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11年的九月伊始,關中平原上的雨水就開始多了起來。

一輛帶著一路風塵的綠皮火車緩緩停靠在了西安站。

車廂外正淅淅瀝瀝飄著雨,一切都濕漉漉的。那時的手機還沒有導航功能,乍到此地的路遠不曉得去學校的路,提著行李走下車來他問了一個又一個的路人,然而卻沒有一個人知道H學院(路遠就讀的學院)在什麽地方。四下環顧後,他隻好跑去詢問了正在忙碌著的工作人員。

“有這個學校嗎?我怎麽不知道呢!”穿著製服的姑娘撓了撓頭說道。

火車站這麽多人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這個學校,路遠帶著疲憊的憤怒一腳踢開了地上的一個易拉罐。

“媽的,亂扔垃圾!”

雨越下越大,從地下一層乘坐電梯走上來,氤氳的濕氣和透心的涼意瞬間撲麵而來。當同樣淋著雨的古城牆映入眼簾時,路遠馬上變得激動起來,城牆高大雄壯,兩邊像是沒有盡頭!這曾經似夢似幻的古城牆很快便成了為路遠擋雨的屋簷。仰望著飄雨的天空,他欣喜若狂,幾聲長嘯竟情不自禁地從他喉嚨深處發了出來,直引得周遭商鋪的姑娘和大爺大嬸紛紛探頭感歎:‘這是哪來的一個傻逼啊!在這瞎叫喚啥呢?’

酒醉了寂寞

惹了多少過路客

雨化身白鴿

來如歌,去如梭

西安啊!這真的是西安嗎?

路遠摸了摸自己帶著倦容的麵龐。手冰涼如素,握著才感覺原來這一切並不是夢境,可觸碰的現實告訴路遠,一夜之間,西安已經近在眼前。

久觀之後是無盡地等待,等待什麽?仿若置身於另外一個世界裏的路遠並沒有答案。直到他抽離夢境回到現實中來,他才知道身若無夢的等待是多麽的令人乏味,這等待會令人變得恐慌!不知道過了多久,路遠被內心的恐慌催促著已提起了皮箱。而就在他欲離開時,已不覺有一絲淡淡的沁人心脾的香氣鑽進了他的鼻孔中。

帶著驚喜的神情路遠的眼珠迅速轉向了瞳孔的一側。

白色的皮箱,箱子上麵還印著一隻黑白色條紋的蝴蝶,那蝴蝶竟似是哪個大畫家畫上去的一般漂亮。自旁站著的女孩肩上背著一個粉紅色兔子形狀的雙肩包,兔子的兩隻耳朵毫無生機的耷拉著,似是非常疲憊的樣子。女孩撥了撥額頭前的劉海,又輕輕抖了抖身上的雨滴,看著外麵的雨也似路遠剛才那般發起呆來。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看到這個被雨給淋濕頭發的女孩子,路遠竟覺得自己好像見到了親人一樣,內心的恐懼很快被欣喜所代替。同樣是剛剛從火車上麵走下來,同樣是身上都掛滿了自己的行李,同樣是雨中淪落的非常狼狽!在那一瞬間竟有如此多同女孩相像的東西出現在路遠的腦海中。

女孩頭發不長,卻也生的光亮,許是因為點綴了些許雨滴的緣故,側眼看去,女孩的頭發很是烏黑亮麗。一閃一閃亮晶晶的歌聲響起時,路遠正在想著如何進行搭訕,他很快有了想法卻因缺少勇氣而遲遲未敢開口。女孩迅速接起了電話,然後嘰裏咕嚕地說了一大堆路遠完全聽不懂的方言。女孩帶著委屈的嬌嗔講完電話後看了一下手機屏幕,不知是在看時間還是在透過屏幕觀察自己的發型有沒有亂掉?路遠僵直的站立,猜測著女孩舉手投足間的心理,他不敢看女孩,他怕一眼過後女孩便會知道他是因為她的到來而選擇繼續等待,他也怕女孩會知道剛剛他的腦子裏想得都是她,不過他也很希望女孩會在這裏等很久,因為他不知道自己還要在這裏等多久,而即使離開他也不知道該往何處去。

女孩扭過頭去看了一眼路遠。她白淨的皮膚,一張可愛的娃娃臉,整齊的劉海,一雙大大的眼睛。

路遠的心裏是既開心又緊張的,可是他卻不知道應該去說什麽。直到女孩被一輛停在城牆下的黑色別克SUV接走了,他才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後悔沒有認識一下這位可愛的女生。

站在城牆下麵還在躲雨的路遠,內心已有些焦躁不安。無奈之下他隻好打了一輛出租車前往那個從未謀麵的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