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當麵做賊

王重陽看出師父言不由衷,其實很想快點喝到猴兒酒。好在現在他已經知道了猴兒酒藏在哪裏,沒必要等著小猴兒來給自己灌,明天一定可以把酒給師父帶來。

第二天,王重陽早早將豬群趕到山坡上,他記著師父的囑咐,就在近處師父可以看到的地方,然後帶著葫蘆向玄武穀方向走去。

在石罅洞灌滿了酒,他又爬到崖壁上的那個小石龕上,將葫蘆放在石頭上麵。不過這一次他沒有離開,就坐在葫蘆旁邊。上一次在旁邊的石洞裏,因為練功沒有一直看著這邊,最後葫蘆裏的酒被人偷走。

王重陽心想,這個賊本事不小,必定是在自己閉目練功的時候下手的,不過他挺佩服這個偷兒的身手,雖然自己閉著眼,但是周圍即便是風飄落葉的聲音也逃不過他的耳朵,而這個賊竟然當著他的麵偷走了葫蘆裏的酒。

他的倔脾氣上來,算是跟這個偷兒杠上了,這次他就守在旁邊,眼睜睜看著,看這小偷怎麽下手。

從早晨一直坐到黃昏,始終沒有看到一個人影,也沒有聽到一點動靜,王重陽坐得很難受,好幾次想要起來到外麵活動一下手腳,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是覺得那個賊就在不遠的地方藏著,瞪著眼睛看著自己,等著自己已離開,他就立刻下手。

他心裏想,自己難受的時候,那個賊也在難受,說不定比自己還要難受,因為他眼睜睜看著酒,就是不能喝。王重陽有時候覺得自己聽到了那個賊在咽唾沫,咕咚咕咚的聲音似乎就在自己的耳邊響起。有時候又好像聽到了哀歎的聲音。

整整一白天,王重陽沒有看到賊,但是賊也沒有偷走他的酒葫蘆,比較起來,還是覺得自己勝了一籌。於是他得意洋洋地站起來,大聲道:“多謝賊兄相陪,咱們改日再比過。”

他伸手提起酒葫蘆,突然僵住不動了。

酒葫蘆輕飄飄的,不用再看,裏麵一定空空如也。

好半天,王重陽保持那個姿勢,一動不動。

這一次更是不比昨天,如果說昨天因為在二十丈外的石洞裏有些遠,如果說因為練功而閉上了眼睛,那麽今天一點原因都沒有,他就坐在葫蘆旁邊,一直眼睜睜看著它,就差雙手抓著它不放了。

身後似乎傳來一聲輕笑,似乎是因為當著他的麵偷走了猴兒酒而高興得不得了,又像是在嘲笑王重陽的愚笨,那裏麵有按捺不住的快樂。

王重陽倏地回轉頭,身後就是石壁,距離他的後腦勺不到半尺,根本容不下一個人。他想一定是自己的幻聽,就像先前自己聽到了賊人咽唾沫的聲音,歎氣的聲音一樣,全都是出自自己的想象。

王重陽手捧葫蘆,好一會兒做聲不得,什麽人有這麽大的本事,能夠眼睜睜從自己眼皮底下把酒偷走,難道他會隱身法不成?這個人似乎是故意跟自己過不去,見自己防範甚嚴,又說了咱們走著瞧的話,他偏偏要偷給自己看,越是難,他越是要偷。

自己已經將能做的做到極點,接下來自己還能怎麽做?把葫蘆抱在胸口不動?那人來無影去無蹤,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要是他想強搶,自己也隻能眼看著葫蘆被他提走。

想到這裏,王重陽覺得非常沮喪,但是很快他便又振作起來。他下定決心,一定要跟這個神秘的小偷決一雌雄,便大聲向著山穀道:“不管偷酒的人是誰,也不管你有多大的本事,今天我認輸,明天我絕對有辦法讓你偷不到酒,有本事咱們明天再比過。”

到了第二天,王重陽去石罅洞的時候格外小心,唯恐那個賊跟蹤自己發現了這個藏酒洞,在山穀中連續繞了兩個大圈,一會兒過石縫,一會兒淌水,確信身後絕對沒有跟蹤,這才走近石罅洞,進洞之後又藏在洞口,好一會兒沒有見到人影,這才放心去裏麵灌酒。

他帶著酒葫蘆來到石龕裏,坐在石頭上,將葫蘆放在麵前,拔掉塞子,一股酒香飄散開來,他使勁抽了一下鼻子,大聲道:“啊,好酒啊。”然後舉起小葫蘆,一仰脖,咕咚喝了一大口。

過來一會兒,他又舉起葫蘆喝了一大口,大聲叫道:“好酒啊好酒啊。”喝了兩口酒,他用手拍著**的膝蓋,顯得很是高興。

原來這就是他對付賊人的方法,他手一直抓著酒葫蘆不放,然後一口接一口地喝。他知道賊人就藏在不遠處看著自己,他就是要賊人眼看著自己把酒喝完,讓他幹咽唾沫,一滴酒也喝不著。他一邊喝,一邊掃視著周圍,對著石壁上的可能隱身的地方笑。

