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陌路惘然

惑世 第五節 陌路惘然

夜風習習,杉兒與一群侍女們領著桂桂在庭院裏玩耍,小桂桂生得活潑可愛,侍女們又笑又鬧,杉兒隻是含著笑,靜靜的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看著他們嬉鬧。

大門外響起急促的敲門聲,杉兒疑惑的看向門去——是塗大人回來了嗎?

一名侍女小跑了過去,將門打了個半開,望著門外人問道:“深夜造訪王府是因何事?”

“民女有急事要見總管。”

侍女回頭看向石凳上的杉兒——“杉兒姐,有位女子要見你。”

杉兒微微擰眉,又輕輕頷首。那侍女便將大門打開,躬了身子道:“請進來吧。”

這時杉兒才看清門外來者,那是位妖嬈並極有風韻的女子,絳紅的衣衫鬆鬆散散顯露出迷人的曲線,光滑的頸項上幾縷香發隨意搭落著,玉肩半露,眉眼含情,嘴角噙著笑,步步走至杉兒麵前——

“民女見過總管大人。”

杉兒覺得這女子眼熟,細想起來卻又不知道何時見過,聽得一聲“總管大人”,不由得一笑,她隻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侍女罷了,如今竟成了所謂的大人。

“你是何人?找我是為了何事?”

“民女玉葵蓮……”

玉葵蓮……杉兒這才憶起,春鬧時她曾在玉葵蓮酒居門前見過這位女子……不過,這女子為何要來找她呢?

玉葵蓮倒沒有一般民婦進到王府的拘謹,她環顧了四周,視線很快落到了侍女中玩耍的桂桂身上——

杉兒疑惑的望著玉葵蓮,不明白她的來意。玉葵蓮回過頭,微微一笑,從袖中取出一些東西來,伸到杉兒麵前,輕輕攤開手掌……

杉兒屏息一看,赫然見幾縷銀白狐毛靜靜的躺在玉葵蓮的手心——她目瞪口呆的看向玉葵蓮!

玉葵蓮望了望那些正在同桂桂嬉鬧的侍女,杉兒吸了口氣,盡量裝作無事模樣,清聲說道:“你們帶桂桂去別處玩吧,等會塗大人回了會嫌吵的。”

侍女們一一應了聲,抱起桂桂離去了。

待她們走遠,杉兒這才露出驚訝神色——“是娘娘……不,是小姐讓你來的嗎?”

玉葵蓮收起狐毛,笑容褪去,正色道:“小姐讓我來接你。”

“可是……現在是深夜,……為何這麽突然?”杉兒不解的問道。

玉葵蓮搖了搖頭,“下午的時候小姐特地來向我交代此事,叫我務必在今天夜裏把你和那個孩子帶回去。”

“孩子?……是指桂桂嗎?……”

“杉兒姑娘,不能再等了,小姐要我保護你們的周全,請快隨我離開吧。”

杉兒斂眉深思片刻,點了點頭,“請等我一會,我去打理一些事,然後便隨你離開。”

玉葵蓮略微頷首,“馬車停在王府的後門,我和小海在那裏等你。”

杉兒欠身行了大禮——“杉兒謝過……”

玉葵蓮急忙將她扶住,“既然你我共侍小姐,以後便是姐妹了,萬萬不要行這麽大的禮,眼下安全最為重要啊。”

杉兒默默頷首,一時不知如何言語,隻得牽了裙角便快步離去了。

交代好了王府裏的大小事宜,仍是心中牽掛——那些侍女們不明所以的望著杉兒,連連問道:

“杉兒姐明早再走不行嗎?”

“姐姐什麽時候回來呢?”

“若陛下或是塗大人回來,我們怎麽說呢?”

