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為何殺人

五麵道君輕車熟路的進了那幢大院,身法快的帶出了殘影。

目睹了五麵道君的竄躍身法,韓嘯天心想:“這‘五麵道君’輕功極高,想來其它功夫也差不到哪兒去。”

五麵道君進去後,韓嘯天雙手托住柳亞馨的纖腰,也隨後躍了進去。

兩人進去後,四處一打量,隻見一間房中透出燈光,便悄然向那間房摸了過去。

窗子沒有關嚴實,還有一道縫。

韓嘯天探頭往窗縫中望去,見房中有四個人,一個老者坐在椅中,麵向窗口,其他三個人背向窗口,垂手而立。

坐在椅中的老者約莫六十歲左右年紀,古銅色臉龐,胡須濃密,五官搭配協調,給人一種威武大氣的感覺。

雖然坐在椅中,還是可以看出老者的身材十分魁偉,

那老者歎了口氣,眉心擰成了一個疙瘩,沉聲問道:“楊波的眼睛怎麽樣了?血止住了沒有?”

“血是止住了。”站在下方的一人答道:“但師弟的這隻眼睛恐怕沒有重見光明的希望了。”

聽了老者和那人的對答,可以猜到這個形貌威武的老者就是李仲彬的殺父仇人輝金隆了。

韓嘯天和柳亞馨躲在外麵,聽鐵掌門的師徒們談論被張林峰所傷的楊波的傷勢。

這時,另一個年輕人說道:“師父,我們最好還是加強戒備,以防對頭來探底。”

“唉,”輝金隆歎了口氣,語音低沉的說道:“來不來摸底都一個樣,為師認命啦。明天一早,你們就送師娘和小倩回老家去。”

又一名弟子說道:“師父,對頭雖然厲害,但您也不用泄氣。我們鐵掌門弟子眾多,單是在長安城就有一千多名弟子了。他們要是敢欺上門來,我們就和他們拚了,有什麽好怕的?”

“你們是不知道啊,”輝金隆搖了搖頭,說道:“這次李仲彬請來助拳的都是武林高手,我們和他們硬幹,那是拿了雞蛋去碰石頭。雖說我們不一定會輸,但既然動了手,死傷是免不了的。為師死了以後,希望你們照顧好師娘和小倩。唉……”說著說著,輝金隆情不自禁的老淚縱橫。

一名弟子安慰輝金隆道:“師父,您老人家縱橫江湖幾十年,威震長安城。又何懼他們幾個毛賊?再說,您老人家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逢凶化吉的。”

輝金隆又歎了口氣,說道:“為師年輕時也和你們一樣,‘初生之犢不怕虎’,一時衝動就跟人幹了起來。當年的事情,不象你們想的那樣簡單,一時的衝動是會釀下彌天大禍的,釀下了大禍就要付出血的代價。唉,當年為師殺了李仲彬的父親,現在為師被李仲彬殺掉,一命抵一命,這樣才不會再有後患。否則,怨怨相報,何時是個頭?那得死傷多少人啊?”

韓嘯天和柳亞馨聽到這裏,登時同情起這輝金隆來,心想:“這輝金隆也是個血性男兒。當年一時衝動殺了人,現在仇家上門尋仇,他卻不願連累別人,寧可撇下心愛的妻女、自己被仇家所殺,也不願別人為自己作出犧牲。真是難得一見的硬漢子。”

過了一會兒,隻聽一名弟子輕聲喊道:“師父!”

輝金隆抬起頭問道:“什麽事?”

那名弟子說道:“既然師父不願和他們幹,那我們就連夜走掉,躲開他們……”

“萬不可這樣。”另一名弟子急忙說道:“那是懦夫行徑,師父一世英雄,怎能為這事而折了威名?決不能這樣做!”

輝金隆黯然說道:“什麽英雄啦威名啦,我全都不在乎。不過,想要全部走掉是不可能的。為師這一走,數千名鐵掌門弟子以後還有什麽臉麵在武林中混?明天你們都各自回家避一避。為師一個人留在這裏就行了。”

三名弟子都急了,異口同聲說道:“那怎麽行?要走一起走,師父不走,我們也不走!”

輝金隆語氣悲涼的說道:“你們的好意為師心領了。可是,為師不願讓你們為此作出無謂的犧牲。你們都還年輕,以後的路還很長。師父已是年過花甲之人,早死一天或是遲死一天都無所謂了。”

三名弟子都不說話了,隻是木愣愣的看著他們的師父輝金隆。沉默了片刻,輝金隆緩緩說道:“你們去幫師娘和小倩收拾東西。瞧瞧她們備好馬了沒有?也不用帶太多的東西,為師在鄴城老家還有些產業,也夠她們母女吃喝用度了。準備好了就趕緊上路,不要在這裏磨磨蹭蹭的。”

三名弟子嘴上答應著,卻站在那裏不動彈。

輝金隆無可奈何,想了想,說道:“唉……你們去把住在這裏的師兄弟們都叫來吧!”

