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是敵是友

從樹林裏竄出的上千名大漢個個身手矯健,人人手執明晃晃的兵刃,看上去真有猛虎出山的氣勢。

那群強盜出來後,迅速列成五個縱隊,虎視眈眈的將韓嘯天的五輛馬車團團圍住。

那些盜匪服色各異,每個縱隊的盜匪都在左手臂上纏著顏色不同的布帶,綠、黃、黑、白、青五種顏色。

那些纏在左臂上的各色布帶顯然是區分各路盜匪的標誌。

每個縱隊前都站著一名服色光鮮的漢子,看那氣勢,是每個縱隊的首領。

韓嘯天雇來的五名車夫也是老江湖了,見情形不對,趕緊拉住馬韁,雙手抱頭蹲在了地上。

這是江湖上行腳的規矩。

如果遇上強盜打劫貨物,隻要車夫們不亂跑亂闖,出手搶劫的盜匪一般都不會傷害行腳的車夫。

韓嘯天初入江湖,從未遇到過這種場景。看到五名車夫被群盜嚇得渾身瑟瑟發抖,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吧,不用怕的。有我在這兒,他們也吃不了你們。”

五名車夫雖然對出手闊綽的韓嘯天很有好感,但他們都不知韓嘯天有多大本事。聽得韓嘯天這麽說,俱都在心裏暗暗埋怨韓嘯天:“這個未經世事的闊公子也真是不知好歹。仗著有兩下拳腳功夫,就目中無人了?這可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鬼啊?就算你有一身硬功夫,你還能打得過這麽多魔頭?”

五名車夫心裏雖然這樣想,臉上可不敢對這位衣食父母露出不滿情緒來。

“公子,您是初出江湖,不懂得小的們行腳的規矩。”一名車夫低聲對韓嘯天說道:“小的們必須這麽做才能保住小命啊。”

韓嘯天未及說什麽,幾聲尖利的呼哨突然響起,大路上又馳來十幾騎馬,擋在了前麵。

來者一言不發,麵如寒霜。

韓嘯天雖在龍家破宅院裏聽到過盜匪首領說話,但沒見過他們的真麵目。前麵五人一字排開,一個四十多歲的威猛大漢越眾向前,雙手空空,隻在腰帶上插著一管綠瑩瑩的玉簫。

那管玉簫看上去跟韓嘯天的寒玉簫有些相似。

韓嘯天盯著楊連鵬腰間的那管玉簫,心想:“聽仙子前輩說普天之下有兩管玉簫,一管是寒玉簫,另一管則是暖玉簫。想來那個家夥插在腰間的應該就是另一管稀世奇簫了。隻是不知他從何處弄來的這管玉簫。”

韓嘯天心念未已,隻聽那漢子對李若寒說道:“李兄弟遠道而來,辛苦了。”

柳亞馨心想,靠,這群強盜把李若寒當作押運這批珍寶的老大了,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有韓嘯天在場,李若寒可不敢妄自居大,並不做聲,眼睛看向韓嘯天,讓他說話。

韓嘯天對李若寒點了點頭,站在馬車上向目不識人的楊連鵬抱拳還禮:“不辛苦,不辛苦,倒是楊幫主一路鞍前馬後的護送小可,小可還要多多感謝你們呢。諸位一路風塵,真是辛苦了啊!”

楊連鵬被韓嘯天搞得一臉懵逼,疑惑的看著韓嘯天:“公子,你姓李?”

“非也非也。小可不姓李而姓蒙。”韓嘯天搖了搖頭:“楊幫主,是你弄錯了。”

“你姓蒙?”楊連鵬一臉的驚異:“對了,你怎麽知道我姓楊?為什麽姓李的不出來搭禮卻是你出來說話?”

“你弄錯了,我可不會弄錯。”韓嘯天笑著說道:“不過話又說回來,誰和你們說話都是一樣的,隻要將意思表達清楚就好了。你說對吧楊幫主?”

楊連鵬被韓嘯天的一番搶白弄得極是尷尬,幹笑兩聲,說道:“對對對,誰說話都一樣。”心裏則想:“你大爺的,我才懶得和你囉唆呢,先讓你瞎咧咧幾句,待會兒就讓你知道本大爺的厲害。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白臉書生,出來充什麽英雄?”

