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個叫天眼的孩子

在桑棗鎮,名氣最大的除了努宗爺爺,就要數“噴嚏”校長了。“噴嚏”校長原名叫彭迪,由於他患有嚴重的鼻炎,說話時總會不停地打噴嚏,所以學生們都喜歡喊他“噴嚏”校長。彭迪校長天性謙和敦厚,對於學生給自己取的外號,他絲毫不在意。他甚至還表揚說,這個外號把他的名字和特點巧妙地結合在一起,那是相當有創意!“噴嚏”校長的第一個反應是,這種絕妙的外號隻有天眼才能想得出來。

天眼是“噴嚏”校長最得意的學生,也是努宗爺爺的孫子。努宗爺爺姓衛,所以天眼的全名肯定就是衛天眼。不過鎮上的人都知道,天眼雖然姓衛,但他並不是努宗爺爺的親孫子,因為努宗爺爺一輩子都沒有結過婚。

鎮上稍微年長的人都還清楚地記得,在12年前一個殘陽如血的黃昏,一位獵手裝扮的年輕人抱著一個剛滿兩歲的孩童,跌跌撞撞地闖到桑棗鎮。從他疲憊的神情不難看出,他一定走過了一段艱辛的路程。不過,更令大家吃驚的是,年輕人和他懷裏抱著的孩童,竟然都是衣衫襤褸,渾身血汙。年輕人一到桑棗鎮就四處打聽努宗爺爺的住處,好心人見狀便立刻將他領到了努宗爺爺家裏。

年輕人一見到努宗爺爺,二話不說,“撲通”一下就跪倒在地,然後便失聲痛哭起來。

圍觀的人們麵麵相覷,不知所措。

奇怪的是,盡管年輕人哭得地動山搖,悲傷之情如利刃剜人心肺,但他懷中的孩子卻隻是瞪大雙眼,並沒有被年輕人的悲嚎嚇哭。

常年在努宗爺爺家幫傭的柳嬸再也忍不住了,她撥開人群,走上前,從年輕人懷裏把小孩子抱了過來。年輕人匍匐著身子,雙手緊握成拳,拚命在青磚鋪就的地麵上敲擊,似乎心中有無盡的悔恨。

待年輕人逐漸平息之後,努宗爺爺才問道:“你是誰?從哪裏來?到底發生了啥事?”

年輕人抬起頭,目光略顯呆滯:“我是從青楓峽來的,路上走了兩天兩夜。我來找您,隻為一件事:我要誅殺鷹眼獸,請您一定要幫助我!”

“鷹眼獸?”努宗爺爺的身子微微一顫。

“是的,鷹眼獸!”年輕人的表情顯得異常猙獰,“我最心愛的女人被它的爪子撕碎了,我向天發過誓,如果不能誅殺鷹眼獸,我就絕不苟活在世上!”

努宗爺爺問:“這麽說,你見過鷹眼獸?”

“當然見過!而且,我一輩子也忘不了它的模樣!”

努宗爺爺說:“你給我們描述一下鷹眼獸的體貌特征。”

年輕人的臉被一層恐怖所籠罩:“它站直了足有兩三丈高,爪子一掄可以輕易擊碎巨石,它把嘴張開,用舌頭就能把一隻野兔整個卷入口中。它的身體異常靈活,撲躍能力之強是我以前從未見過的。我相信,梅爾諾森林中沒有哪種動物可以抵擋它的攻擊。”

柳嬸插話道:“照這麽說,你根本不可能誅殺鷹眼獸。你去,隻會是送死。”

“是的,單憑我一個人的力量,絕無可能誅殺鷹眼獸,”年輕人用充滿期待的目光望著努宗爺爺,“所以我才來請求幫助。”

努宗爺爺沉吟片刻後說道:“瞧你這身裝扮,你應該是獵手吧?”

“是的,我們祖祖輩輩都在青楓峽以狩獵為生。”

“既然出生於狩獵世家,既然是一個職業獵手,你應該明白一個道理:每一個獵人既是獵手,又是獵物。狩獵者與獵物之間的關係隨時都在發生變化。換句話說,獵人與獵物之間是相互依存的關係,而不應該是相互報複的關係。今天你心愛的女人被你所說的鷹眼獸撕碎了,你就發誓要誅殺鷹眼獸。那麽假如你昨天剛剛獵殺了一隻棕熊的幼崽,照你的邏輯,這隻棕熊幼崽的媽媽是不是也該來找你索命呢?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年輕人大聲說:“現在我什麽也不想!我隻想殺死那隻鷹眼獸!”