杉兒沒有帶任何行李,隻是抱起了桂桂,盡管內心複雜,但臉色始終平靜——“我要離開的事已經稟報給陛下了,而且以後也可能會回來,你們不用驚慌,做好分內之事便好。”

盡管十分不舍,但一想到此行是追隨沽月汐而去,心中仍是欣喜……

人的內心總是充溢著各種情感,每種感情都能生長成參天大樹。曾經的左顏汐便如同杉兒心中的一棵大樹,追隨了一路,仰望了一路,這棵大樹卻在有一天裏轟然倒塌,她內心的支柱便跟著倒塌了……

杉兒是最最孤寂的。

沽月汐究竟是不是左顏汐對她而言已經不重要了……

沽月汐的力量強大得給她依托,沽月汐的光輝明亮到給她溫暖。依托也好,溫暖也好,杉兒最需要的隻是一個可以仰望的方向,如此,她便不會再畏懼寂寞了……

而她,為了她仰望的那個人,可以放棄一切,哪怕生命。

——人,真的是一種奇怪的生物。

杉兒暗暗自嘲道。

懷中的桂桂顯出倦意,蜷縮在她懷中沉沉睡去。杉兒輕開了後門,那輛熟悉的白錦馬車在黑夜中潔淨得如同皎月。

蔚小海坐在馬車上明朗的笑著,“你就是杉兒啊,好清麗的一張臉……”

玉葵蓮立在一旁微微笑著,“杉兒不要見怪,這是蔚小海,他還有個妹妹叫蔚小雨,這兩人的嘴皮都潑辣得很……”

杉兒沉沉的心鬆了下來,也跟著笑起來。玉葵蓮揭起簾子,對杉兒道:“杉兒上路吧,小海會把詳情告訴你的,我得回酒居免得被人懷疑——”

杉兒點點頭,抱著桂桂步上馬車,再看車外玉葵蓮,覺得分外親切,“謝謝……我該如何稱呼你?……”

玉葵蓮微微笑,卻不似在酒居裏那般風情,而是溫柔入心,“我本名憐秀,若不嫌棄,沒有外人時,你可以與小海小雨一樣叫我憐秀姐。”

杉兒竟有些感懷起來,在王府裏呆了這麽多年,今天卻是第一次有了親人的感覺……

小海在馬車前麵笑得沒大沒小,“憐秀姐好刻薄啊!平日裏怎麽就沒對我和小雨可沒這麽溫柔過啊……哈哈……”

玉葵蓮瞪他一眼,“你們兩個人簡直就是轉世妖魔!刁鑽胡鬧!我可不像小姐那樣有菩薩心腸!給我一邊呆著去——”

杉兒撲哧笑出聲來——

“憐秀姐好不客氣,讓我在杉兒麵前好沒麵子啊……”小海仍在前麵不知死活的叫著。

玉葵蓮不再理會他,看了看杉兒懷中的孩子,總算有些安心。又看向杉兒,柔聲道:“小姐說,本不想帶你走的,……但是,小姐說看出你眼裏有恨,她不忍心……放不下你啊……”

方才笑顏,頃刻間清淚兩行——

杉兒懵住了。

她為什麽要哭?……

她恨嗎?……

她不是已經心平氣和的獨自過了一年多了嗎?……

為什麽會哭呢……

玉葵蓮為杉兒拭去淚水——“心裏有恨,並不是罪過……杉兒,小姐身邊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怨恨,以後……我們便是親人了……”

玉葵蓮放下簾子,看向蔚小海。不知何時,蔚小海已經停了笑,一臉的正色。

“小心上路。”

蔚小海點了點頭,輕扯了韁繩,馬車駛向遠處。

心中有恨,並不是罪過。

——這對有些人來說,是種釋然,對有些人來說,卻是給自己造孽的借口。

深宮裏的女子,她的恨意又曾何時輸過給任何人呢?

秦嵐的心裏惴惴不安,她一會看看窗外,一會又看看門前。她坐也不是,站著不是,她在雍容華貴的房間裏來回走著,外麵吹過一陣風,幾乎都能把她嚇得半死……

白色的月光照進房內,秦嵐的臉色更顯得蒼白。

她突然聽見腳步聲,急忙跑向門外——

“情形如何?!都辦好了嗎?!……”

來的是十幾個穿著尋常的男子,看起來似乎是一般的平民百姓,其實卻是受命於皇後的護衛士兵。

這群人表情僵硬的點了點頭。

秦嵐像心口懸石放下一般,輕鬆的籲了一口氣——

“……皇後娘娘……”士兵為首的一個男子突然開了口。

“什麽事?”

“……屬下鬥膽,……想問一句……”

秦嵐擰起眉,“你想說什麽?”

