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從圖書館出來，天已不知不覺的下起了蒙蒙細雨。看著那蒙蒙細雨，路遠氣憤的心情平複了許多。他想不通為什麽一個被通報批評的人就沒有資格進入圖書館了，不知這是什麽邏輯，他不知這兩者之間存在什麽必然的聯係。
走到教學樓大廳時，路遠終於親眼看到了那張有關他的通報批評的大字報。十條罪名的羅列，不禁讓路遠撓起了頭皮。逃課，遲到早退，也就認了。可是自己哪裏頂撞過老師，那天分明自己沒有開口講話，自己隻不過是用了腳。酗酒鬧事，簡直是無中生有，自己雖然喜歡喝酒，可是很少喝醉，即使喝醉那也不會去鬧事，就算鬧事了，學校也不會知道。參加學校右派活動這條罪名弄得路遠都糊塗了，什麽是右派，什麽是左派，而什麽又是右派活動。破壞學校的正常教學秩序，更是從何說起呢！難道自己不去上課還影響到別人了。還有，這罪狀上給自己扣上了班幹部這個大帽子，不負責任的話又是講給那些事不關己的人聽的。
撕掉那張大字報，路遠氣衝衝的衝到了樓上的教務處。
“這是誰寫的？”
路遠在辦公室裏大聲的吼道，吼聲瞬間響徹了教務處。
“你誰啊！難道不知道這是教務處嗎？敢在這裏大呼小叫的！”
其中一個老師騰的一聲站了起來，他惡狠狠的說道。
“這是不是你寫的？不是你寫的你就少廢話，我找那個寫這張大字報的人。”
路遠一向最看不慣那些事情原本和他無關卻還要摻和進來的人，裝腔作勢的樣子是那麽的令人厭煩。
“你口氣倒不小啊！你知不知道我是誰？你敢用這個口氣和我說話！說，你班主任是誰？”
那老師立即變得凶神惡煞起來，他用手指著路遠說道。
“這位同學，你拿的可是貼在樓下的通報批評？這個東西你怎麽能撕下來呢！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你以為你揭皇榜呢！”
另外一個略顯慈祥的老師推了推眼鏡說道。
“在我看來，這既不是皇榜，更不是通報批評，這就是對我**裸的汙蔑和冤枉！你們怎麽能這樣！我做了什麽！我隻不過是做了自己喜歡做的事情，難道這樣我就有很大的罪嗎？”
路遠力竭聲嘶的喊道，慢慢的教務處裏的老師終於都抬起了頭看了看這位憤怒咆哮著的男孩。
“吆，這麽多條罪狀！你可真是厲害啊！”
略顯慈祥的眼睛扯去了路遠手中的大字報，草草的看了兩眼然後說道。
“周老師！這事情是您負責的，您看這件事情還是由你來處理比較好吧！”
眼鏡慈祥的望著教務處的一個角落說道。
“嗯！讓他過來！”
“快！周老師讓你過去呢！”
明明就隻有那麽小的一個地方，而且那從角落裏發出來的話也已早早的走到了路遠的耳邊，而偏偏坐在角落裏的人卻不知道這地方是有多小，命令必須要傳達才可以。領導怎麽會親口同一個普通學生講命令呢！普通學生怎夠資格呢！那眼鏡很聽話，他乖乖的傳達了路遠已聽見的話。
還沒有等眼鏡講完，路遠就已走到了那角落裏。
啪的一聲，路遠把大字報拍在了那人的桌子上。
啪的又是一聲桌子響，眾人的眼光紛紛落在了那周老師的身上。
“這是我寫的！你說吧！你要幹嘛！你想幹嘛！”
那周老師同樣凶神惡煞的說道。
“我想幹嘛！我很想問問你們在幹什麽！為什麽要按這麽多的罪狀在我的身上，我得罪您了！如果你沒記錯的話，你好像之前都沒有見過我吧！”
“自己的錯誤難道自己不清楚嗎？跑這來撒野！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
“我清楚什麽？我隻清楚我沒有頂撞過老師，我隻清楚我沒有酗酒鬧事，更沒有參加過什麽學校左派的活動。擾亂學校正常的教學秩序，更是天方夜譚！你要我清楚什麽！”
“你這是不服氣了！”
“路遠！”
那周老師掃了掃大字報上的名字說道。
“冤枉我！汙蔑我！我當然不服氣！”
“那好，我現在就跟你掰扯掰扯你的罪狀！第一，你對老師惡語相加這不是頂撞是什麽！我看你在這都敢大呼小叫的，在老師麵前我更加相信你會是這樣的學生。第二，你說你整天不去上課，你去幹嘛！上網打遊戲？約會？不去上課還從來不請假！你這是嚴重的違反學校的請假製度！第三 ，上一次沈子秋的事情你參與了吧！那是什麽！那是造反！ 第四，你看看自己的成績，八門考試，你統統掛掉！身為一個學生，學習都做不好，你還能幹嘛！第五，酗酒的事情我們先不談！第六，這種種的行為，對別人的影響，你考慮過嗎？如果每個人都像你這樣！那學校幹脆關門算了！”
