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利用DNA檢驗鎖定嫌疑人1

3月31日,碎屍案案發後第三天,上午。

侯大利召集三個探組開會,分析各自收集到的線索,然後布置當天工作。

布置完具體工作任務後,侯大利道:“殺人案最好的偵破時間是案發後的七十二小時,時間拖得越久,線索越難收集,證據也必然散失。我們必須抓緊時間。大家耐心點、細心點,哪個探組有所突破,我請喝大酒。”

碎屍案線索很多,卻遲遲沒有關鍵突破性的線索,偵查員們都心急,接受了任務後,各自奔赴自己的戰場。

探長江克揚到307室組織全組開會後,準備和侯大利一起前往受害者汪欣桐的家。

侯大利正要出發,被常務副支隊長陳陽叫到辦公室。

“昨天你們到了杜耀家?惹麻煩了,剛剛許家有上百人在市委門口打橫幅,要求嚴懲殺人凶手,市委值班室打電話過來詢問具體情況。說實話,和你們有沒有關係?”陳陽昨天為了縱火案熬到淩晨三點,眼圈發黑,剛上班就接到許家人上訪的通知,又聽說刑警支隊有人去了杜耀家,罵了幾句髒話,趕緊把重案一組組長侯大利叫了過來。

侯大利道:“我昨天和老克走訪了受害者卓佳的家和受害者楊杜丹丹的家,杜耀就是楊杜丹丹的媽媽。許家人是我和老克離開杜家以後才到杜家鬧事的,許家上訪和我們調查走訪沒有任何關係。”

“和你們無關就好,我最擔心事情和你們有關。”

“昨晚信訪辦楊主任還召集開了會,提前做了預案。我的職責就是破案,不管其他事。”

“杜耀的嫌疑大不大?”

“杜耀和楊智有嫌疑,其他三家也有嫌疑。”

“你這等於沒說。許家就是滾刀肉,不是一個滾刀肉,而是一群滾刀肉。關局要求黃金七十二小時破案,盡快化解社會矛盾。今天晚上七點半召開案情分析會,我希望能聽到好消息。”

談話結束,侯大利與江克揚前往汪欣桐家。

學院家屬區是老舊小區,裏麵住的全是學院教師。小區的設施設備稍顯陳舊,卻有新小區沒有的書卷氣。小區內有報刊亭,兩個戴眼鏡的老頭一絲不苟地在讀報紙。角落裏有一張乒乓台,一群人圍在台前,觀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寫毛筆字。

侯大利和江克揚沒有打擾自娛自樂的退休教師們,徑直上樓,敲響汪家嶄新的防盜門。除了汪家安裝了防盜門,其他老師家大都還是木門,頂多在木門外麵加裝一道鐵柵欄門。

一名氣質儒雅的中年男子打開房門。中年男子看罷來者警官證,道:“我是汪建國,請到我的臥室談吧。”

來到臥室,江克揚開門見山地道:“談話過程要錄音。”

汪建國道:“這是規定程序?”

江克揚解釋道:“為了更好地破案。”

汪建國神情甚為平和,道:“破什麽案?許海真被殺了,論壇裏講的事情是真的?”

江克揚點了點頭,道:“許海在3月29日淩晨遇害。”

汪建國語帶嘲諷:“死了一個人渣,我們幾個受害者家屬就成為懷疑對象。我說句閑話,你們打擊許海這個流氓不積極,抓人倒是挺積極。”

江克揚道:“我們是依法辦事,希望你能理解。家裏常住的有幾人?”

汪建國道:“我和妻子張勤在廣東做生意,女兒是城市留守兒童,由爺爺奶奶帶大。家裏出了這種事,我們沒有心情在外麵做生意,暫時回到江州。家裏有我們夫妻、女兒和她爺爺,還有女兒表姐張小舒。”

侯大利道:“張小舒一直留在這邊?”