努宗爺爺臉色乍變:“你根本不配當獵人!你走吧,我幫不了你!”

年輕人呆望著努宗爺爺,半晌後口中喃喃:“誰也幫不了我!誰也幫不了我!”

鎮上最有名的獸醫馮仁文站出來勸道:“小夥子,努宗爺爺的話一點不錯,你好好想想吧。從古至今,變成了獵物的獵人還少嗎?如果要想報複,我們為什麽不放把火把整個梅爾諾森林燒成一片焦土?大自然就是一條循環的生物鏈,我們人類並不總是站在這條生物鏈的最頂端,我們跟梅爾諾森林裏的各種動物相互依存,這才使得我們人類能夠一代一代,生生不息。”

年輕人搖搖頭:“我心意已定,你們現在說啥都沒用。”

努宗爺爺冷冷地說:“既然你這麽固執,那我就明確告訴你,我不會幫你,也幫不了你。”

年輕人從地上站起來,慢慢走向柳嬸,伸手想接過孩子。

柳嬸一側身,不肯把孩子交還給年輕人。

努宗爺爺說:“我無法阻止你去誅殺鷹眼獸,但你必須把孩子留下。”

年輕人一愣。

柳嬸忙說:“你見過有哪個獵人帶著孩子進山打獵?孩子還這麽小,我不能讓你帶走!況且你又不是去小獵,而是……”

馮仁文也在一旁幫腔:“是啊是啊,別讓孩子無辜去送命。”

年輕人頓時漲紅了臉,高聲嚷道:“不!我不能把孩子留下!要死,我們一家三口就死在一塊兒!”

“屁話!”努宗爺爺大喝一聲,“你要去誅殺所謂的鷹眼獸,我阻止不了你。你非要去找死,我也拗不過你。可是,孩子你必須給我留下!”

話音未落,年輕人“刷”的一聲拔出腰間的彎眉刀,刀尖直抵柳嬸的喉嚨。

“把孩子還我!快!把孩子還我!”年輕人已經近乎瘋狂了。

在場的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屋裏彌漫著死亡般的寂靜。

這時,隻見柳嬸把頭一揚,毫無懼色,一字一頓地說:“你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會把孩子還給你!”

年輕人握刀的手開始顫抖起來。

對峙幾分鍾之後,年輕人在眾人的注視中收起彎眉刀,他用一種很怪異的目光看了孩子最後一眼,然後轉過身,踽踽離去。

就在年輕人的身影在努宗爺爺家門口消失的一刹那,柳嬸懷裏抱著的孩子突然號啕大哭起來,他的哭聲尖銳而淒厲,猛烈撞擊著在場的每個人的內心,繼而在空曠的天井上空長久盤旋……

故事說到這裏,很多小讀者一定已經猜到了,被努宗爺爺和柳嬸強留下來的那個孩子就是天眼。天眼的父親,也就是那個發誓要去誅殺鷹眼獸的年輕獵人,自打他離開桑棗鎮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了。誰也不知道他姓什麽,也不知道孩子叫什麽名字。努宗爺爺說,這孩子的眼睛就像兩汪天泉,清澈無比,便給孩子取名叫天眼,並讓天眼隨了自己的姓。

在努宗爺爺和柳嬸的精心嗬護下,天眼在桑棗鎮一天天長大了。對於天眼的身世,鎮上的人都不約而同地絕口不提。所以天眼一直認為自己是努宗爺爺的親孫子,而柳嬸雖然隻是努宗爺爺家的幫傭,但在天眼看來,她就像自己的媽媽一樣。剛剛懂事那陣兒,天眼也曾問過努宗爺爺,他的爸爸媽媽怎麽從來就不來看他?他們去哪兒了?努宗爺爺告訴天眼,他的父母是優秀的獵手,在誅殺鷹眼獸的時候遭遇了不幸。從那以後,天眼再沒有打聽過關於爸爸媽媽的事情,或許在年幼的他看來,自己有努宗爺爺和柳嬸疼愛著,就足夠了。

除了來自努宗爺爺和柳嬸的疼愛,同樣讓天眼感到溫暖的,還有來自小夥伴們的友誼。跟天眼一起長大的,有獸醫馮仁文的兒子團仔,有鎮口“梅林茶鋪”老板娘旺嫂的女兒妞妞,有“靈獸馬戲團”團長艾力雅的弟弟艾舟成,還有馴術學校校工餘老伯的兒子“胖頭魚”。在這群孩子當中,天眼無疑是核心人物,因為他膽大心細,腦子靈活,而且還會揣摩各種動物的神態和動作所表達的意思。更讓人稱奇的是,天眼經常神經兮兮、沒頭沒腦地跟動物講話。天眼曾經不無得意地告訴小夥伴,說動物們能夠聽懂他的話。盡管這件事無法得到證實,但這已經足以讓其他小夥伴對天眼心悅誠服。

