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喇嘛還是一個賊

路上除了三五成群巡邏的鬼子兵,見不到幾個人,喇嘛緊攆幾步追上悶頭疾走的傳燈:“我踅摸著,咱們這邊跟東北差不多,一到晚上,中國人就不敢出來了……”衝迎麵走過來的幾個鬼子兵哈哈腰,“哈依,幺西!”見那幾個鬼子不理他,低聲嘟囔,“媽的,聽不懂東京話?三弟,剛才我想明白了,武哥那檔子事兒就是韓尖嘴兒搗鼓的。他幹這事兒不一定是想當漢奸,他那是害怕武哥擋他的財路。”

“這個誰都明白,”傳燈回了一下頭,“武哥去了哪裏?”

喇嘛說:“我把他送到大窯溝一個高麗窯子後門就走了,走的時候我看見武哥上了一輛洋車,往北走了。”

傳燈停下腳步,站在一棵法國梧桐下來回瞅了兩眼,對湊過來的喇嘛說:“咱們先不要回家,你辦你的事兒,我辦我的事兒。”

喇嘛點點頭:“也好。那我先走了,一個小時以後咱們回家見。”

傳燈故作不解地問:“回家?回哪個家?”

喇嘛噎了一下,嘿嘿地笑:“還有哪個家?咱家唄。”

傳燈哧一下鼻子:“你自己沒有家?”

喇嘛嬉皮笑臉地用肩膀碰了碰傳燈:“那還算個家?在那邊我睡不安穩覺,一宿哼哼唧唧的。”

“以前你怎麽能睡著?”傳燈逗他道。喇嘛張了張嘴:“那時候小,不明白事兒……咳,三弟你別說這樣的話好不好?你還小,等你明白那是咋回事兒,你比我還睡不著呢……”猛地推了傳燈的胸口一把,“你敢再跟我羅嗦一遍試試?看我不抽你個半身不遂!”

傳燈一愣,這小子什麽意思?怎麽冷不丁就上火了?剛想問他個明白,就見喇嘛捏著綠豆大的拳頭奔他的麵門來了,傳燈一低身子,就勢起腳,喇嘛被風吹著的紙片一樣飄到了馬路邊,一下子撞在一個戴醬色禮帽,樣子像是商人的中年人身上。

中年人往旁邊閃了閃:“年輕人,走路別冒失。”

喇嘛衝他打了一個敬禮:“YES!”一顛腳上了馬路牙子。

傳燈上來拽住他的頭發,用力一拉:“你他娘的發什麽神經?”

喇嘛反著腦袋嘿嘿:“誰讓你刺激我的?”

傳燈撒了手,推一把他的腦袋:“你他媽還挺愛麵子呢……好了,以後不提這事兒了。哎,剛才你說的是哪國話?喊誰爺爺?”喇嘛整理幾下頭發,洋洋自得:“英國話,老爺吉祥的意思。你不懂,想學的話以後好好伺候著,我慢慢教你。你二哥不但懂英國話日本話,還懂法蘭西話、美國話、印度波蘭話……”眼睛一下子直了,前麵,剛才被他撞了一下的那個中年人被幾個鬼子兵團團圍住,中年人左衝右突出不來,淒厲地喊了一聲:“你們誰懂日本話呀!告訴他們,快告訴他們,我不是壞人……”話音未落,身子軟軟地萎到了地上。

雪在飄。

一個日本兵從中年人的身上拔出槍刺,衝喇嘛這邊一橫槍杆:“開路!”

喇嘛縮緊脖子,拖著傻愣在那裏的傳燈撒腿就跑。

傳燈的腦子懵得像一盆漿糊,眼前一片模糊。

衝到一條胡同口,喇嘛捂著胸口大口地喘了幾口氣,彎下腰使勁地嘔吐。

傳燈拍打幾下他的後背,方才有些清醒,抬腿給了他一腳:“你不是懂日本話嗎,剛才怎麽不救那個人?”