汪建國眼光轉向眼前這個很特別的年輕人,道:“你認識小舒?”

侯大利道:“張小舒是張小天的堂妹,我認識。”

汪建國舒了口氣,道:“那你真是認識。張小舒的媽媽是我姨姐。我女兒和小舒從小在一起,她過來陪女兒,給她彈琴,陪她說話。”

當偵查員提及3月28日晚以及3月29日淩晨的行蹤時,汪建國聲音非常平靜,道:“平常晚上都在陪女兒,那天晚上我們臨時有事,張小舒的姐姐張小天從省城找來山南政法心理學費教授,臨時借用了學院的心理實驗室,由費教授調理欣桐情緒。我、張勤、小舒在外屋等候,費教授接近十二點才結束治療。實驗室陳老師一直等我們離開才鎖門。”

汪建國說得很具體,查起來很容易,肯定是實話。侯大利道:“我是山南政法畢業的,到江州的是哪一位心理學教授,我應該認識。”

汪建國道:“是費老的女兒費韻。費教授年齡雖然不大,學識一流,我女兒近期恢複得還不錯,以後準備每周到山南政法去接受治療。”

半小時後,詢問結束,侯大利和江克揚走回客廳。客廳沙發上坐著一個明眸皓齒的少女,正是張小舒。她驚訝地道:“侯警官,你怎麽在這裏?”

侯大利道:“有些公事。麻煩你到臥室幾分鍾,有事想要問你。”

客廳門響起鑰匙開門聲,汪遠銘提著菜籃子走進屋,見到屋裏有兩個陌生人,便用目光示意兒子。汪建國朝裏屋看了一眼,低聲對父親說了幾句。汪遠銘“哦”了一聲,提起菜籃子就要進廚房。張小舒趕緊接過菜籃子:“爺爺,我來提。我給你泡了普洱熟茶。我算著你回來的時間,才泡的。”

孫女出事,妻子去世,汪遠銘失去了往日笑容,隻有麵對乖巧的張小舒才有些許微笑,道:“謝謝小舒。”

家裏吃飯的人多,菜籃子挺沉,張小舒雙手提起菜籃子,身體微傾,放進廚房。

汪遠銘跟著張小舒來到廚房,道:“欣桐願意開口和你說話,這是巨大進步。如果能想辦法讓欣桐走出家門,到戶外玩耍或者體育鍛煉,那就更理想了。”

張小舒從籃子裏取出肉和菜,道:“那得慢慢來,肯定能成功。爺爺,今天買了不少啊。”

汪遠銘道:“欣桐喜歡吃燉豬手,今天買了兩個。小舒要想辦法勸欣桐吃肉。她正在長身體,隻吃素菜怎麽行,蛋白質不夠。”

張小舒提起兩根豬手,道:“豬手沒斬開?”

汪遠銘道:“啊,讓老板燒了皮,忘記砍開了。”

張小舒收拾完菜籃子,這才進入臥室。

汪建國跟到臥室門口,叮囑道:“小舒,沒事,實話實說就行了。”

來到屋內,得知許海被殺了,張小舒眼睛瞪得大大的,用力握緊拳頭,道:“終於證實了這個消息。如果婆婆在天之靈能聽到這個消息就好了。”一滴淚珠從她眼角滑落,沿著白皙的臉頰落在了衣服上,迅速被衣服吸收。

侯大利道:“婆婆是怎麽走的?”

張小舒抬手擦了擦眼睛。這是一雙彈吉他的手,修長,白皙,靈巧,像雨後新出的筍芽尖。指甲形狀柔和而帶有珠澤。侯大利目光在張小舒手指間停留一兩秒鍾,迅速滑開。張小舒道:“婆婆年齡大,身體本來就不太好,欣桐出事後,心髒更是時好時壞。後來婆婆心肌梗塞,坐在沙發上就去世了。侯警官,我很想知道,為什麽這種苦難會落在這麽好的人家,這不公平。”

侯大利道:“這就是人生。人生其實是很艱難的,禍福在旦夕之間。”

張小舒雙手合十,眉眼低垂,嘴裏念念有詞。

等到張小舒抬起頭,侯大利問道:“3月28日晚以及3月29日淩晨,你在做什麽?”