三名弟子這才開門走了出去。

見鐵掌門的弟子開門出來,韓嘯天和柳亞馨連忙閃身隱入了黑暗的牆角。

過了一會兒,兩人又繞到房間的另一側,透過窗縫向房內望去,隻見陸陸續續來了三十多人。那些人年長的已有四十多歲,最年輕的卻隻有十五六歲,想來都是輝金隆的弟子。

那些人向輝金隆行了禮,隨即垂手站立一旁。

輝金隆麵對眾弟子淒然一笑,說道:“你們可能不知道為師年輕時是幹什麽的?現在給你們說說我年輕時的事。”清了清嗓子,緩緩說道:“你們的祖師爺是鄴城有名的武師高振,他老人家一生隻收了三名弟子,為師是大弟子,你們的姚師叔是三弟子。為師一直沒對你們說起過,其實你們還有一個師叔風飄紅,他是二弟子。此人陰險狡詐,心術不正,被你們的師祖爺早早地逐出了師門。”

韓嘯天和柳亞馨對視了一眼,他們都沒想到躋身西南黑道的風飄紅竟然是跟輝金隆同出一脈,怪不得風飄紅也在西南成立了一個鐵掌幫。

他這是再跟鐵掌門較勁呢。

韓嘯天心裏這樣想著的時候,隻聽輝金隆繼續說道:“風飄紅被你們的祖師爺逐出師門後,為師和你們的姚師叔繼續留在你們的祖師爺門下修習武藝。師滿出道後,你們的姚師叔留在了鄴城侍奉你們的祖師爺,為師則到長安城開了一家鏢局,幹起了保鏢的行當。

“那天,為師率領手下一幹鏢師護送長安府尹的千金回老家探親,快到石門關時,忽然聽見樹林中一聲鑼響,便有七八十個小嘍囉從樹林中鑽了出來。有六個人越眾站在大路中央,一字排開。一看那架勢,便知道越眾而前的六人是這群嘍囉的首領了。六人中有五人頭裹紅巾,手執明晃晃的翹頭大刀,其中有一個沒有戴紅巾,作書生打扮,手執長劍。這個手執長劍,道貌岸然的家夥便是眾盜匪的一號老大李坤華,也就是李仲彬的爹。”

韓嘯天和柳亞馨躲在窗外,聽輝金隆講到這裏,心裏已然明白:“李坤華劫財,輝金隆不許,雙方動起手來,在爭鬥中,李坤華劫財不成,反被輝金隆所殺。”心念未已,隻聽輝金隆繼續說道:“李坤華在武林中也是響當當的高手,又是名門大派點蒼派的弟子……”

韓嘯天暗暗點頭:“原來這李氏父子都是點蒼派的弟子,怪不得李仲彬能邀到這麽多名門高手。”

輝金隆繼續說道:“為師一看為首的竟然是李坤華,心裏有些虛,正在這時,長安府尹的女兒從轎中伸出頭來察看外麵的動靜,恰好被李坤華瞅見了,他看到小姐那嬌豔欲滴的俏模樣,眼睛都直了,咕嚕咕嚕直咽口水。

“強盜中的二頭領見老大李坤華看上了府尹小姐,有心討好李坤華,向我一晃手中鋼刀,對我說道:財物和這妞兒留下,其他人可以饒你們不死!當時為師心裏極是憤慨,連忙招呼手下兄弟護住了府尹小姐的轎子,我上前與李坤華說話:‘在下長安興隆鏢局輝金隆,久仰點蒼派李大俠威名,今日得能親瞻尊顏,真是輝某三生有幸。因時間倉促,在下來不及提前拜山,今日借路一過,還望李大俠高抬貴手,放輝某一馬!’

“沒想到李坤華並不買我的帳。他冷笑一聲,說道:‘長安興隆鏢局?哦,想起來了,好像聽小的們說起過是有個新組的小字號興隆鏢局。姓輝的,我勸你還是趕緊走吧。你組建一個鏢局也不容易。不要把老本全賠在了這裏。看在武林一脈的情份上,我可以饒過你們。但財物和這妞兒得給我留下!’

“唉,堂堂名門正派的弟子竟會說出這種厚顏無恥的話來,真是令師門蒙羞啊。”輝金隆說到這裏,滿腔憤慨。

韓嘯天暗暗搖頭:“這李坤華算什麽狗屁的英雄豪傑?簡直就是武林敗類。”正想著,隻聽輝金隆又說道:“生逢亂世的武林中人,因窮途落迫,不得已做些沒本錢的買賣,但那是為了生存。在色字頭上可是要把好關,不能亂來。欺淩婦嬬弱小是學武之人所不齒的。點蒼派威名遠播,他作為名門正派的弟子,竟然恬不知恥的說出這種話來。李坤華身為點蒼派弟子,竟要公然欺占良家淑女。真是令人發指