天眼最大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名傑出的馴獸師。小讀者可能會感到奇怪,努宗爺爺是一位非常優秀的獵人,天眼的爸爸媽媽也是優秀的獵人(努宗爺爺這麽告訴他的),那麽天眼為什麽沒想成為優秀的獵人,卻想去當馴獸師呢?馴獸師跟獵人有什麽不同?請小讀者們別著急,聽我慢慢道來。

在故事的一開始我就講過,桑棗鎮比鄰梅爾諾森林,而梅爾諾森林則是各種動植物的天堂,因此,很久很久以來,桑棗鎮上有一多半的人都靠狩獵為生。後來,人們慢慢發現,在長時期無節製的濫殺亂捕之後,梅爾諾森林裏發生了一些以前從未發生的怪事。譬如,過去一直老老實實待在森林邊緣地帶、與鎮上居民相安無事的亞豚狐開始出現在鎮上,毀壞居民的私家花園,偷食居民種植的水果,甚至破窗而入,抓傷幼齡的孩子。再譬如,很多獵人發現,梅爾諾森林中很多參天古樹陸續凋零枯死,究其原因,原來是依附於這些古樹而生的椰蘿藤過度瘋長,吸走了大部分的營養,從而導致古樹枯死。再繼續推究根源,人們的思路就逐漸清晰起來了:

參天古樹大麵積枯死的原因是被瘋長的椰蘿藤奪走了營養;

椰蘿藤瘋長是因為把椰蘿藤作為主要食物的亞豚狐大量從森林中遷移;

亞豚狐大量遷移是因為它們的天敵鬆毛豺的數量劇增;

鬆毛豺的數量劇增是因為處於它們食物鏈上端的棕熊和金錢豹被過度捕殺;

……

等大家慢慢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後,鎮上很多原本靠狩獵為生的居民開始尋找另外的謀生手段。有些經驗豐富的獵人帶上自己心愛的獵犬和幾隻頑皮的猴子,走街串巷,耍猴賣藝,養家糊口。後來,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這個行列。在今天的桑棗鎮,幾乎每個家庭中都有人在從事與此相關的職業。

八年前,“噴嚏”校長在桑棗鎮開辦了一所馴術學校,專門向鎮上的孩子傳授馴獸技能。天眼、團仔、妞妞、艾舟成和“胖頭魚”都是馴術學校的學生。“噴嚏”校長不是桑棗鎮的原住民,據說他一輩子都癡迷於動物心理和行為研究,他來桑棗鎮的目的,就是想通過開辦學校,把自己多年來潛心研究的成果傳授給孩子們。“噴嚏”校長經常公開宣稱,自打馴術學校開辦以來,有兩個最令他感到驕傲和自豪的學生,一個是“靈獸馬戲團”的團長艾力雅,另一個就是天眼。

天眼剛滿10歲不久,努宗爺爺突然作出了一個令所有驚訝不已的決定:他要送天眼去“噴嚏”校長的馴術學校!

要知道,馴術學校通常隻招收年滿16歲的的少年,努宗爺爺此舉引發了柳嬸的強烈不滿。常年在努宗爺爺家幫傭的柳嬸曆來低眉順眼,說話輕聲細氣,從不違拗努宗爺爺的意思。柳嬸天性溫和,從不與人結怨。她年輕時嫁到一個殷實的家庭,可惜老公身體孱弱,婚後不到兩年,老公就因病去世,沒有留下一子半女。老公去世後,婆家人嫌柳嬸命相克夫,便找各種借口虐待柳嬸。柳嬸忍不可忍於是離開了婆家,可娘家人又不願接收她,柳嬸就隻好在鎮上租了一間房子暫住下來,靠給別人縫補衣服度日。努宗爺爺可憐柳嬸的遭遇,恰好家裏需要找個幫傭,於是便托人把柳嬸請到家裏作幫傭。出於對努宗爺爺的感激和尊重,柳嬸從不敢頂撞努宗爺爺。可是,就為天眼被送去馴術學校的事,柳嬸一反常態,第一個站出來表示反對。

柳嬸問:“努宗爺爺,您難道不知道天眼才剛滿10歲嗎?你咋就忍心把他送去馴術學校呢?”