張小舒道:“我們陪欣桐到江州學院看心理醫生,我姐聯係的。費教授平時很忙,費了很多功夫才抽出時間過來一趟。”

侯大利問道:“你在市一院實習,平時都住在這裏嗎?”

“我一直住在姑姑家。每天晚上給欣桐彈吉他曲,她才能睡得踏實。”張小舒望了一眼侯大利兩鬢間的白發,道,“侯警官,你要抓殺害許海的凶手嗎?”

侯大利道:“職責所在。”

張小舒道:“在我的眼裏,殺死許海的人是羅賓漢,是為民除害。”

侯大利道:“法治社會,不允許私人報仇。通俗一點說,冤冤相報何時了,允許報私仇,社會要亂套。”

張小舒委婉地道:“能不能抬高槍口一寸?”

侯大利知道這個典故,沒有直接回答,道:“汪欣桐心理狀態不好,你平時要注意多幫助她舒緩情緒。”

從臥室走出來後,侯大利道:“汪教授,我們要和你談幾句。”

張小舒有點發急,走到侯大利身邊,低聲道:“爺爺年齡大了,奶奶去世後他的情緒很不好,沒有必要和爺爺談吧。我們說的都是實話,沒人半夜跑出去殺人。”

“這是警察職責,我們配合。”汪遠銘撐著沙發,站起身。

進了裏屋,江克揚胖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道:“汪老師有八十了吧。”

汪遠銘道:“明年滿八十三了。”

江克揚道:“身體不錯啊。”

汪遠銘道:“人得服老,一年不如一年,這是自然規律,沒有辦法違抗。”

江克揚道:“看您老的身體狀態,活到百歲沒有問題。”

汪遠銘淡然地道:“老伴都走了,我一個人活那麽久,沒有意思。這位同誌就別繞圈子了,想問什麽就直接問。”

江克揚道:“3月28日晚以及3月29日淩晨,您一直在家?”

汪遠銘道:“建國、張勤和小舒帶著孫女到學院看醫生,我一人在家,十點準時上床休息。”

江克揚道:“汪教授的睡眠好嗎?”

汪遠銘道:“睡眠還行,畢竟人老了,很容易驚醒。他們在晚上走路都很輕,免得打擾我。3月28日那天晚上,他們回來得挺晚。我在那天身體不舒服,睡得迷迷糊糊。”

侯大利在做記錄,明白江克揚問這個問題的深層次意思:汪遠銘獨自在家,有作案時間,如果平時習慣關閉房門睡覺,且睡覺警醒,其他人還真有可能不會輕易打擾他。

侯大利仔細觀察汪遠銘,想要從其神情中發現蛛絲馬跡。汪遠銘頭發幾乎全白,臉上有幾塊明顯的老年斑,脖子上皮膚鬆弛,說話比年輕人緩慢,說話時眼光直視前方,聲音平穩。

十幾分鍾後,侯大利、江克揚和汪遠銘走出臥室。另一間臥室門口站著身形瘦小的汪欣桐。她見到陌生人出現在家裏明顯受到了驚嚇,如小麻雀見到野貓一樣,迅速縮回到屋裏,緊閉房門。臥室房門就是少女的堡壘,用來抵禦外來傷害,屋外的父母、爺爺和表姐就是守衛堡壘的武士。

張小舒在門口道:“欣桐,我是小舒姐。”