“唉,當年我也是年輕氣盛、沉不住氣。於是對他說道:‘要錢沒有,要人更不行!一個名門正派的弟子做了強盜也還罷了,竟然還幹這欺男霸女的下流勾當。你真是忝列點蒼派的門牆了。’

“李坤華聽完我的話,惱羞成怒,一語不發,揮起長劍就向我刺來。李坤華劍法精湛,本來我難以勝他,但他中了我的激將之計,在羞憤之下沉不住氣,被我尋到破綻一掌擊斃……”

一名弟子叫了起來:“師父,李坤華無恥下流之極,這種十惡不赦的武林敗類,本就該殺,我們又何必怕了他的兒子李仲彬?明天等對頭來到的時候,大家把話說明了,就算李仲彬一定要報仇,其他人不至於黑白不分,他們中總會有人站出來說句公道話的。”

韓嘯天心想:“對呀,要是輝金隆確實是出於義憤殺了李坤華,武林中自有公論,隻怕這輝金隆的話有假。亦或是另有難言之隱?”心念未已,隻聽輝金隆歎了口氣,幽幽說道:“事情沒有那麽簡單,李坤華也是點蒼派中出類拔萃的人物,他的師父黃炳桐決不會輕易放過我,若是他率領門下眾弟子找我算帳,我便有三頭六臂也對付不了。當時殺了李坤華之後,我就知道自己闖了大禍。幸好我的手下弟兄當場擒住了他手下二當家的胡彪,我逼著胡彪寫了一張認罪書,要他將李坤華的所有惡行都一清二楚的寫在了上麵。還叫胡彪的兩個手下也在胡彪寫的認罪書上簽了字,還按了手印,以此作個見證。那府尹的小姐自是對我感激不盡,返回長安城後,要她的父親長安府尹給我寫了一封謝書,長安府尹不但付了我五百兩銀子的護送費,另外還多給我們興隆鏢局二百兩銀子作為獎賞。

“我殺了李坤華之後,知道無法再幹保鏢這一行了,於是解散了興隆鏢局,拿了胡彪寫的認罪書和長安府尹的謝書上點蒼山去找李坤華的師父黃炳桐掌門。那時點蒼派的弟子已得到了李坤華被我所殺的消息。我剛到半山腰,他們就攔住了我,找借口與我為難。

“那些點蒼派弟子氣勢洶洶,動起手來狠辣異常,每出一招都想要我的命。正當我要落敗、命喪他手之時,恰好有一位前輩高人從點蒼山路過,出手救了我,並護送我上了點蒼山。在路上,我簡要的向這位前輩高人講述了殺死李坤華的經過,他聽後也極是氣憤,罵道:‘真是武林敗類!你做得對,這樣的人,該殺!’

“到了山上,這位前輩高人代我向黃炳桐掌門講了事情的原委。

“掌門黃炳桐是為人正派的一代宗師,黃掌門知道真相後氣惱之極,頓足罵道:‘我怎麽收了這麽個徒弟?點蒼派的臉都讓這不肖弟子給丟盡了!’隨後他召來門下所有弟子,嚴厲告誡點蒼派弟子不許再找我尋仇,如有違者,定然嚴懲不怠。

“為了點蒼派的聲譽,黃炳桐掌門要求我不要向外麵宣揚這件事。我答應了黃掌門。所以,江湖上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少之又少。那時,李坤華的兒子李仲彬才剛滿一歲,他當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曲折。點蒼派的其他弟子為了顧全他的顏麵,自然不會跟他說。”

一名弟子問輝金隆:“師父,認罪書和謝書你還留著麽?”

輝金隆搖了搖頭,說道:“這都怪我沒認清人而誤信了奸人。去年夏天,有個老朋友和我偶然相遇,在閑聊中,他告訴我說李坤華的兒子李仲彬已藝成下山,並探聽到了我是他的殺父仇人,正在謀劃著找我報仇。

“後來,我從一位朋友口中得知,兗州四傑跟李仲彬是忘年之交,事有湊巧,這兗州四傑也是為師的老朋友,雖然已有多年不見,但年輕時曾是很要好的朋友,可以算得上是莫逆之交。於是,我便到兗州去找兗州四傑……”輝金隆頓了頓,接著說道:“我到了兗州四傑的家裏,四兄弟沒一人在家,說是到吐蕃做買賣去了。一個月後,兗州四傑才從吐蕃回來。我們多年不見,故友相逢,大家都很是高興。晚飯後,我把自己跟李家結仇的經過跟他們說了,老大魏永豪當即拍著胸膛說這事包在他身上,一定不讓李仲彬找我尋仇。我深信他們會幫我這個忙,便把長安府尹寫給我的謝書和二頭領胡彪寫的認罪書都給了魏永豪。他們四兄弟都說,隻要把這兩樣東西拿去給李仲彬看,李仲彬哪裏還有臉前來找我報仇?唉,都怪為師瞎了眼誤交了朋友啊。”輝金隆說到悔恨處,一掌拍在椅子扶手上,扶手當即被拍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