喇嘛直起腰,滿嘴噴唾沫:“我……我懂個屁日本話啊我?嚇死我了……小鬼子可真狠啊……”

傳燈擦著臉上的冷汗,嘴裏不住地嘟囔:“可不是咋的,可不是咋的?說殺人就殺人,說殺人就殺人……那個人是幹什麽的呢?”

喇嘛抻長脖子往剛才的那個地方瞅了兩眼,那邊已經沒人了,喇嘛憋一口氣,呼地吐了:“八成是抗聯的……這邊也有抗聯?”

傳燈問:“什麽是抗聯?”

喇嘛說:“抗聯就是抗日民主聯軍,是打鬼子的部隊,他們在東北呢,頭兒是一個叫楊靖宇的好漢,手下的人多著呢,成千上萬,個個都是英雄好漢……”伸一下舌頭,斜眼瞄著傳燈說,“你別笑話我啊,那年我師父被奉天警察抓了,後來死在大牢裏,沒辦法我就去了東北,在東北闖**的時候當過幾天胡子(土匪),後來我們那個‘綹子’(匪幫)的兄弟參加了抗聯,我吃不了那個苦,就跑回來了……實話告訴你,我這次就是從東北跑回來的。本來我以為咱們這邊能夠太平一些,誰知道……唉,啥也不說了。你知道我為什麽非要結識關大哥嗎?你想,我一個江湖浪子,想要回下街過安生日子,沒有個有能耐的大哥罩著能行嗎?所以……”

傳燈打斷他道:“咱們還是別在這裏晃**了,趕緊辦事兒,完事兒以後去我家碰頭,有什麽事情明天跟關大哥說。”

喇嘛想了想,開口說:“我沒事兒,你當心著點兒。”

傳燈一走,喇嘛出溜一下鑽進胡同,從腰裏拽出一個錢包,借著月光打開,匆匆將裏麵的錢抓出來,丟掉錢包,轉身出了胡同。

西邊高處的火車道亮起一溜燈光,接著傳來隆隆的火車聲,傳燈穿過馬路,快步跳上火車道,一步躥上了剛好開過來的一列火車。

喇嘛站在胡同口呆了一陣,甩甩頭,翻身上了對麵的一堵石頭牆。

野貓似的蹲在牆頭往剛才站的地方看了一會兒,喇嘛跳下牆,一溜小跑奔到了靜靜地躺在那裏的中年人旁邊。

冷風颼颼,枯枝搖擺,四周靜悄悄一個人也沒有。

喇嘛跪下來梆梆磕了兩個頭,掏出那遝錢,掰出一半掖進那個人的脖領,站起來高聲喊:“哪位好心人幫忙收屍?高酬勞啦!”

從街口的一隻垃圾箱裏冒出一個亂蓬蓬的腦袋,喇嘛衝他招招手:“兄弟幫個忙,這邊有錢——”

那個人鑽出垃圾箱,搖晃著往這邊跑,喇嘛低頭說聲“大哥你好好睡吧”,轉身隱入茫茫夜色。

傳燈在下街南邊的水清溝跳下那輛運煤的火車,猶豫片刻,一頭紮進了通往大馬路的那條小路。

小路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影,傳燈仿佛是走在一條死寂的墓道裏,天上的星星就像一隻隻鬼火。

日本鬼子是不是發瘋了?大步走著的傳燈悶悶地想,打從他們來了青島就沒幹一件好事兒,傳燈記得自己還小的時候,親眼看見幾個喝了酒的日本人在街上攔住一個女學生,麻袋似的來回推搡,那個女學生嚇得哇哇大叫,褲子都尿濕了,一個挑著擔子的小販過去拉那幾個日本人,被一個日本人用棍子活活打死在街頭,鮮血染紅了他的棉襖……他奶奶的,日本鬼子不得好死!傳燈狠狠地咬著牙,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巨大的石頭,等著吧,總有一天,家仇國恨一起報!傳燈猛地挺起了胸膛。