“堡壘”大門打開一條小縫,張小舒側身而入,房門迅速關緊。

張勤回家後,也進屋接受詢問。麵對警察,她淚眼婆娑地談起女兒的遭遇,呼籲全社會都要關注未成年人犯罪這個大問題,抨擊如今的法律法規有明顯漏洞,沒能有效保護遵規守紀的未成年人,反而有效保護了未成年人中的一小撮犯罪分子。

回到客廳,侯大利聽到臥室內傳來的吉他曲。《阿爾罕布拉空的回憶》的旋律如泣如訴,從臥室內飄出,在空中優雅地徘徊。

坐上越野車,江克揚道:“許海遇害當天,汪建國一家人陪護汪欣桐在學院接受費韻教授的心理治療,有名有姓,有時間有地點,多人參加,很容易查證。唯一沒有到心理室的汪遠銘年滿八十二,年齡太大,基本沒有作案的可能性。汪家的殺人動機最強,卻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據,暫時可以剔除汪家。”

侯大利道:“現在還有時間,我們到江州學院心理研究室。”

兩人來到江州學院心理研究室,找到3月28日的值班老師,經過調查證實在3月28日晚,費韻教授使用心理研究室,對汪欣桐進行了心理治療。心理研究室使用時間是晚上九點至十二點,陪同的人有汪建國、張勤和張小舒。

碎屍案案發後第三天,3月31日上午11點40分,江克揚家裏有事,抓緊時間回了家。

侯大利回到刑警新樓,經過306室時,聽到胡誌剛和蔣超正在熱火朝天地爭論,便走了進去。

胡誌剛和蔣超麵對麵而坐,煙氣繚繞,唾沫橫飛,討論起案子如鬥雞一樣互不相讓。

侯大利走到胡誌剛身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有沒有新發現?”

胡誌剛的肩膀明顯縮了縮,道:“我和老蔣剛從大象坡回來。再次確定狗叫聲是在晚上兩點半到三點,共有四家人的狗發出叫聲,比平時叫得厲害。狗的嗅覺比人的靈敏得多,說不定嗅到了空氣中的血腥味道。到了四點鍾,這些狗又叫了一次,隻是比上一次要弱一些。從狗叫聲來推斷,凶手淩晨兩點半到三點左右上山,到淩晨四點下山,花了一個小時左右拋屍。”

蔣超腿上用了點勁,椅子往後滑了一米多,道:“凶手從許海家出來後,使用了某種交通工具來到學院小巷的大象坡南入口。學院小巷是背街,夜晚非常安靜,沒有人聽到馬達轟響,交通工具極有可能是人力的,自行車、三輪車、手推車都有可能。老杜去排查三輪車、手推車,我們就和派出所的同誌圍繞學院街調查,已經登記了127輛。老城遍地商鋪,三輪車真是多,人手完全不夠。”

侯大利道:“騎自行車意味著凶手的家距離許海的家以及距離大象坡都不遠。”

蔣超麵帶倦容,打了一串哈欠,丟了一支煙給侯大利,道:“可以這樣推斷,凶手就是附近居民。”

“每一條線索都得核實,如果不核實,這頭又沒有突破,那我們就被動了。”侯大利拿出火機,啪地打燃火,伸到蔣超麵前。

蔣超點燃香煙,深吸一口,拿出厚厚一本卷宗。卷宗全是三輪車和手推車相片,相片下標明是哪一家的三輪車。其中有七輛三輪車使用魯米諾試劑後有熒光反應。由於魯米諾特性,如果現場受到漂白粉、高錳酸鉀等強氧化劑處理,也會對魯米諾試劑產生熒光反應,且產生的熒光反應和血跡產生的熒光反應難以分別。所以,七輛三輪車全部被送到了六大隊,由六大隊技術人員進一步鑒別。

僅僅是三輪車和手推車一項就有如此大的工作量,侯大利望著眼前的兩名刑警,發自內心地道:“工作量很大,你們辛苦了。”