“如果人人都像我這樣，那我一定會再組織一次遊行！但是你說的這個如果隻不過是一個假設，我就是我，別人是別人！請你不要老拿這個東西來說事兒！我承受不起！至於你說的這幾點，除了你說的第四條之外，我統統不同意！我從來沒有對老師惡語相加，我隻不過是和她講了實話而已，難道講實話她就不喜歡聽了！我不去上課那是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而且我要做的事情比坐在教室更加有意義。沈子秋的事情學校有三分之二的人都參加了，而且好多人還被保安打了，現在沈子秋都被你們趕走了，你們還好意思拿這個事情來汙蔑我？酗酒的事情為什麽不談，我看是你們不知道吧！我告訴你，周老師，喝醉酒我可是會打人的。”
“怎麽，你還想打我？”
那周老師冷冷的笑了一聲。
“強詞奪理！犯錯誤了就好好地承認錯誤！死不承認那是沒有什麽好下場的！”
眼鏡忽然從椅子上站起來說道。
“我沒有錯！這些錯都是你們強加給我的！”
“路遠，我告訴你，在這裏，不服從學校管理，那就是錯！想在這待下去，就給我每天乖乖的上課，學校讓你幹什麽你就幹什麽！別整天想著想那，淨給學校添堵。”
周老師示意那眼鏡坐下，不要衝動。
“我來學校是學東西的，不是為了讓你們管理的。再說，我在學校又沒有礙著誰，我自己管好自己就好了！我用不著學校管我。”
“那你死了怎麽辦！你死了，我們怎麽像你的家長交代。”
“我的命是我自己的，這個不勞學校為我操心。再說，一個二十幾歲的人如果連自己的生命都保護不好，他確實不配在這個世界上活著。”
“一句話！回去好好上課！然後等著考試，考試全部通過，拿到畢業證和學士學位證，然後從這離開，這就是你的生活。”
周老師很淡定的說道。
“老師，你知道我把大學當成什麽嗎？”
“什麽？說來聽聽！”
“我把大學當做是太上老君的八卦爐。孫悟空進去的時候是一個毛猴，可他出來的時候卻練就了火眼金睛。我不想做齊天大聖孫悟空，可是我希望擁有那一雙火眼金睛，而這正是我希望學校能夠帶給我的。”
“這個比喻不錯！那你知道太上老君的八卦爐裏裝的是什麽嗎？”
周老師問道。
“知道！火！三味真火！”
“孫悟空是在被火烤了之後才練就的火眼金睛，學校的一切都像是這三味真火，你隻有熬過去才有練就火眼金睛的機會。現在呢！你還是一個劣行難馴的毛猴。來這大呼小叫，就算你大鬧天宮了。那下一步你也該乖乖的去八卦爐裏去練練了。要不然就沒有日後能辨別妖怪的火眼金睛了。”
周老師的語氣忽然溫柔了許多。
“不，老師，你錯了！剛剛來這的時候我是這麽想的。可是等到我跳進爐子中我才發現，原來我錯了。這爐子裏裝的根本就不是三味真火，那火下是一堆破柴火，而那爐子裏的煙更是可怕！它不僅不能夠幫我練就火眼金睛，它還會傷害我的眼睛。”
“唉！你這是在為自己的錯誤找借口！你不要忘了，孫悟空是為什麽被投到八卦爐裏麵去的！錯了就是錯了！你再怎麽聯想，他也是錯了。”
孫悟空為什麽才被投到八卦爐裏麵去的？那是玉皇大帝下的命令！而太上老君更是為了向孫悟空報那盜吃仙丹之仇啊！而路遠呢！他是自己心甘情願跳進去的，沒有人下命令，更沒有人向他報仇。
“我不承認我有錯，我覺得你們才有錯！你們這是在壓抑人性，你們這是在誤人子弟！”
又是啪的一聲，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在了那角落裏。
“頑固子弟，我和你這種學生沒有什麽好說的了。不想在這你可以選擇走，沒有人會攔你。去，去到外麵證明你自己，離開這，你路遠同樣可以混的風生水起！”
那周老師的一巴掌雖拍在了桌子上，可是周老師那幾句話卻深深的拍到了路遠的心裏。
扯過那張自己帶進來的大字報，路遠把它撕了一個粉碎，然後伸手拋向了空中。“再見”講出口，路遠淡定的走出了教務處。
海報的碎片在空中停留的那一刻，路遠的心裏一直猶豫不決的一個想法終於有了一個明確的答案。而那碎片在落到地上的那一刻，也變得再也沒有了那樣的沉重，失去了地心引力，它們再也不能飄來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