“……屬下們已經送去了兩個嬰孩了……要到什麽時候才可以結束?……”

秦嵐有些不悅,挑起眉,說道:“你們隻管定期送去嬰孩,無須管其他事。”

“可是……若被陛下知道……”

“你們敢拿陛下來壓我?!!!——”秦嵐高聲叱喝起來。

“皇後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屬下不敢……屬下不敢……”

“我是一國之後!你們若敢將此事稟報給陛下,小心人頭不保!滾!——”

“屬下們告退……娘娘萬福……屬下們告退……”

秦嵐甩袖走進房中——他們居然跟她提陛下?!那個男人見都不想見她,又哪裏會理會她在做些什麽事!

秦嵐憤然的想著,心裏滿是怨恨——

她處心積慮安排了這麽多,讓林逸之登基成王,換來了什麽?!得到了什麽?!如今她一國之後,性命受到威脅還要被人任意擺布……這叫什麽皇後?……這種諷刺讓她快要發狂!——

她不能再繼續被東諸操控下去了……秦嵐心裏默默想著,可是……珩隻是讓她把嬰孩帶到指定的地點,她根本探不到東諸那群人的下落。

怎麽辦……

秦嵐覺得頭幾乎要裂開一般——怎麽辦?!……怎麽才能擺脫掉那個人?!

清晨時分,早日的金輝尚未浮出水麵,整個旭岫河麵是滿目的紫藍色與銀灰——

林逸之一身素雅便服立在旭岫河邊,他的麵色柔和,顯得平靜。而一旁的塗龍則是緊鎖著眉關,默然無語。

塗龍知道林逸之在懷念著什麽人……隻要這條河的水不枯竭,思念隻會隨著生命的終結而終結。那種女子,是足夠一個男人緬懷一生的……

“東諸那邊傳來的消息,柳言死了。”林逸之平靜說道。

塗龍抬起頭,愣了一下,隨之微微笑起來,“陛下如何得知的?”

林逸之笑了笑,“前些日子,他自己回來告訴我的。”

塗龍笑著搖了搖頭——“他的運氣總是這麽好,似乎連踩上的狗屎都是金子做的。”

“不過好運氣總會有用完的一天,我讓他去了別處……辦另外一些事。”林逸之轉過身子,麵對塗龍,“……他走之前告訴了我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塗龍看著林逸之,“關於東諸?”

林逸之點了點頭,嘴角嗪著笑意,“準確的說,是關於伊南莎世族的事。”

塗龍似乎有些不解,“伊南莎世族?……是指伊南莎一世——伊南莎。齊,伊南莎二世——伊南莎。潯,伊南莎三世——伊南莎。瀧?”

林逸之望向河麵,遠處的天空已經泛白……

“二世伊南莎。潯與我祖父年齡相當,他膝下沒有一子一女,外界傳聞他沒有生育能力……”

“……祖皇仙逝後,東諸君王不久後也去世了,可是在死後卻意外的出現了他的兒子伊南莎。瀧……”塗龍接著說道,思緒開始條條理清——

林逸之看著天色漸亮,嘴角含笑,“如此算起來,那伊南莎。瀧今年該是位至少七旬老者了……”

“屬下還是不太明白……”

一陣風吹過,林逸之的衣衫輕輕揚起,劃出優雅的弧線——“柳言潛進過宮廷,雖然冒險,但卻看見了宮女手中呈著的皇服……全然是為少年所製的服飾。”

塗龍挑起眉——“少年?”腦中閃現出一些熟悉的畫麵……

“是啊……雖然沒見過真人,卻也聽說過伊南莎。瀧的聲音一點也不顯得蒼老。”

“可是……柳言查探這些又是為何?”

“塗龍,你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啊?……”林逸之的笑容更深,但眸中所透卻不是喜悅之情,而是某種迫切……“我耗費了一年的心力!為的就是讓他的血染滿我的劍!染滿整個旭岫河啊!!!——”

朝陽殷紅,破雲而升——

“他……便是…殺害王妃娘娘的……人?……”塗龍睜著眼,屏著呼吸,“可是……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做?!!!”

