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開膛摘心

韓成內心又氣又憤,沒想到自己一心一意為了聶芸娘,最後竟換來了殺身之禍。這時才明白跟恒山智真長老分手時,長老見自己晦氣直衝華蓋,袖占一卦,道隻怕途中會遇到危險,所以才贈送了一條神符,並說卦象複雜,隻怕不大容易化解哩。神符化作霹靂大手,趕走大樂真人之後,韓成這才相信了長老的話,也以為危險已經過去,沒想到真正的危險竟然在後麵,難怪說是難於化解哩。

韓成明白自己此時已經成了虎口之食,天香弱骨散奇毒無比,除了鐵圍山,根本找不到解藥,隻能任人宰割。他在說話的時候,曾經多次偷偷嚐試運起內功,但是丹田裏空空如也,找不到一絲內力。

其實對方並非沒有破綻,自己從來沒有說過來曆姓名,而聶芸娘卻脫口說出,怪隻怪自己色迷心竅,一心想跟對方雙宿雙飛,最終才落得這樣的地步。這真是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為今之計,也隻有一拖字訣,期盼有人來到。不過希望也是十分渺茫,有誰會在深更半夜來到這懸崖峭壁上的破廟裏?

韓成道:“我說話算數,既然落到你的手裏,隻能怪自己愚笨,要殺要刮隨你便,隻是在下有一事不明白,你不說清楚,我會死不瞑目。你答應過要讓我的死個明白。”

聶芸娘抬頭看看天色,道:“還有點時間,有話盡管問,我是知無不言。”

韓成道:“你剛才說要用我的心給你師父練功,不知道你師父練得是什麽功夫?為什麽要千裏迢迢來取我的心?”

聶芸娘道:“第一個問題不是我不告訴你,實在是我也不清楚。我隻知道師父練這種功夫十分艱難凶險,需要用十二個八字完全相同的人,子醜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地支齊備,才能修煉,缺一不可。最好是修真練士,沒有結過婚的童子身更是上上人選。恩人不幸正好是其中之一,小妹隻好恩將仇報了。嘻嘻。”

韓成聽血海棠話說得這麽恬不知恥,心中第一次對她產生了厭惡憎恨。原先隻是驚訝憤恨,並沒有厭惡之情,現在才算真正領教了鐵圍山花信使的厲害。她不但陰險狠辣,而且恬不知恥,把令人發指的罪行當作光榮來說,虧她還長了那樣一張甜蜜漂亮的臉龐。

聶芸娘接著道:“我偶然聽人說起王屋派的一個弟子是四午相應的命相,限於身份,卻無法再得到更加確切的消息,隻得隱住身形,在王屋山周圍一代轉悠,既想撞到你,又怕遇到真正有本領的人脫不了身。後來打聽到王屋派跟北嶽恒山關係密切,多有來往,於是便在兩山之間找到了這座破廟,住了進去,每天除了練功,就是四下裏遊**,一連十多天,尾隨了好幾位王屋弟子,但都不是你。”

“這天我剛剛從廟裏出去,便發現有人跟蹤,心想是你這廝自己找死,不是我心狠。於是假裝沒有發覺,轉過一個山角,立刻隱蔽起來,等那人追到跟前,冷不防給他一擊。沒想到這人的功夫十分了得,那誌在必得的一劍,竟然被他躲過,自己反而被他困住。他也不生氣,嘻嘻哈哈地盡跟我說些瘋話。我隱約向他透露了自己的身份來曆,也不知道他是沒聽明白,還是毫不在意,並沒能讓他有一點顧忌。後來才知道原來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大樂真人。”

“我正想著這下完了,單憑鐵圍山的名頭根本嚇不退大樂真人,自己真的要被這廝奸汙了。沒想到我命大福大,因禍得福,無巧不巧,正好將你這位大英雄引來,一個大手印將大樂真人逐走。當今世上能發出如此厲害的大手印的人,總共數下來也不過十幾位,都是大宗師級的人物,可是你竟然居之不疑,而且一雙眼睛忍不住總往我身上衣服破損的地方瞧。於是我將計就計,投你所好,一番巧演,輕輕鬆鬆便將你的真言全掏出來。”

“沒想到你正是我千方百計所要尋找的人,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有道是天與不取,必遺其憂。好在這是你自願奉獻給我的,我可沒有逼你這麽做,說不上什麽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淡話,要怪也隻能怪你有眼無珠。”

韓成聽了滿腔怒火,但聶芸娘說得句句是實,一時也找不到什麽反駁的話。

聶芸娘又抬頭看看天空,道:“好了,子夜將至,你的心連帶魂靈必須在這個時辰收取,才能將效用發揮到極致。放心,我會求師父把你的靈魂放在重要的地方,以免埋沒了你的才能,這也算是對你的一種回報。”

事到如今,韓成徹底絕望,他長歎一聲,瞪大眼睛看著聶芸娘,他要眼睜睜看著這個負心人怎麽剝取自己的生心。

隻見聶芸娘衝著他嫣然一笑,先將兩手互握,使勁搓了幾下,然後伸出右手食指對著韓成的身體畫了幾下,收指時衣袖微微一擺。韓成胸前的衣服憑空被劃裂,分成好幾塊,又被聶芸娘衣袖扇出的風吹到了一邊草叢中,露出了心口。