這位威震一方的強盜首領還真的不把麵目俊朗、皮膚白皙的韓嘯天當盤菜,認為真正的頭領還沒有出來答話。轉念又想:“對了,姓李的和姓陳的可能是這個小白臉秀才雇來的保鏢,雇主當然是老大了。”想到這裏,心裏釋然,笑著對韓嘯天說道:“幸會幸會,閣下這是要去趕考嗎?”

陳淵暗暗皺眉,心道,這楊連鵬也是個草包,我們從長安出發的,從長安前往川蜀怎麽可能是去趕考?

京都秀才趕到地方趕考?你那腦袋是被驢踢了嗎?

“非也。”韓嘯天搖了搖頭,他也不知大唐的應試規則,隻是跟楊連鵬胡攪蠻纏,搖頭晃腦的說道:“楊幫主你又弄錯了。”

“非也……不是?”楊連鵬一愕,問道:“我怎麽又弄錯了?”

“我這個人嘛,學什麽都行,就是讀書進不了腦子。”韓嘯天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說道:“春考秋考左考右考連番考,次次都是名落孫山。唉,無奈之下,隻好拿些財物到川蜀節度使那兒打打關節,行賄行賄,也好撈個小芝麻官做做。我這人缺心眼,缺文化,缺官位,但就是不缺錢。真是慚愧得緊,”說完,哈哈大笑。

李若寒和柳亞馨見昔日溫文有禮一本正經的韓嘯天忽然變得張狂幽默起來,覺得甚為滑稽,相視而笑。

“韓公子倒是個爽快人,沒有讀書人的那股子酸氣。”楊連鵬也忍不住笑了:“這性格我喜歡!”

“你喜歡?我也高興啊。”韓嘯天收斂了笑容,一本正經的說道:“就在幾天前,有兩個朋友煞有介事的跟我說,黔貴的青龍幫首席長老成了龍虎幫老大,這位老哥糾集了一夥人專在路上等有錢人;黃麻坡的楊幫主更是俠名遠播忠肝義膽,隻要見到有錢人上路,一定要跟在你屁股後麵護送,你不讓他護送都不行。”

“那兩個朋友對我說,你這次出門可一定要小心了,楊幫主會在後麵一路護送,而那個改行過來的宋幫主肯定會在前麵等著你。我一聽這話可高興啦,心想,從長安出發到川蜀的路何等遙遠啊,一路上難免孤單寂寞,這下可好了,不但後麵有護送的,前麵還有等待的,再也不會孤單寂寞了。”

“於是,我一路上都沒敢疏忽,東張西望的搜尋楊幫主和宋幫主的身影,總是不得見。現在好了,總算把楊大幫主給盼來了。能讓俠名遠播的楊幫主一路護送,也是我蒙某三生有幸啊。”說著,向四周看了看,裝作才發現的樣子,大驚小怪的說道:“哎喲,楊幫主還帶了這麽多人來。我認識楊幫主一個就夠了,可不想再認識什麽張三李四王五馬六,那樣太費神了。”

柳亞馨和李若寒聽出了韓嘯天話裏有話,楊連鵬可沒聽出什麽,在他心目中,韓嘯天就是個什麽都不懂的紈絝子弟。

“韓公子在家裏呆著享福多好,何必出來受這份罪呢?”楊連鵬笑著對韓嘯天說道:“現在兵連禍結,群雄並起,外麵的世道亂得很呢,稍有不慎,就把小命也弄丟了。”

“不妨不妨,在家時常聽人說,現在世道很亂,什麽騙子啊,小偷啦,殺人放火的強盜呀,”韓嘯天一臉無謂的說道:“那些混蛋兒多得就像牛兒身上的毛,可我走了上千裏的路,卻一個也沒碰到,想來都是些嚇人的鬼話,全沒有這回事。”