林逸之的笑容褪去,麵色冷然,“大概,與他要取嬰孩性命的理由一樣吧……”

塗龍驚愕的望著林逸之,不知如何言語——“……陛下……”

林逸之背過去,塗龍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是一國之君,本不該將這種感情壓在華葛蒼生之上……但我隻是凡人……我會恨,就算我的恨會給天下人帶來戰亂,我也不會後悔。——我不是個好皇帝,不是一個好弟弟,不是一個好夫君……”

“陛下……”塗龍單膝跪下,“陛下早已得萬民成服,無論陛下如何抉擇,屬下當誓死跟隨。”

“隻是,有一點我不明白……”林逸之的語調變得遲緩,“嬰孩的血肉可助他延緩衰老……那些男子卻死得離奇……”

“白衣女子……與伊南莎。瀧或許不是同路人。”

“是嗎……我實在想不出,還會有什麽人要對我華葛不利……”

“……恕屬下直言,最近民間已經開始謠傳……說是王妃娘娘的冤魂在作難……”

“冤魂?”林逸之挑起眉,“我不是讓你封鎖住消息的嗎?”

“屬下也不知為何,……消息似乎都是從玉葵蓮酒居傳出來的……”

“夠了!”林逸之突然發怒,“她已經死了!!!——”

上天的神啊……不要再將這刺骨的事實擺在他眼前了……再不要一遍又一遍的讓他想起她死去時的殘狀……就算再堅強,也承受不住啊……

“是誰……借著她的名義……在皇城裏迷惑百姓……”林逸之雙眸迸出怒火,“我絕不饒恕!”

塗龍感到一股寒——確實,娘娘已經死了……若真的有人借她的名義在皇城裏胡作非為,會是一個怎樣的人物?

林逸之轉身走去——

“陛下去哪裏?”塗龍忙跟上腳步,問道。

“玉葵蓮酒居。”林逸之的回答幹脆而清晰。

“啊?”

“上次你不是曾經約她相見嗎,說不定她現在正等著見你呢……”聲音隨著林逸之的步伐漸漸遠去。

玉葵蓮酒居——

蔚小雨煩躁得在房間裏走來走去,“每次接頭的地點都不一樣,根本查不到他們的下落,真是隻狡猾的老狐狸!”

她突然停下步子,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可憐巴巴的望向沽月汐——沽月汐撩撥著玉葵蓮的枝葉,一臉淡然,蔚小雨這才鬆了口氣,滑稽的一笑,“小雨下次不敢了……”

沽月汐微微一笑,“總會找到的,小雨不用急……我隻想確定一下自己的猜測,若真的是他,我們便不用再呆在華葛了。”

“……小雨知道了。”蔚小雨乖巧的點點頭,她又向窗外張望了一下,“杉兒怎麽還沒到呢……”

“嗬嗬……小海陪杉兒去給桂桂添置一些衣物,小孩子嘛,長得總是很快的。”

“咿?小姐你不是說杉兒和桂桂現在很危險嗎?所以才接過來保護她啊……”

沽月汐一臉恬靜,“克羅蒙。俁做事小心謹慎,杉兒見過他,他一定會滅口的——這是毫無疑問的。”

蔚小雨大驚失色,“哎呀!那杉兒和桂桂好危險啊!我哥那點三腳貓功夫肯定不行的……”

“安心吧。”沽月汐走到軟椅邊側身臥下,“隻要杉兒引出了克羅蒙。俁,我們就能找到那個人的下落了。”

“可是……”

“我已將銀蛇送給了杉兒。”沽月汐閉上眼,輕道。

“啊……小姐好偏心眼……小雨也想要……”

“別吵……去外麵守著,今天應該會有客人來。”

蔚小雨撇撇嘴,灰溜溜的走出了廂房。

玉葵蓮正陪著一桌客人喝酒,她瞥眼望向門外,塗龍走了進來。

——小姐說得果然沒錯,他來了……

隻是塗龍身邊還有一人,玉葵蓮從未見過,但也看出此人絕非泛泛之輩——

玉葵蓮一聲嬌笑,迎了上去,“喲……塗大人您來了啊,二樓還有上座……這位公子是?”