努宗爺爺半眯著眼睛,一副深思熟慮的樣子:“啥時去學馴術跟年齡無關。”

柳嬸說:“咋就無關了?別的孩子都是滿了16歲才去,咱家天眼也得等到那時候再去學馴術。”

努宗爺爺不耐煩地說:“我已經跟彭迪校長說好了,你就別瞎摻乎了。”

柳嬸也急了:“天眼這麽小,你肯送他去,我還不肯呢!”

努宗爺爺喝道:“天眼是個男孩子,不能被你整天護在胳膊肘下——”

“天眼才多大呀?我不護著他咋辦?”柳嬸一想到天眼的身世,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

努宗爺爺說:“好了好了,天眼雖說年齡不大,可他不是一個……普通的孩子。聽我的,錯不了。”

柳嬸說:“我都弄不明白,您究竟是心硬,還是……還是……”

“還是什麽?”

柳嬸不吭聲了,隻顧低頭抹淚。

努宗爺爺說:“你心裏咋想的都講出來,別憋出病來了。”

柳嬸猶豫了一下,鼓起勇氣說:“講就講,我才不怕惹您生氣哩!天眼這麽小你就要送他去馴術學校,還不是因為他不是您的親孫子!天眼要是您的親孫子,您會舍得這麽小就讓他離開您嗎?”

努宗爺爺濃眉倒豎,用掌猛擊桌麵:“瞎講!誰敢說我沒把天眼當親孫子待,我跟他沒完!”

柳嬸自知失言,嘟噥道:“那您幹嗎這麽狠心?”

“你不懂,我自有考慮。”努宗爺爺說,“去,把天眼叫來,我有話對他說。”

柳嬸在屋前屋後找了一圈兒,沒見天眼的蹤影。她隻好去給努宗爺爺回話,說天眼一準兒是去找小夥伴兒了,不到吃飯的時候他不會回來。努宗爺爺沒吱聲,隻是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就在這時,獸醫馮仁文登門拜訪努宗爺爺。

馮仁文一落座便問:“努宗爺爺,聽說您打算把天眼送去馴術學校?”

“唔。”努宗爺爺含混應道。

馮仁文說:“天眼才多大呀?您幹嗎就急著送他去學馴術?”

努宗爺爺乜斜了馮仁文一眼:“我了解自己的孫子,我知道啥時送他去學馴術最合適。”

柳嬸趕緊給馮仁文沏了一杯茶,希望他能讓努宗爺爺打消送天眼去馴術的念頭。

馮仁文撅起嘴唇抿了一口滾燙的茶水,試探著問:“努宗爺爺,您覺得把天眼送到彭迪那裏,真能學到馴獸的本事?”

“你覺得呢?”努宗爺爺不答反問。

馮仁文咧嘴一笑:“要是我沒記錯的話,幾年前彭迪剛到桑棗鎮的時候,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上門拜訪您,然後提出自己想在桑棗鎮開辦第一所馴術學校。那時您可是堅決反對,您還向他下了‘逐客令’,要求他必須在3日內舉家離開桑棗鎮——”

“那都是舊事了,還提它幹啥?”努宗爺爺打斷了馮仁文的話。

馮仁文略顯尷尬:“嘿嘿……我就是不太明白,您為什麽要把天眼送到彭迪那裏,況且天眼才剛滿10歲。”

努宗爺爺很不客氣地說:“你今兒個登門,恐怕不是為了天眼的事吧?”

“嗬嗬,努宗爺爺果然好眼力,啥都瞞不過您。”

“別給我戴高帽子。我老了,不中用了。”

馮仁文猶豫了一下才說:“我們家團仔跟天眼好得就像穿一條褲衩,他一聽說天眼要去馴術學校,死活也要跟著去,團仔他奶奶又哭又鬧,氣得就差抹脖子上吊了,您說,這可該咋辦才好?”

“學馴術又不是去送命,咋呼給誰瞧呢?那麽大年紀了,咋還不懂事?”努宗爺爺輩分威望高,要是團仔的奶奶此刻在他麵前,非挨他一頓臭訓不可。

馮仁文略顯尷尬地說:“努宗爺爺,我們家的情況您是知道的,團仔打小就沒了娘——”

“少在我麵前提這種事!”努宗爺爺很不客氣地打斷了馮仁文的話。

馮仁文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了。說團仔沒了娘,可天眼連爹娘都沒了啊!馮仁文勉強陪著笑臉:“努宗爺爺,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請您替我拿拿主意。”

努宗爺爺漠然答道:“那是該你們家自己掂量的事,別問我。”

馮仁文不好就這個話題繼續糾纏,便改口問道:“天眼到桑棗鎮已經有8年了吧?”

努宗爺爺用犀利的目光盯著馮仁文:“你啥意思?”

