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算賬

“姐夫!大事不好了。”

縣衙內,劉三風塵仆仆而來,人未到聲先至。

“慌什麽?”

空****的堂上,縣令背負雙手,望著頭頂“明鏡高懸”四個燙金大字,寒聲道:“我交代給你的事查清楚了?”

“是!”

劉三徑自倒了杯水飲下,道:“您所料不差,楊軒那小子真的在準備出逃,咱們怎麽辦,要不要現在就抓了他們,還是直接……”

說到此處,劉三露出狡黠的神情,揚起右手在脖子

上比劃兩下,滅口之意不言而喻。

縣令皺了皺眉,啜起茶來:“三啊,有道是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有必要趕盡殺絕嘛!要我說,還是安撫為上,楊軒是個聰明的,隻要咱們給他足夠的利益,不怕他不動心。”

劉三猛地站了起來,失色道:“姐夫!萬萬不可啊。楊軒就是塊燙手的山芋,就算你仁慈放他活路,可燙手的終究會燙手,何況李二牛……”

其實,縣令如何不明白他和楊軒的交情已形同陌路,再無和好可能,他如此說,就是挑起與楊軒有嫌隙的小舅子劉三出麵解決楊軒,請將不如激將嘛。

見小舅子一步步落入圈套,縣令故作難為地轉身:“也罷!我與你姐相敬如賓,你在衙門又能力出眾,假以時日一定可以比楊軒做的更好。但是要滅口……不能在咱們的地盤上,你懂了嗎?”

劉三耍的都是些小聰明,哪裏能是心機深沉的縣令的對手,當下欣喜若狂:“是!我這就去安排。”

他轉身欲要離開,忽的陰惻惻一笑:“姐夫!我不明白,李二牛是朝廷要緝拿的人,楊軒也是從犯,怎的突然就脫罪了呢?”

縣令心裏冷笑,他怎會不懂劉三所想,霎時道:“你要缺銀子花,自去賬房那邊去借,至於上麵的事情,你最好少打聽。我能告訴你的是,從明天起,排查對象著重在商人身上。”

劉三不甚明白,還要再問,卻被縣令勸退。

……

安葬了李二牛後,李母孤零零站在庭院,望著苦心經營十幾年的家,想起明天就要分別,此一去不知何時可以返回,加之喪子之痛,心中無限悲涼。

“娘!外麵冷,你回屋去,這裏有我收拾就行。”

李大牛抱著一口烏黑鐵鍋從廚房走出,見母親如此,忙上前勸說。

然後一臉冷漠地看向楊軒。

李母瞧著傻乎乎的兒子,苦笑道:“你舅舅的為人最好不過,到了陵州,難道你還怕沒口做飯的鍋?”

說完,又對著收拾行囊的楊軒安頓道:“軒兒,你大哥舍不得這舍不得那的,你挑一些可以變賣的東西,這就拿到集市賣了吧!咱們盡量少帶點行李,免得給你舅舅丟人。”

楊軒應和一聲,當下準備去變賣這點可憐的家產。

李大牛卻搶先攔在前麵:“一邊去!就你這等書呆子去市場變賣,會被人坑死。”

“你留下來。”

李母鄭重對李大牛道:“你是老大,為娘的還有事安頓。反正也變賣不了幾個錢,就讓軒兒去吧!”

此行本就是逃離,不便多帶行囊,再說要去見自己的兄長,總得帶些禮物,剛才僅有的銀兩全給安葬了二牛,不變賣家具擺設,她實在想不出別的辦法。

楊軒收拾完,隻見要變賣的都是些破舊的鍋碗瓢盆,怕是送也沒人要,更別說要當賣了。

但母命如此,他不得不照做。

去的時候拉了滿滿一車,回來的時候僅僅握著三兩碎銀。

身為人子,卻僅揣著三兩碎銀,談何孝順。

再說,他要做商的話還需要本錢。

一念及此,楊軒忽然來了主意,硬著頭皮走向衙門。

他現在心已開竅,縣令和劉三的那點小心思自是瞞不過他。

既然他們不敢在此地了結自己,若不趁著這個機會狠狠賺他們一筆,豈不太虧!