大馬路這邊同樣沉靜,整個街區就像一個陰森森的墳場。

敲了幾戶人家的門,沒有人應答,傳燈知道自己想要打聽到楊武的家住在哪裏幾乎是不可能的,轉身向下街走去。

傳燈打定了主意,明天暫時不去碼頭了,先找到楊武再說。

夜幕下的滄口火車站沒有一絲動靜,就像一頭靜靜地趴在那兒的巨獸。

傳燈沒有從火車站下麵的那個橋洞子走,他抄近路直接上了鐵軌,沿著鐵軌走了一陣,突然被幾聲清脆的槍響驚了一個趔趄。

傳燈趴在鐵軌上,張眼往槍響的地方瞅。

三個騎著腳踏車的漢子風馳電掣般衝進了夾在太陽膠皮與火車站中間的那個漆黑的橋洞子。

槍聲又起,西邊亮起一道道手電光,手電光交叉在一起,漁網一般亂。

隨著一陣瘋狂的犬吠聲,手電光越來越近,傳燈看見十幾個牽著狼狗的鬼子兵野獸一般衝進了橋洞子。

橋洞裏麵頓時槍聲大作……

傳燈不敢在鐵軌上趴了,他害怕鬼子兵直接將這一帶包圍,他害怕再一次被送進“感化所”。

就在傳燈剛剛從鐵軌上跳下來的時候,橋洞口傳來一聲尖利的口哨,三個手提匣子槍的漢子騎在腳踏車上,單手扶著車把,從傳燈的身邊呼嘯而過。借著月光,傳燈忽然發覺前麵的那個人的背影有些麵熟……

橋洞那邊除了偶爾響起一兩聲狼狗的呻吟,一片死寂。

騎車跑在前麵的那個人是誰呢?傳燈總覺得那個背影他見過,好像不是很遠的人。

悶著頭剛走近大車店,傳燈就感覺有些不對頭,大車店旁邊的那條胡同裏似乎有一個人在探頭探腦地踅摸他。

傳燈的胸口一緊,莫非是鬼子要來抓我?我也沒幹“破壞共榮”的事情呀……不怕,要是逃跑的話那就更麻煩了。

硬著頭皮剛想叫門,肩膀上突然被一塊坷垃打了一下,傳燈回頭一看,黑影裏冒出一個模糊的人頭。

楊武?傳燈的胸口一鬆,猛然撐開的雨傘一般敞亮,哈!你在這兒等我呢,早知道這樣,我費那麽大的勁幹啥。貼著牆根呼啦一下衝了過去。

楊武嘿嘿笑著,一把將傳燈拉進了胡同:“兄弟,你回來得可真及時,我剛過來呢。怎麽樣,碼頭那邊有什麽動靜?”傳燈拉他往裏湊了湊:“什麽動靜也沒有。武哥,你沒事兒吧?”楊武大大咧咧地搖了搖手:“我能有啥事兒?想讓老子有事兒的還沒生出來呢。關大炮呢,怎麽沒見他回來?”傳燈說:“他今晚住那兒了,想摸摸韓尖嘴兒的情況,他說那是個畜生。”

楊武不說話了,默默地在嘴裏咕唧唾沫,傳燈打下一個貼在他鼻尖上唾沫泡兒,問:“武哥有什麽打算?”

楊武嘬嘬嘴唇,哈哈笑道:“暫時還沒有什麽打算,現在我入了關大炮的‘碼頭幫’,一切聽他的吩咐。”

傳燈跟著笑了:“武哥跟我想的一樣哎……哈哈,我不知道關大哥是什麽想法,反正我想殺鬼子。”

楊武收起了笑容:“你跟鬼子有仇?”

傳燈說:“咱中國人跟鬼子都有仇,咱中國人都應該殺鬼子當英雄,我大哥就是殺鬼子的英雄。”

楊武頓了頓,又笑了:“我當不了英雄,我就想當個真爺們兒。”

傳燈的一句“那還不是一樣”還沒說利索,眼睛一下子直了:“有人!”