聶芸娘從腰間拿出一個小小的玉瓶,揭開蓋子,她嘴裏念念有詞,隻見玉瓶裏飛出一道細微的白線,射到了韓成的胸口。

韓成覺得心口一涼,一股細微的水線衝到了他的胸膛,很有力量,但是並沒有四下飛濺,從上到下,將韓成的胸口細細洗濯了一遍,然後將玉瓶收回腰間。

韓成知道聶芸娘這就要對自己開膛摘心,奇怪的是這時他反而不再害怕,隻是心跳的厲害,砰砰地撞著胸口,似乎是想要自己跳出來。韓成心想,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心從肚裏挖出來,也算是一種奇遇,人世間能有幾人有這種眼福?

聶芸娘從袖口裏拿出一方手帕,俯身將韓成的胸口擦拭幹淨,又用袖子輕輕扇了兩下,感覺幹了,又抬頭看了一下天空,自言自語道:“時間拿捏得恰到好處。”

聶芸娘抬手向著自己的頭頂輕輕一拍,他的頭頂一亮,飛出了一把亮晶晶的小劍,連劍帶柄不到半尺長,通體明亮,閃著瑩瑩的亮光。

短劍從頭頂降到聶芸娘的臉前,橫向轉了好幾個圈,然後尖下柄上,慢慢飛到韓成的胸口,將他的肌膚照得雪白閃亮。

聶芸娘從容道:“這是把玉劍,是專門用來開膛取心的,它不會傷到你的心脈,也不會傷及你的魂靈,如果是一般的寶劍,劍身上麵免不了帶有凶煞之氣,在開膛的時候,無形的煞氣就會傷害到心脈和魂靈,根本無法避免,即使是一般的木劍也同樣帶有煞氣。”

韓成道:“這麽說來,我要謝謝你啦。”

聶芸娘道:“不必謝,我也不全是為你著想,是師父囑咐這麽做的,受傷的心和魂靈,練功時會打折扣。”

玉劍的劍尖並不鋒利,觸及到韓成胸口的時候,韓成隻覺得胸口像是被香火頭燙著一樣,灼熱的劍尖慢慢滑動,在他的肌膚上麵劃出一條熱線,然後緩緩飛回去,到了聶芸娘的頭頂,尖下柄上,直入頂門,一閃而滅。

韓成再看胸口時,隻見胸口有一條白線,並沒有破洞流血,看了一會兒,除了那條白線仍然灼熱之外,依然沒有什麽變化。

韓成心下疑惑,難道聶芸娘是在跟自己開玩笑?他偷眼看了一下聶芸娘,隻見她兩眼注定自己的胸口,神情非常專注,並不像是開玩笑的意思。

過了一會兒,聶芸娘彎下腰,將頭伸過來,鼓著腮幫子,噗地吹出一口氣。韓成隻覺得一陣溫煦的風從胸口吹過,隻見自己的左胸口的皮膚從中間裂開,接著就像是兩片卷軸畫那樣,從中間向兩邊慢慢卷起。

韓成瞪大了眼睛看著,沒想到聶芸娘隻是輕輕一吹,竟然能夠將自己胸膛吹開,想來還是先前那把小玉劍的功勞,奇怪的是這樣的將皮膚卷起,韓成竟然沒有感到一點疼痛,胸口也沒有流血。

片刻功夫,胸口的皮膚完全卷開,露出了一個大洞,裏麵橫著一道道的胸骨,白的的是骨,紅的是肉,十分鮮豔。

聶芸娘彎腰下去,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拈住一根白色的肋骨,微微向上一提,那根胸骨便吱吱作響地立了起來。聶芸娘接著如法炮製,吱吱吱的聲響中,三根胸骨全都立了起來。

月光下看得分明,裏麵一塊暗紅色的心髒正在一鼓一鼓地跳動。聶芸娘看了一會兒,嘴裏嘖嘖有聲,十分欣賞地道:“完美。”

聶芸娘站直身子,從袖口裏拿出一個紅色小布囊,道:“恩人,這個是人皮絳囊,能大能小,什麽東西都能收藏,最大的好處就是能夠保鮮,是專門用來裝恩人的心。恩人,給你最後一個機會,來生有什麽打算,許個願吧。”

韓成狠狠道:“沒有別的想法,隻願來生我還能遇到你。”

聶芸娘愣了一下,格格笑道:“呦,看來咱倆還真是緣分不淺啊。今生成不了夫妻,來世再續前緣。”

韓成咬牙切齒地道:“我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寢你的皮。”

聶芸娘笑道:“別這麽凶巴巴的好不好,就說夫妻是冤家,世上也沒有這麽凶狠的冤家啊。”

韓成道:“痛快動手吧,不必多言。”

聶芸娘道:“恭敬不如從命。”

聶芸娘把手一張,那個小小的人皮絳囊便飛離她的手心,停在韓成的身旁,變得大了好幾倍,足以容得下韓成的心。

聶芸娘更不猶豫,伸出兩隻手,從兩邊向韓成的胸膛裏抄下去,要生生摘取他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