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故事
“你回去吧！我們會考慮立案的。”老警察示意身旁的年輕警察放下筆。
年輕警察有點懵，因為女孩的語速過快，導致他現在筆錄都還沒記完呢！
年輕女孩有點生氣，但她還是強行壓製怒火，問道:
“這種都達不到立案標準麽？”
老警察用指頭敲擊桌麵，發出“咚咚咚”的響聲:
“法律講求證據，你無憑無據，就說你父親家暴你？”
女孩冷笑，猛然將衣袖掀起來，露出大塊大塊的青紫，大聲喝道:
“這還不夠麽？”
年輕警察驚呼道:“那個畜生幹的，簡直不要臉……”
沒等他說完，老警察就捂著他的嘴，示意他不要往下說了。
隨即，老警察合上筆錄本，雙手合十撐在桌上:
“等待通知吧，我們會盡快處理的。”
女孩猶豫再三，先是望著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最終還是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等人一走，年輕警察地追問老警察:
“武叔，你到底怎麽回事？偏偏今天啞語？！”
被稱為武叔的老警察沒正麵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小張，你父母的病好了？妹妹的學費都交上了？”
小張剛剛急躁的情緒慢慢冷了下來，如同火苗遇上冰水，漸漸熄滅。
“沒有……為了治病，家裏欠了很多錢……”
“催債的前天才來過……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武叔從兜裏掏出一疊鈔票，“啪嗒”一聲甩在桌上，歎道:“別在追查下去了，散了吧！”
小張愣愣地看著這些錢，腦海裏忽然回想起當初老師對他所說的話:
“人這一世，總要有所追求。有所為而有所不為，人可以窮，但不能沒有誌氣，不能讓金錢蒙蔽了自己的雙眼，使自己踏上違背天地良心、滅絕人倫的路！”
“小張！”武叔拍打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這個世道，道德服務於金錢！你別忘了，當初你吃不起飯的時候，是誰救濟你！”
“可是……”小張眼裏滿是淚水，身軀不停顫抖。
金錢麵前，他承認，他的價值觀和世界觀在經曆一場史無前例的動搖！
“拿著！”武叔將錢塞到了他的手裏，心平氣和道:
“那女孩的繼父不簡單，短短一年從縣委書記爬到市委書記！他讓局長重點關注這件事，你說局長敢不給他麵子？”
“武叔！”小張“噗通”一聲跪下，恐懼地將錢扔開，“這錢我不能要！”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武叔震怒，一耳光扇到小張略顯青澀的臉龐上，“你父母的病不管啦？妹妹學費不管了？幾十萬！你要打工多少年才還得起債務？！”
小張閉著眼睛，身體顫抖得更為厲害。
“我知道，第一次嘛，難免有所抗拒，習慣就好，習慣就好！”武叔將錢撿起，重新塞回小張手裏，然後轉身離去。
偌大的審訊室，隻有小張一人捶地哭喊的聲音在不斷回**。
片刻之後，哀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電話交談聲。
“喂，媽，我找到好工作掙大錢了，咱們家的債務可以還清了，你兩的病也有救了！”
“妹啊，學費的事不用擔心了，你好好生活，錢哥給你管夠！”
……
女孩丟了魂般，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頭。
她知道，這次多半又是石沉大海。
不知不覺，她來到了人民醫院麵前。
嗬，人民醫院！
多年前，因為沒有錢，她的親生父親隻能病死在床，哪怕她跪在醫院門口一天一夜，整個醫院也沒有一個人願意出來瞧她一眼！
醫院很大，大得裝的下幾百間的病房；
醫院很小，小得容不下一個將死之人！
她不想回去，也不願意回去。
家，她早就沒有家了。
母親早已淪為繼父的奴仆與附庸，而她……她看向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也不例外。
將希望寄托於他人，實在是過於理想主義。
在這個講究人情世故與金錢崇拜的社會，指望上麵的老爺們降下身段，去解決底層人的實際問題，實屬魔幻小說走進現實。
不出意外，這次又是警局的推脫理由。
什麽“等待通知，盡快處理”，不過是拖延與逃避的另類說辭罷了！
“叮嚀嚀！”
她拿出手機，發現是結婚對象打來的電話。
嗬，什麽結婚對象！
女人就該不讀書，回家相夫教子麽？
她才16歲，正是花好月圓的年紀，卻被繼父以26萬彩禮的價格賣給了村東頭的光棍漢！
“叮咚！”
她拿出手機，是結婚對象發來的短信，上麵寫著:
“你老子收了我二十六萬彩禮，這婚你結也得結，不結也得結！”
她不耐煩地將手機扔進垃圾桶，緩緩走向希望大橋，那是本市最為美麗的風景。
在行走得過程中，她不禁回想起了自己的一生。
7歲，村裏修建小學，她開始上小學。
10歲，父親病死，她成了沒爹的孩子，被同齡的一直嘲笑甚至孤立，人人都譏諷她為“掃把星”，說是她克死了父親，連老師都私底下叫同齡人不要和她玩耍，避免沾染上晦氣。
11歲，被校園霸淩，向老師尋求幫助，可老師一句“一個巴掌拍不響”直接否決了她。
12歲，因為“抑鬱症”，也就是母親口中的“矯情病”，休學一年。
13歲，繼父來到，主管了家裏的一切，也是她噩夢的開始。
14歲，15歲，被繼父持續霸淩和家暴。
16歲，被繼父逼著輟學，再以“女孩子讀什麽書，趕緊輟學去生兒育女為社會貢獻人口”的名義，加之26萬彩禮，許配給了村東頭找不到媳婦的光棍。
這時，她才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橋邊，而旁邊告示牌上的標語引人矚目:
婦女能頂半邊天！
嗬嗬，她隱約記得，另一邊的標語是:
家庭是孩子的港灣！
水孕育一方，她覺得，人自水來，自然要歸水而眠。
大河從橋下呼嘯而過，養育了一方之民的母親河，如今又要承載著她來世的希望，永恒流世！
但沒想到，死亡之後她卻來到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