對麵穩穩地踱過來一個高大的人影。

楊武拉一把傳燈,微微一笑:“別怕,那是我哥。”

那個人走到傳燈的對麵,陰著臉問:“大炮呢?”

傳燈顧不上回答,直鹵鹵地望著眼前這個比自己高出一個頭來的大漢:“大哥,你就是楊文吧?”

大漢嗯了一聲:“關大炮呢?”

沒等傳燈說話,楊武接口道:“在碼頭有事兒,不回來了。哥,嫂子咋樣?”

“生了,是個小子。”楊文悶聲道,“大炮好端端的下山做什麽?”

楊武說:“這事兒我沒來得及跟你說,白雲洞遭難了……”接下來,楊武把白雲洞遭了鬼子洗劫的事情對楊文說了一遍。

楊文麵無表情地哦了一聲,悶聲道:“以後你不要去王寡婦家了。傷天理。”

楊武想說什麽,被楊文攔住了:“別跟我強嘴。”

楊武撇幾下嘴不說話了。

楊文直直地盯著傳燈看了一會兒,沉聲說:“好好跟著關大炮,沒錯。”

不知因為什麽,傳燈竟然有些害怕楊文,脊背冷颼颼的,頭都點不利索了:“那是那是……”

沉默一會兒,楊文歎了一口氣,抬手摸了摸楊武的肩膀:“老二,別怪我說你,以後把性子稍微收斂一點兒,沒壞處。”

楊武囁嚅道:“什麽性子?一個破鞋,誰穿不是穿?”

楊文拿開了手:“我不是說這個……想想你今天的事兒。”

楊武聳聳肩膀說:“這事兒怨不得我,誰見了也得出手,那小子太欺負人了……哥,不說這些了,你回吧。”

楊文走了幾步又折了回來,對傳燈說:“明天你見了大炮,告訴他讓他安穩活著,他的仇我幫他報,如果哪天他回來,你去告訴我一聲,我來見他。”轉頭看了看低頭不語的楊武,“老二,我知道你現在沒有合適的地方躲,王寡婦那事兒你自己酌量著來,我希望你不要上人家的炕,這事兒傳出去不好聽。等事情消停下去我找你,哥有個打算,到時候跟你商量。放心,這次我不花冤枉錢了,我也沒有錢打發他們。還有,你不要去找欒鳳山的事兒,那事兒不怨他,錢是我自願給的,他也幫了咱們,事情就算過去了。你還有別的嗎?”

楊武搖了搖頭:“沒了。你走吧,好好照顧嫂子和我侄兒。”

楊文點點頭,大步過了馬路。

傳燈舒了一口氣,摸著膊梗子說:“武哥,我怎麽覺得文哥跟關大哥一樣,渾身煞氣呢?”

楊武笑道:“這都是被人給逼的。”左右一看,“喇嘛呢?”

剛問完這話,街西口就野貓一樣竄過一條黑影,楊武捏著下巴笑了:“哈,說曹操曹操就到,那不是來了?”

傳燈剛一回頭,喇嘛就站在了他的跟前:“三弟,我回來啦!”猛抬頭看見楊武,咧開蛤蟆大的嘴巴笑了,“好家夥,剛才我還在想,如果武哥在就好了,兄弟三個好好喝上一場,”展開雙臂,一邊一個摟住了傳燈和楊武,“走吧哥兒倆,兄弟徐漢傑請你們下館子去!”

傳燈抽著身子不走:“你哪來的錢下館子?”

喇嘛將手裏攥著的一卷子鈔票當空一晃:“小意思,喇嘛要是沒錢就跟大海裏沒有水一樣。”

三個人剛走了幾步,就看見胡同口有人影一晃,楊武一手一個將喇嘛和傳燈拉到牆根,悄悄蹲下了。

胡同口響起一陣唱歌聲,咦哩哇啦狼嚎一般。

喇嘛呸呸吐了兩口痰:“媽了個巴子的,小日本兒報喪呢。”

楊武噓了一聲:“別說話,”拉拉傳燈的胳膊,“你看前麵晃**的那個胖子是不是山口?”