胡誌剛道:“錢所長是刑警出身,很了解我們的工作方法,讓社區民警和輔警協助我們,江陽刑偵大隊也給麵子,非常配合。沒有派出所和刑偵大隊幫助,光靠我們兩人跑斷腿都做不了這事。碎屍案破掉後,我們一定得請錢所和江陽刑偵的丁大隊吃頓飯。”

從警時間越長,侯大利越感到個人力量渺小,不管什麽級別的神探,辦案單位基礎工作不紮實,也難以破案。他初當刑警時,多次?過刑警支隊,對支隊偵查員多多少少有些輕視。擔任重案一組組長以來,他才發現能進入重案一組的偵查員確實優秀,工作盡職盡責,一天半之內,胡誌剛和蔣超兩個偵查員在派出所和刑偵大隊配合下,調查走訪了大象坡附近居民和學院街三輪車的情況,這個工作量實在大得驚人。

翻看了卷宗,侯大利道:“剛才聽你們爭論得非常激烈,在爭什麽?”

胡誌剛道:“老蔣和我抬杠,我認為案件是一人完成,現場勘查的模糊腳印很清楚顯示出凶手是一個人。”

蔣超道:“誰敢肯定地說是一個人,凶手作案後清掃過現場,有可能將另一個人的線索抹掉。碎屍和拋屍都是體力活,若是有兩三人更容易完成。”

現場勘查結果確實無法給出是一人還是多人作案,但現場隻發現了很少痕跡,更接近一人作案。但是,這個結論隻是推測,現有證據確實無法給出更準確的答案。

聊了一會兒案情,侯大利回到辦公室,打開電腦,重新查看對凶殺現場的勘查記錄。他心裏很明確一點,不管外圍調查有什麽進展,不管是一人還是多人,最終還得回到凶殺現場,凶手用什麽方式潛入並下毒是一個必須破解的環節。

午飯時間,刑警們紛紛走出辦公室,到樓下食堂吃飯。侯大利沒有起身,繼續盯著黑白影像。

“組長,吃飯去。”胡誌剛走過辦公室門口,見開著門,便招呼了一聲。

“你們先去,我等會兒。”侯大利專心看視頻,沒有起身。

吃過午飯,胡誌剛和蔣超這一對搭檔在底樓健身房外麵的露台抽煙。兩人抽了煙,又在樓外轉了大半圈,這才回到辦公室。侯大利辦公室仍然開著門,胡誌剛走了進去,見侯大利仍然麵對電腦,一動不動,問道:“沒吃飯?”

侯大利將煙頭按進煙灰缸,道:“我原本準備吃飯,誰知發現了一個有趣的地方,你過來看一看。”

“稍等,我馬上過來。”胡誌剛回到辦公室,從鐵皮櫃裏拿了一盒方便麵,來到侯大利辦公室。

“午餐過了,沒啥東西了,吃方便麵。”胡誌剛放了一盒方便麵在侯大利桌子上,還有一個從餐廳帶出來的香梨。

“你們注意看杜耀手掌傷口的形狀。”侯大利調出高清視頻後,拿起香梨,幾口啃掉。

視頻中,杜耀解開繃帶,讓侯大利和江克揚看了一眼傷口,然後又纏上繃帶。虎口處的傷痕和刺傷有些相似。杜耀自述是摔跤後劃傷的。

“你覺得這個傷口是怎麽形成的?”侯大利隨身所佩戴的高清攝像機是最新產品,分辨率比原來的那一台要高得多。在電腦屏幕中,杜耀虎口傷痕非常清晰,和在現場查看時一樣清楚。

胡誌剛湊在電腦屏幕前看了一會兒,道:“虎口幾乎被穿透,傷痕的整體形狀以及傷口最深的三處有點像是牙齒印。”

侯大利道:“在現場時,杜耀動作快,我們沒能看清楚虎口傷痕的形狀。我剛才反複研究了視頻,多半是牙齒印。杜耀說的是摔傷,從傷痕來看是咬傷,她為什麽說謊?說謊肯定是為了掩飾,她要掩飾什麽?”