再者,他賣良心替縣令做事,一個月僅收入一兩俸祿,越想越咽不下這口氣。

縣衙門口聚集著十來個黑影,好像在商議什麽,見楊軒越走越近,他們互相打量一陣,四散而去。

門口隻留下劉三一人。

劉三見到來人是楊軒,握刀的手不由打顫,就連他也納悶,自己恨不得將楊軒碎屍萬段,可人站在麵前的時候,心中為何卻是說不出的害怕。

“楊……主簿,你怎麽來了?”

楊軒也恨不得衝上去殺了劉三為李二牛報仇,可他不能這麽做,當下強作平靜,淡淡說道:“我來向縣令辭行,煩勞稟告一聲。”

劉三想不通楊軒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裝出十二分詫異,道:“你要走?走去哪裏?”

楊軒背過身子,冷冷地道:“與汝何幹!”

劉三討了個沒趣,隻能忙不迭如實稟告給縣令。

不一會,楊軒就得到了縣令的召見。

書房內,縣令重整衣衫,聽到楊軒請辭,便掌燈假意挽留道:“我的楊主簿啊,你幹嘛非要走呢?咱倆多年交情,有什麽事情,就不能坐下來商量?”

楊軒瞥了眼一旁神色不悅的劉三,冷笑道:“大人既然也記著咱們的交情,那敢情好,我也就開門見山了,此次前來我是為了算賬的。”

算賬?

“算什麽賬?”

劉三和縣令異口同聲問道,旋即愣在當場。

“大人,咱倆做過的那點勾當,您當真不避諱他人?”

聽楊軒冷言冷語,縣令不由變色:“劉三!你忙了一天也累了,下去休息。”

劉三生怕楊軒活著離開,也是急了:“姐夫,你休要聽他胡言亂語……”

縣令怒道:“退下!”

楊軒徑直坐在椅子上,看著他們。

隻見劉三頭頂白圈,與他之前看到李二牛頭頂的白圈一模一樣,當下心裏舒服了許多。

再看那尖嘴猴腮貌似忠厚的縣令,頭頂一塊紫圈,但外麵已大部分泛白。

見兩人的壽命都已不長,楊軒作出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態:“我今兒忙的很,無暇觀賞大人訓斥下屬。”

劉三原形畢露惡狠狠道:“姓楊的!你囂張什麽?當心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楊軒緊握雙拳,心中火氣陡升,麵上卻還是平靜如初,頷首一笑:“好,我等著!”

等劉三出門走遠,楊軒一五一十將這些年替縣令做的黑賬道出,然後淡然飲茶,說道:“雖說山高皇帝遠,可大人也是有上司的,如果讓他知道您一直挖他牆角,您說他會怎麽做?”

“楊軒!你別欺人太甚……”

見縣令氣得拍案而起,楊軒心中說不出的舒服,語氣緩緩道:“有嗎?”

下一秒,縣令嗬嗬賠笑前來:“沒有,沒有!是我老糊塗了,你說說要多少銀子,隻要拿錢能解決的都不是事。”

楊軒瞥了他一眼,忍俊不禁起身,攬住縣令的肩膀道:“大人果真是聰明人呐!不過,楊某此行是來算賬的,大人可別當楊某是叫花子,什麽要不要的,忒難聽。大人還是看著給吧!”

縣令氣的已麵皮抽搐,恨不得把眼前的楊軒生吞活剝,以雪今日之恥,可欽差大人還沒有離開,今天李二牛的死已經讓欽差不悅,他可不想再擴大事端。

權衡利弊後,他顫巍巍伸出兩根指頭,又很麻溜收起一根。

楊軒握住他那根手指,爽朗一笑:“多謝大人賜楊軒紋銀一千兩!大人放心,此後你我行同路人,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大家老死不相往來。”

說著,起身就要離開。

縣令卻沉聲喝到:“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