跟楊連鵬一字兒排開的四名漢子聽韓嘯天傻裏傻氣的囉嗦個不休,早已等得不耐煩了,不停的向楊連鵬使眼色,示意他快些下令動手搶珍寶。

楊連鵬明白四個同伴的意思,向五個縱隊首領一使眼色,對韓嘯天笑著說道:“對不住了,韓公子。”

韓嘯天還來不及說什麽,上千名盜匪已向他們的馬車撲了過來。

韓嘯天正要縱身撲向楊連鵬,實施“擒賊先擒王”的計劃,忽然聽見樹林中傳出一陣低沉的吼聲,那聲音聽上去不大,傳入耳中卻嗡嗡作響攝人心魂。

楊連鵬聞聲色變,立即用手勢製止住了往前猛撲的盜匪們:“且慢小的們。”

韓嘯天知道剛才發聲之人所用的是獅子吼,那吼聲乍一聽來並不覺響亮,但傳入耳鼓卻嗡嗡作響,可見發聲之人功力非同小可。

獅吼聲停下不久,樹林中走出兩個人來,轉瞬間就到了楊連鵬和韓嘯天兩夥人麵前。

與其說那兩個人是“走”來的,還不如說是“飄”來的,速度之快,實在是少有人及。

當先一人約莫三十八九歲,麵孔黧黑,雙目精光爆射,身材不高,卻很壯實;跟在後麵的是個黃衫少女,約莫十八九歲,身材高挑,但窈窕迷人。女孩的個兒略微比那中年漢子要高一點點。

那少女皮膚細膩紅潤,瓜子臉,新月眉,一雙黑白分明的丹鳳眼顧盼生輝,小巧秀直的鼻子,櫻桃小口微微抿著,一對好看的海角微微上翹。

形象俏皮活潑卻又不失端莊,看上去給人一種高貴賢淑、雍容大氣的感覺。

這樣的絕色佳人也是土匪?難道她也是幫派中人?

剛來的兩人迅疾如風的走到楊連鵬和韓嘯天兩夥人之間停下了腳步,卻不說話。

他們不說話,楊連鵬可忍不住了,一臉慍怒的對中年漢子說道:“你什麽意思?這裏可是黔貴地界!”

“沒什麽意思。我可沒說這裏不是黔貴地界。”中年漢子雲淡風輕的說道。

“我們當年在白虎崖聚會時,界限是怎麽劃分的?”楊連鵬詰問道:“難道你忘了嗎?”

“沒有忘!”那漢子又說道:“記著呢。”

“既然沒忘,”楊連鵬哭笑不得:“那你來這裏幹什麽?”

那漢子又淡淡的說道:“做保鏢而已。”

“哈哈哈,騙誰啊?”楊連鵬氣極反笑:“誰會相信你胡幫主出馬是來做保鏢的?來攪局就光明正大的說,何必找借口搪塞。”

“信不信由你。”那漢子依然不緊不慢的說:“我可懶得解釋。”

“當年我們立誓:我們滇黔的道上朋友不到你們川蜀作案,你們鐵槍會也不到滇黔兩地來作案。”楊連鵬被剛到的中年漢子弄得滿肚子的火,冷然說道:“這些年來我們都不越界作案,你們為何越界插一杠?難道當初我們不是這樣約定的?”

“我剛剛說過了,我不是來作案,我是來做保鏢的。”中年漢子說道:“你們不相信我也沒辦法。”

“你認識這個姓蒙的小子?”楊連鵬指著韓嘯天問那中年漢子。

“不認識。”中年漢子搖了搖頭:“我隻知道韓公子是替陸嘯風總兵送軍餉來的,陸總兵怕韓公子在路上有閃失,卻又抽不出人手,所以托我們鐵槍會前來助他一臂之力。”

尼瑪個丫丫,軍餉不都是庫銀嗎?怎麽可能是價值連城的稀世珍寶?騙鬼呢?

楊連鵬的手下去探貨時曾在韓嘯天的房裏看到無數的奇珍異寶,楊連鵬心想:“誰見過奇珍異寶作軍餉的?你這不是擺明了來糊弄我嗎?”想至此處,冷冷的問韓嘯天:“韓公子,你押運的這些珍寶真的是陸總兵的軍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