔武有餘,文略不足。”

“哈哈……”

朱高熾卻笑著走向屋內,隻是他在步入門檻時,淡淡道:“世人隻知高煦勇武,殊不知,他詩文同樣擅長,陛下的書架上,至今還存有他的詩稿。”

李公公聽了微微一驚。

劉夫子府邸。

朱瞻基下馬走上台階,卻扭頭看了眼一旁的拴馬樁,他朝門房擺了擺手:“這馬是?”

“回皇太孫,這是漢王家世子的。”

“朱瞻圻!”

“他怎麽也來了?”

朱瞻基沒想到自己又棋差一著。

他忙直奔府內,等朱瞻基來到書房外,隻聽到裏麵劉夫子道:“半師,等等……這裏我還是沒聽太明白,可否在為我細說一二。”

“夫子何處有疑,請問。”

聽到朱瞻圻的聲音,朱瞻基停下腳步,他躲在了門外,從門縫內朝裏麵看了眼。

隻見劉夫子正一手托本,一手持筆,一副學生聽課做筆記的樣子。

此時,劉夫子想了想道:“半師說,心與理和,認為心外無物,心外無理,這……這實在是太讓我費解了?”

“難道這心才是事理的根基嗎?”

朱瞻基聽到這個問題,也是一頭的霧水,畢竟,理學發展至今,其實還遠沒有達到後來“心學”的高度。

所以對於理而言,心得重要性遠沒有被人們認識到。

而對於劉夫子,還有門外的朱瞻基來說,這個問題自然是懵懵懂懂,可朱瞻圻不一樣。

他其實也就是稍稍地做個了“知識的搬運工”而已。

隻是把後來那位名震古今,傳揚海外的心學大家王陽明的學問,拿到了這裏來說一說。

朱瞻圻從“格物”講到了“知行合一”,反正是他知道的陽明心學的那些知識,全部地搬運了過來。

劉夫子聽的是如癡如醉,邊聽邊記,有時候還讓朱瞻圻重複講。

而外麵偷聽的朱瞻基,同樣是聽得震驚和羨慕,他沒想到,自己平日裏看不起的堂弟。

竟然在學問上有如此的造詣。

心裏酸酸的同時,朱瞻基卻在這學問上,已經是對朱瞻圻心裏大大的寫了個"服"字。

就這麽劉夫子在裏麵認真聽講,朱瞻基在門外偷聽,直到月上柳梢頭。

朱瞻圻講的累了,便打道回府,三人一連數日,朱瞻基都沒舍得進屋打攪。

隻因為他也聽得入迷。

對於朱瞻圻的學問,那是聽得甘之如飴。

眼看文華殿殿試之期就在眼前,劉夫子本來是想給朱瞻圻講講殿試的事情。

見朱瞻圻講的也差不多,劉夫子這才拍著腦門道:“差一點誤了大事!”

他忙講自己請朱瞻圻來的目的說了下。

門外,朱瞻基此刻才明白,敢情人家朱瞻圻不是自己要來,而是劉夫子請來的。

聽到這個朱瞻基心裏不免酸了一下。

劉夫子這是給朱瞻圻吃小灶。

自己這個皇太孫都沒有這個待遇。

人比人!

唉!

“殿試?”

朱瞻圻似乎就沒太當回事,隻見他笑了笑:“隻是一些八股文而已,滿篇的套話腐文,有什麽好說的。”

這話一出口,劉夫子也是一驚,這八股文乃是明太祖所定下的科舉文體,朱瞻圻的這番言論雖然是點出了問題。

可這也是最最大不敬的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