兩人正湊在一起討論,蔣超走了進來,高興地道:“我剛才瀏覽視頻,居然有一處意想不到的發現。”

碎屍案拷貝出來的視頻主要由周濤和易思華負責。由於視頻量太大,全靠周濤和易思華也不現實,兩個探組都複製有視頻,偵查員們隻要有時間就打開視頻瞧一瞧。在爭論前,蔣超正在調閱卓家外圍的視頻。吃過午飯,他繼續看視頻,無心插柳柳成蔭,有了意外發現。

胡誌剛道:“組長這邊剛有新發現,你也來看看。”

侯大利、胡誌剛和蔣超再看了一遍杜耀的傷口視頻後,這才來到306室。蔣超重放了一段視頻,道:“卓越自述一直在家裏陪女兒,但是,在十一點五十五分鍾前,大門口有出租車經過,與出租車相對而行有一輛摩托車,摩托車被車燈照亮,這個騎手應該是卓越。”

反複回放這一小段視頻,能辨認出摩托車的車牌最後兩個號碼,與卓越摩托車的號碼相同,摩托車顏色和車型也與卓越摩托車相似。

侯大利道:“下午,抽時間查一查卓越的摩托車,如果這輛摩托車真是卓越所騎,他就在說謊。卓家可以通過門麵房自由進出小區,保安無法證實卓越行蹤。這樣一來,卓越的犯罪嫌疑就大大增加。”

侯大利回到辦公室,泡了方便麵後,與主要負責看視頻的周濤通話,告訴他蔣超的新發現。周濤負責看視頻,沒有發現這處異常,頗為不好意思,道:“我和易思華集中精力在看向陽小區周邊的視頻,還沒有來得及看其他的,應該不算失誤。”

侯大利道:“你做得已經很好了,別給自己加責任。晚上七點召開案情分析會,你下午抽時間調閱財稅家屬院的視頻,重點查卓越動向。”

周濤和易思華都屬於專業技術型人才,辦案能力稍有欠缺,做專業工作卻得心應手。接受任務後,兩人暫時放下其他視頻,專門查找卓越行蹤。

3月31日,碎屍案案發後第三天,晚上七點,在刑警支隊會議室召開案情分析會,侯大利主持會議,副局長宮建民、常務副支隊長陳陽參會。根據上一次案情分析會的工作安排,各組需要匯報工作進展。

第一,許海身體中檢測出蓖麻毒素,追查來源情況。

探長杜峰匯報查找蓖麻毒素來源:“從昨天到今天,我和高連加班加點跑,調查了全市三家使用蓖麻籽的油脂廠。這三家單位都有嚴格的管理製度,在使用蓖麻籽時,有倉庫管理員和部門負責人確認品名和數量,詳細登記。經過我們調查,三家單位沒有出現蓖麻毒素丟失的情況。全市收購站有兩家,他們負責收購,近期沒有對外零售。我們正在調查城區中藥房,中藥房太多,最少還要一天才能全部跑完。”

第二,查找安眠藥的情況。

偵查員高連道:“由於蓖麻毒素管理嚴格,所以查找蓖麻毒素時沒有劃定任何範圍。安眠藥不一樣,購買者多,我們沒有精力全部調查,暫時隻針對四家受害者進行調查。除了陳義明家以外,其他三家人都在近期購買過安眠藥。汪家是汪遠銘購買了安眠藥。卓家是王芳購買了安眠藥,杜耀家是其父親杜家貴購買了安眠藥。經過調查,杜家貴以前就有失眠史,王芳和汪遠銘都是這一個月才開始購買安眠藥。”