林逸之微微一笑,“在下姓陳,是他的朋友。”

朋友?……那也應該是為官之人吧。看此人相貌俊逸,舉止之間透有貴氣,玉葵蓮暗暗記在心裏。

“那就請二位大人上樓飲酒……”玉葵蓮一麵說,一麵笑著將他們引上樓去。

待兩人坐定,玉葵蓮親自端來佳釀,一一斟滿酒杯。

“大人近日來得勤,看來似乎沒有以前那般事務繁忙了呢……”

“嗬嗬……我這次來,是想問問在下是否有榮幸能見沽月小姐一麵。”

玉葵蓮顯得有些為難,“這……沽月小姐尚未給我答複啊……”

“老板娘似乎很為難呢。”一旁的林逸之冷笑著說道。

玉葵蓮心頭一絲驚慌,覺得此人來曆不凡。

“不過這次恐怕由不得沽月姑娘考慮了。”林逸之微微笑道,“塗大人在命案現場見到一個與沽月姑娘相似之人,姑娘如不肯出來一見,塗大人隻好以嫌疑犯之名將她通緝了。”

玉葵蓮的臉色變了變——他究竟是什麽人?

“請二位稍等……”玉葵蓮轉身要走。

“莫非沽月姑娘此時就在這酒居之類?老板娘是要去請示麽?”林逸之打趣說道,話中卻帶鋒芒。

玉葵蓮早已笑容全無,警惕得打量著林逸之,擰眉道:“請公子靜候佳音。”說罷便步上了樓梯。

蔚小雨見玉葵蓮慌張走來,有些奇怪,“夫人這是怎麽了?”

玉葵蓮擰著眉,“別問了,開門。”

蔚小雨打開門,玉葵蓮急急走進去——

沽月汐睜開眼,望向玉葵蓮,“如何了?”

“來是來了……隻是多了一個人。”

“什麽人?”

“一個男子,看起來似乎來頭挺大,說是如果不見,就以嫌疑犯的名義通緝小姐。”

“嗬嗬……有意思……”沽月汐慢慢坐起,眉眼帶笑。

“小姐,見不見?”

“……見……當然要見……”

林逸之一臉鎮定自若的飲著酒,塗龍略顯得有些焦躁。片刻後見玉葵蓮下樓來了,身後跟了一名女子,塗龍很快認出是那晚為白衣女子提燈的少女。

玉葵蓮將蔚小雨帶到桌前,蔚小雨盈盈笑著,“塗大人真的要通緝我家小姐嗎?哎呀……剛才真是把我家小姐嚇壞了……我們從來不做壞事的……”

塗龍看看林逸之,林逸之隻是飲酒,沒作回答,又看向蔚小雨,“不知沽月小姐如何答複的。”

“小姐當然不敢冒犯大人您啊,願意相見。”

“此話當真?”塗龍心裏一陣喜切。

“隻是小姐說她尚未出閣,貿然見多名男子有損名節,所以隻同意見一人,至於這一人是誰,二位大人可仔細思量。”

塗龍又望向林逸之——

玉葵蓮和蔚小雨都看在眼裏,這個男人的官銜一定高於塗龍……他究竟是何人呢?

終於,塗龍站起來躬了身子,“那麽,就請陳兄替在下前往吧。”

珠綾紅閣,羽絲涼衣。沽月汐也沒想到,這樣便與他相見了……

耳邊,竟響起這個男子在她死前的哭嚎……

可是……是他背棄了她啊!是他將她賜死!是他殺死了孩子!……孩子……

“孩子,你的父親是個溫柔而強大的人……”

她曾經竟然說過這般愚蠢的話!!!——

現在,就是現在,隔著紗幔立在那裏的男子!那張熟悉的麵孔幾乎要將她的心擊碎了……

林逸之……我的淚,和我的血,都在你身上付諸東流!

這是無盡的恨啊!!!

沽月汐的身子因為情緒而不住的顫抖,她幾乎還能憶起飲下毒酒後那襲痛!還有那震耳欲聾的呐喊——“妖妃!殺了她!妖妃!”

“小姐……”蔚小雨撫住沽月汐的肩。

沽月汐捂著心口,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調節呼吸……

“沽月小姐可否能揭開簾子?”林逸之的聲音平緩而帶威嚴。

沽月汐靠坐在軟椅上,向蔚小雨示意——蔚小雨有些不情願,勉強走到紗幔邊,輕輕揭起……

我們已有一年未見,再相見,已是陌路,惟有此恨,**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