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變
軒嵐想什麽都沒關係，隻要能像以前一起玩遊戲就好——當初她是這麽覺得。
隻是突破了隔閡,讓兩人可以走在一起的的時候她才發現，明明彼此站得很近卻一點也無法理解對方的想法。
尤其是當軒嵐帶著開懷的笑容用言語玩弄楓之皮皮的時候，她深深理解那已非昔日的小聰明，而是用腹黑來形容也不夠的惡質。
軒嵐冰冷的眼神，已經讓詩荷覺得自己不認識他了。
百般掙紮中，詩荷終於問出口了。
她不想要再像三年前，什麽也沒有做的站在原地。
軒嵐也回答了：“這個問題，說來複雜。你確定要知道嗎？”
“嗯、嗯，當然。”軒嵐的開口，讓詩荷非常驚訝，“我會認真理解的！”
“內容相當複雜，其實也不會太複雜就是！”推了下眼鏡，軒嵐咳了一聲清理一下喉嚨，笑道：“我是因為不小心看了『某當紅網遊小說』看到玩遊戲無法注銷還會出人命，所以出現心理陰影。那實在超可怕的,假如沒有開掛來個二刀流真的會死掉，所以怕得我三天無法睡覺、三年不敢玩遊戲……就是這樣，一點也不複雜的原因。”
“……”
軒嵐絕對百分之兩百是胡扯！
“嗚～～好不容易認真的，結果被軒嵐破壞了氣氛。”詩荷倚靠著樹幹哭訴。
好不容易擠出的勇氣卻被軒嵐隨便糊弄過去，帶給她挺大的打擊。
但她不氣餒的重新鼓起勇氣,問：“那麽，軒嵐那樣子對付楓之皮皮該不會也是心靈創傷？”
“……”軒嵐沉默了，罕見的沒有馬上開口反駁。過了一會他才開口：“你想說什麽呢？”
軒嵐推眼鏡，沒有笑容的反問。
詩荷畏懼了，少了笑容的軒嵐頓時變得冰冷與陌生。
“我、我……”她有些不敢繼續開口,害怕觸怒了軒嵐……
但，詩荷倔強的前進一步，“我覺得軒嵐的做法是不對的，不該這樣子傷害人。
“我真心覺得，軒嵐玩遊戲的技巧超帥的，想要模仿可是腦筋實在轉不過來，隻會用一些笨方法，可是剛剛那樣子實在太奇怪。
“在第一次PK時就說『要輸的時候就要我先一步動手殺掉對手導致賭注PK不算』，我知道軒嵐有能力打贏對方，就算實力差距好幾倍也可以扭轉戰局，但不可以依靠這種作弊手段啊……
“是對方有錯在先沒錯，可是、可是……唉呀，總之就是不好。
“還有軒嵐以前也說過『網絡遊戲是所有人一起玩的遊戲』，要互相禮讓才會讓世界永遠維持，不可以因為是遊戲就用言語詐欺，不論身處於哪個世界，這都是不應該的。『這樣的方式不是玩遊戲』，不會帶來快樂的。”
當詩荷喘氣的時候，她才注意到自己說了很多。原本她隻是想說軒嵐的“那種行為不好”，可是不自覺多說了很多想法。
“『這樣的方式不是玩遊戲……』”軒嵐低語的重複著這句。
“等等，我不是想否定軒嵐，我隻是想說——”
“『網絡遊戲是所有人一起玩的遊戲』，原來我年輕的時候會說這種話，究竟是在模仿哪個遊戲的主角？
還真讓人一點也不想懷念的那段鸚鵡學舌的時光。
這超帥的中二台詞是出自那個故事的？明明隻是抄來的東西還掛在嘴邊——那時候的我還真不害怕誤導人。”
同一段記憶對於兩人來說是截然不同的解讀。不過軒嵐倒是看到眼前女孩紅眸中的瞳孔顫抖不已，卻還是盡力的睜大眼睛與他對視著。
她害怕，依然努力地說了出來，很有勇氣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在軒嵐的記憶中詩荷過去是個無比端莊的女孩，敢於開口糾正各種錯誤，但她變了。
現在的她是個畏懼說錯話的人，這點能在她和班上同學的互動中發現，她做為傾聽者的時間遠多於說話者，且她都會有意無意地避開對於是非的批判。
軒嵐不明白是什麽事讓她改變，變得說話總是畏手畏腳，說個話也會發抖——但即便如此，詩荷還是努力止住顫抖地開口說話。
“好，我知道了。”
“所以……啊？軒嵐有聽進去。”詩荷不敢置信地眨眨眼。
“那還用說，我耳朵好好的。我可一點也不想再聽你兩個小時的訓話，聽完耳朵才會真的壞掉。”
“嗚～我才沒有說到兩個小時，最多也才一小時……別這樣看我啦。所以軒嵐有真的懂嗎？”