“我是在想,8年過去了,天眼的爸爸就沒再出現過,估計是凶多吉少。”

努宗爺爺沒有接話。

馮仁文又說:“鎮上的人都說,天眼是百年難遇的好坯子,隻要您肯用心**,天眼將來一準兒是個優秀的獵手。聽說您要送天眼去彭迪那裏,我就暗地裏想,您是不是……想讓天眼成為一個優秀的馴獸師?”

努宗爺爺說:“你別瞎想了,孩子將來幹什麽,得由他們自己拿主意,你我說了不算。”

馮仁文不甘心,還想從努宗爺爺嘴裏打探出點什麽,正當他字斟句酌的時候,他的獨生子團仔和鎮口“梅林茶鋪”老板娘旺嫂的女兒妞妞驚慌失措地跑進屋來。

“努宗爺爺!不好啦!出大事了!”妞妞高聲嚷道。

柳嬸趕緊問道:“妞妞,出什麽大事了?”

“天眼……天眼……”團仔已經嚇得張口結舌了。

“天眼咋了?你快說呀!”柳嬸急得心怦怦直跳。

妞妞吞了下口水,用帶著哭腔的音調說:“天眼他……他一個人跑進森林裏去了!”

“啊?!”柳嬸身子晃了幾下,險些摔倒。

努宗爺爺騰地站了起來,大聲質問:“他啥時進林子的?你們咋不拉住他?”

團仔說:“他進去很久了,我們在外麵等他,可他一直也沒出來,我們就跑回來報信了。”

“他從哪裏進的林子?”努宗爺爺問。

“從飛瀑口那裏進去的。”

馮仁文說:“飛瀑口離這兒約莫有8裏路,算上團仔跟妞妞回來報信的時間,天眼進林子少說也有一個多小時了。他要真是在林子裏迷路了的話,一個多小時已經走出很遠了。”

柳嬸頓時大哭起來:“天哪!我到底是造了什麽孽哦!這可怎麽辦啊!”

努宗爺爺對馮仁文說:“你趕緊去鎮上通知所有在家的獵人,馬上到旺嫂的‘梅林茶鋪’會合!”

“好!”馮仁文轉身離去。

努宗爺爺利索地打好綁腿,換上獵服,取出自己的銀弓斜挎在肩上,大步流星地往鎮口的“梅林茶鋪”走去。

柳嬸鎖好院門,在妞妞和團仔的攙扶下,也隨努宗爺爺而去。

隻身闖入森林的天眼,並不知道他的這個舉動已然震驚了全鎮。從小在桑棗鎮長大的天眼,知道梅爾諾森林是不能輕易涉足的區域。平時,獵人們往往都要三五個人結伴才敢深入林子,單獨一個獵人就算要進林子,也隻會在林子的周邊逛一圈,尋點鬆菇、藥材,順便打一兩隻野兔、火雞就回來了。可是,天眼是個孩子,況且他從沒進過林子,他很可能一進去就迷路了,想出來都找不著方向。情急之下,迷路的人在林子裏就像無頭蒼蠅,東奔西撞,很可能越走越遠。一但深入林子,那就非常危險了。

不到半個小時,鎮上所有在家的獵人都齊聚“梅林茶鋪”,就連“噴嚏”校長和“靈獸馬戲團”的團長艾力雅姐姐也來了。

艾力雅姐姐是個美豔絕倫的少女,高鼻深目,唇紅齒白。她所創建的“靈獸馬戲團”常年在外巡回演出,大受歡迎。她這幾天碰巧回家休整,一聽說天眼誤闖進森林了,她趕緊換上一身獵裝最先趕到“梅林茶鋪”。

妞妞的媽媽旺嫂一個勁兒地責怪女兒:“我早給你們說過,不要去飛瀑口玩兒,那裏離林子太近,你們就不是不聽!”

馮仁文也在訓斥兒子團仔:“臭小子!天眼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看我怎麽收拾你!”

艾力雅姐姐說:“先別怪孩子了,找天眼要緊!”

“噴嚏”校長說:“天眼雖然是第一次進林子,但他從小就愛打聽林子裏的情況,也了解很多狩獵的技巧,我估摸著,他不會傻呼呼地往林子深處鑽。”

柳嬸說:“萬一他迷路了,把方向弄反了,他以為是在出林子,實際上越走越遠……”

努宗爺爺說:“大夥兒都別說了,趕緊動身吧。”

努宗爺爺把所有的獵人分成四撥兒,分別從四個入口進入梅爾諾森林。大家約好,誰要是發現了天眼就朝天鳴槍。剩下的人就留在“梅林茶鋪”等候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