第三,匯報調取通話記錄的情況。

偵查員馬小兵道:“我們調取了許海、許大光、許大光老婆、許崇德、段家秀及四位受害人家人總共二十五人的通話記錄。從調取的電話記錄來看,凡是老年人的通話都特別簡單,隻有寥寥數條。中年人的多是打給家人。發現了兩處特殊的地方,杜耀的丈夫楊智在許海遇害前兩天都在江州,但是根據杜耀的說法,楊智一直在外地,沒有回江州。”

第四,匯報視頻調查的情況。

調取視頻是由江克揚探組完成,但是他們探組事情太多,沒有整段時間和精力來分析研讀視頻,視頻就交由周濤和易思華負責。

周濤臉青麵黑,這是視頻偵查員常有的神情。他打了一長串哈欠,道:“組長確定了三個重點,一是從拋屍地點大象坡往外查,凡是在拋屍時間接近大象坡的人和車,都是重點;二是向陽小區外圍和監控視頻,老克探組全部提取,量非常大;三是追查許海行蹤,從遇害時間往前追溯,勾勒出他在遇害前的行蹤;四是四家受害人行蹤。目前拷貝的視頻量太大,我和易思華看得滿眼金花了,還差得遠。我先匯報最有價值的兩處發現,第一處,學院小巷和學院街交叉處有一個監控鏡頭位置非常關鍵,是一家購物中心商店安裝的。監控境頭對準了南側上山的學院小巷,進入學院小巷的人必然會被錄下來。這個監控點在許海遇害前被人黏了一塊麵,是在下午五點左右。在黏麵團以前,監控鏡頭能夠看到上山的人,黏了麵團後,上山道路就完全失去了監控。從這一點可以看出,拋屍者熟悉當地環境,經過精心策劃。第二處,在距離學院小巷和學院街交叉口約二十米的地方有一個監控,能看到經過學院街的人。在許海遇害當天晚上,我們在晚上十一點零二十七分發現了卓越。”

周濤原本沒有注意到卓越,經侯大利提醒後,這才集中精力在視頻中查找卓越。從中午一點到晚上六點,終於捕捉到了卓越的身影。

這一段視頻出現在投影儀上:卓越獨自一人沿著街邊行走,步行頗急,還拿出手機看了時間。

侯大利解釋了發現這一段視頻的意義,道:“我們詢問過卓越,卓越堅稱在3月28日晚上一直在家。從這一段視頻來看,卓越在說謊。”

周濤又調出了一幅地圖,道:“從步行的方向上看,卓越應該是回財稅家屬院。我再放一段,是許海遇害當天晚上的行蹤,對勾勒許海行蹤有價值。許海曾經到過金色天街,從金色天街回來後,回到小區,我們再沒有追查到他的行蹤。”

他調出一段視頻:在金色天街扶梯處,許海站在第一層扶梯旁,看到有年輕女子出現在扶梯上,便緊盯年輕女子,毫無顧忌。

雖然鏡頭不太清晰,可是仍然準確記錄當時的場景。在鏡頭中,許海完全不似未滿十四歲的少年,如小混混一般靠在扶梯上。其間有保安走過來,還和他說了幾句話。保安走過後,許海對著保安豎起中指。

在場偵查員都知道許海是什麽樣的人,看到這一段視頻,都開始齜牙。馬小兵小聲對身邊的伍強道:“許海是不是有毛病,內分泌出了問題,否則他這種白癡行為不好解釋。”

伍強道:“我們最好不要給這種人找理由,他做多了壞事,所以遭報應。”

周濤又調出另一段視頻,道:“許海在金色天街閑逛了兩個小時,離開後,又在好幾個監控鏡頭中發現他,在晚上十一點零九分出現在最接近其所住向陽小區的監控,臉上沒有傷痕。通過視頻確定了一點,許海受傷和遇害是在晚上十一點零九分以後。目前未讀的視頻量還很大,很多關鍵點還沒有來得及徹底查清楚,會議結束後要繼續讀視頻。我有個請求,能不能讓視頻大隊支援幾個人,我和易思華的工作量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