傳燈定睛一看,咕咚將嘴裏的一口唾沫咽了下去:“沒錯,是他!”

胡同口搖搖晃晃地站了五六個敞著軍裝懷的鬼子,身材壯實得像隻碌碡滾子的山口揮舞著胳膊,驢鳴一樣地唱歌。一個鬼子跌跌撞撞地鑽到他的前麵,掏一把他的褲襠,狂呼“幺西”。楊武的眼睛像是冒出了火,牙齒咬得咯咯響:“這幫畜生又過癮了!喇嘛,你娘咋幹這種活兒呢?媽的,老子恨不得一把火燒了茶樓……”“武哥,我媽從來不接待日本人,”喇嘛的聲音軟得像風,“我媽最恨日本人了,小的時候我媽對我說,日本人的錢髒,身子也髒,跟他們幹那事兒下輩子托生成豬。武哥,咱們還是走吧,換個地方,我的心裏不好受。”

“換啥地方?老子非要去茶樓!”楊武攥緊了拳頭,“我倒要看看在咱們中國人的地盤上,中國人到底怕他們什麽!”

“那就……那就去?”喇嘛的聲音越發小,“等他們走了再說吧。”

“我怕他們個鳥!”楊武說著就要站起來,傳燈一把拽住了他:“他們有槍,忍一忍,關大哥等著咱們呢。”

“管我是吧?”楊武盡管硬著脖子,身子還是軟了下來,“媽的,先饒你們一把,帳早晚要算清。”

幾個鬼子在胡同口嚎喪了一陣,摟在一起,打鬧著朝憲兵隊的方向走去。

楊武站起來,衝他們做了個下流動作,一腳勾起木呆呆蹲在地上的喇嘛:“嚇破膽了?”

喇嘛勉強挺了挺胸脯:“沒,沒呢。三弟,你的事情比我辦得好,你找到武哥了。”

傳燈問:“你去過合勝堂嗎?”喇嘛蔫蔫地晃了一下腦袋:“去了,裏麵陰森森的,我沒敢進去……以後再說吧。武哥,我不是害怕日本鬼子,我是心裏窩囊……你說,你說我娘幹點兒什麽不好?可也是,我娘要是不幹這個,我從哪兒來的?武哥,你得相信我的話,我娘真的沒伺候過鬼子。在碼頭上你說,山口是把逛窯子的好手,這我信,可是我娘決不會跟他玩‘五十六滾繡球’那一套。”

“操你娘的,”楊武撲哧一下笑了,“你真不愧是窯子鋪裏長大的,這都什麽話呀。不過聽你這麽一說,我倒想起一件事兒來,”將正陰著臉望天的傳燈往跟前一拉,“兄弟,你說咱們這麽辦好不好?”捏著傳燈的耳朵嘀咕了幾句,“怎麽樣?這麽一來,咱們不但出了一口惡氣,還幫關大炮報了仇,多好?”傳燈噘嘴指指一臉茫然的喇嘛:“他能同意?”

楊武摟過喇嘛的脖子,小聲說:“漢傑,剛才傳燈說你長得比我醜,我扇了他一巴掌,我說你長得比我俊,打扮起來娘們兒不換。”

喇嘛一下子來了精神,伸出舌頭在兩隻巴掌上嗖嗖舔了幾下,貼著兩鬢刷地一抹:“真的?我真的有那麽俊?”

楊武說:“真的真的,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還納悶呢,這是誰家的姑娘女扮男裝出來扛活兒?原來是你。”

喇嘛忿忿地乜了一旁正襟危站的傳燈一眼:“反正比他強……”一怔,“你們倆不是想編個‘筐兒’讓我往裏鑽吧?”

楊武咳嗽一聲,正色道:“你想哪兒去了,親兄弟能幹那樣的事兒?走吧走吧,喝酒去。”

看著勾肩搭背走在前麵的楊武和傳燈,喇嘛眯著眼睛想,楊武是條狼,徐傳燈是個狐狸,這倆家夥一定想給我下個什麽套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