這一招很是絕,那個小偷果然沒有辦法,空有一身本事,隻能眼睜睜看著王重陽一口接著一口喝酒,卻沒法下手。

連喝了四五口酒,王重陽開始興奮起來,用手拍著膝蓋,一邊不住地大叫好酒,一邊說著些挖苦小偷的話,他仿佛看到了小偷像個熱鍋上的螞蟻,在石龕周圍轉來轉去,就是沒有辦法下手,又似乎看到他一口一口咽著唾沫,盯著酒葫蘆,眼睛珠都凸了出來,嘴上的胡子一翹一翹的。

他越想越是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我就是要你看著我喝酒幹著急沒辦法,一會兒我就把這一葫蘆酒全喝光,一滴也不剩,活活氣死你,哈哈哈。”

他舉起葫蘆又喝了一大口,覺得葫蘆裏的酒已經去了一半,像這樣用不了多大一會兒,就會給他喝得一幹二淨。

他抓著葫蘆準備再喝,忽然覺得小腹處一麻,隨即肚子裏一陣翻騰,一股股的酒氣直衝嗓子眼,頭腦也開始一陣陣發暈。心想,怎麽今天的酒這麽厲害,還沒有喝多少,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剛剛覺得奇怪,還沒有深入去想原因,一陣濃濃的睡意襲來,隻覺得身上懶洋洋的,一點力氣都沒有,身子一歪,便沉沉睡去。

喀喇喇一陣響聲過處,身後的石壁裂開了一條大縫,裏麵黑黝黝的什麽都看不到,咕嘟嘟不停地往外冒著陰寒的白氣。接著從白氣之中伸出一隻毛茸茸的大手,一直伸到王重陽的身前,將那隻小葫蘆從他的手裏拿走,慢慢往回縮去。

當那隻大手伸出石壁裂縫的時候,石縫上不停地冒著火花,那些火花燒在毛茸茸的大手和胳膊上,嗞嗞有聲,同時冒起一陣青煙,飄起一股焦糊的味道,似乎把大手和胳膊都燒傷了。

大手縮回石縫裏,那些火花便倏然熄滅,石縫也在喀喇喇的聲響中重新關閉,仍然是一麵堅固的石壁,一點痕跡都看不出來。

王重陽從睡夢中醒來,慢慢睜開眼睛,當他看清自己所處的地方時,忍不住啊的大叫一聲,至跳起來,蓬的一聲,腦袋重重地撞在上麵的石頭上,直碰得他眼冒金星,疼得直咧嘴。

他顧不得檢查自己是不是受傷,伸手去拿葫蘆,果然入手輕飄飄的,不用看也知道裏麵的酒空了。他沒有打開去看,直接將它係在腰間,轉身去看後麵的石壁。

石壁凸凹不平,但是沒有一點縫隙,原來剛才所見到的景象真的是一場夢。王重陽不由得長舒一口氣。

石壁裂縫,大手出洞,酒葫蘆被搶,這些都是夢,虛無縹緲的夢,但是自己葫蘆裏的酒卻是千真萬確的沒了。他分明記得自己睡著之前還剩下半葫蘆酒沒喝,現在又是涓滴不剩。難道夢裏見到的情形也能變成真的?

再說,自己隻喝了半葫蘆酒,怎麽就會醉得不省人事呢?記得那天跟小猴子在石罅洞中喝酒,兩個人一共喝了不下五葫蘆,就說小猴子喝得多一點,自己至少也該喝夠兩葫蘆,喝罷之後也沒有立刻醉倒,還跑了一段路,來到這個小石龕裏才蒙朧睡去,酒是一樣的酒,人是一樣的人,怎麽前後的差距這麽大呢?

王重陽無法解釋自己所遇的事情,嘴裏不斷發出“咄咄”之聲。

本來這一次自己是要嘲弄那個小偷的,不想最後還是被小偷得逞,自己變成了笨蛋。他心裏又羞又恨,又有些不甘心,不服氣,這一來又激起了他的倔強脾氣,非得再跟那個一直沒露麵的小偷比個高低不可,臨走時甩下一句話:“有種明天再來比過。”

身後好像傳來一聲輕笑,王重陽不管真假,知道自己看也看不到什麽,頭也不回,徑自走了。

他將豬群趕回豬圈,往自己茅屋走去的時候,遠遠地看到學堂外麵的小路口站著一個人影,正在翹首期盼,正是師父東方珂。知道師父是在等自己帶酒去。他的心裏很是慚愧,如果自己不是脾氣強,一定要跟小偷分個勝負高低,這酒師父早就喝上了。這一來,一連四五天沒有拿回一滴酒,想來師父嘴裏早就淡出個鳥來了。

他跑過去對師父道:“今天又沒有帶回來酒。”

東方珂極力掩飾自己的失望之情,又聞到王重陽身上有一股酒味,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隨意囑咐了他兩句,回屋去了。

王重陽知道師父懷疑自己把酒給喝了。自己真的喝酒了,雖然不是貪酒才喝的,但是這些對師父來說有什麽區別呢?最終總是一滴酒也沒有帶回來。這都是自己倔強好勝的結果。

回到屋裏,王重陽躺在炕頭翻來覆去睡不著,想著報複小偷的辦法,一直想到雞叫頭遍,也沒有想出一個可行的把法。急得他掄起巴掌,啪啪隻拍自己的腦門。

一連拍打了十來下,他的腦子裏忽然靈光一閃,有了主意,立刻一骨碌爬了起來,雙手拍打了一下,道:“對啊,怎麽就不這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