“我知道、我知道，放過我的耳朵我就懂了，以後遇到類似狀況稍微教訓就好，也不會特別去弄其他玩家，還有看到老奶奶過馬路會去攙扶……”
軒嵐搔著頭發，散漫的語氣一點也不像真的聽話。
突然，他話鋒一轉笑出聲來：“那家夥比喻也不錯，我是『魔王』，那麽拯救他的你不就是『勇者』了？假如到時候我失控了，你這勇者再來阻止我這魔王吧。”
“……”
對話在此停下了。
警告警告警告鬥大的標語出現在軒嵐身上，煞風景的閃爍是奇幻背景不該有的，這可讓沉浸在遊戲的玩家直接被現實給敲醒。
一般來說，警告標誌是不會這麽顯眼的，會如此明顯，代表著狀況會危及到玩家身心。
軒嵐的狀況並非短暫的心情緊張所促成的，警告標語很快轉變成數據數據，顯示他遊戲時間過長、身體各項數值低於健康範圍。
“果然遊戲時間限製到了，昨天晚餐沒什麽吃到現在已經空腹太久。”昨晚軒嵐因為哥哥的訊息弄得一團亂，所以身體狀況比平常還要低了點，比預料中的還早一些瀕臨極限，不過預定“到達下個村莊”的行程也已經達成。
“你等我一下……要不然你來我家好了，順便把欠你的午餐支付掉。”
軒嵐突然想到跟詩荷做的交易，想說既然要準備午餐那就直接做兩人份的比較不會浪費時間。
“咦？”
“知道我家在哪裏吧？”
“咦！”
“覺得家裏廚房的料理沒資格視為等價籌碼？要吃外麵店家就有點麻煩，吃完要再回來……”
“去軒嵐家吃就可以了！”
“其實我也不會計較那點錢，就是選擇上……”
“不用、不用，應該說隻可以去你家，隻有這一個選擇才是有『心意』，沒有其他選擇！”詩荷的語氣突然從疑惑變成強勢，軒嵐不懂其中的變化，不過也就此說定了。
“好……你接受就好，剩下的部分就來我家再談。”軒嵐按下注銷鍵，身體化作光點消失。——回來了。
軒嵐感覺到身體的沉重、肌肉的酸麻，這是因為躺太久，以及重新適應這副身體造成的……
在遊戲中身體與現實相比過於輕巧，所以注銷遊戲回到現實都會有這種征兆，也因此FD遊戲會嚴格控管遊戲時間以及內心狀況，以免玩家受到傷害。
“真是的，我討厭這種感覺。”
“咚”的一聲，軒嵐揍了自己大腿一拳。
疼痛像電流傳達進大腦，同時這份電流也傳到身體各處，令軒嵐的身體擺脫暈眩感。
“真是怪遊戲啊。”坐在**看著窗外日複一日出現的太陽，軒嵐拿下FD頭盔抓了抓淩亂不堪的棕色頭發，眨了眨眼睛，還沒戴上眼鏡的現在與遊戲中相比視力有些落差……
太平常了，他的內心居然沒有太多波瀾。
軒嵐發覺自己進行了暌違已久的奇幻旅程，卻意外的沒有這麽厭惡。
要說是為什麽？
他也難以確定原因……
但要說理由，就是他在遊戲中找到了一些目標以至於有了些動力。
算是在“尋找混蛋老哥”的旅程中誕生的一些樂趣——也必須緊抱著這個目標，他才能忍受自己在這裏浪費時間。
望著擺在身前的FD頭盔，軒嵐伸出手用指關節敲了一下，頭盔發出“吭”的一聲。
“哥哥，我不會去找你的。我要讓你自己跑出來，這才是你期待的『有趣』。”軒嵐從還沒戴上眼鏡的模糊視線，看著頭盔前的半透明上麵倒映著自己的麵容，看著那張沒有戴上眼鏡的麵容……
笑得真開心啊——於是，軒嵐做了一個可怕的決定。
詩荷並沒有立即注銷。她倚在樹木邊，望著奇幻世界的清澈蔚藍天空喃喃自語——
“軒嵐在想什麽呢？已經完全猜不透了。”望著天空的紅眸閉上，她低下頭沉浸在過往的畫麵中。
“三年……不，是那時候就是如此。軒嵐變好多……改變太多太多了。”詩荷想到他剛剛的笑容，不是帶點做作的微笑、也不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惡弧度。
燦爛的笑容就像過去那位握著遊戲手把的男孩一樣，一樣說著天真的內容……
可惜這個天馬行空是令人害怕的故事。
“『假如到時候失控了，你這勇者在來阻止我這魔王吧。』這樣的劇情我可一點也不想要啊。”
重新張開眼睛，看著自己在遊戲中纖細美麗同時也孔武有力的雙手，握成了拳頭——於是，詩荷做了一個小小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