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司邈隻能在內心寬慰自己,這一切都是過眼雲煙,就把他們倆當成陪睡玩偶好了不要太在意。

她看了眼呼呼大睡的江野,又看了眼慢悠悠打哈欠的沈癲,心想此地不宜久留還是先走為妙!

她這麽想,完全忘了這是自己的房間,趕緊掀被下床。正低頭忙著找拖鞋,就聽身後有人說道:“你醒了。”

薄旻空不知何時從房間的洗手間裏出來,站在司邈身後。

他身上隻穿著鬆垮的酒店浴袍,身上帶著清冷的水汽,水珠從下巴滴落,順著腹肌往下滑去,最後慢慢地匯進隱沒處。他垂眸看著一臉驚愣的司邈,湖綠色的眸底落著碎光,明亮得與窗外的晨光融為一體。

司邈突然不知道眼神該往哪裏放了。

可能是看出司邈有些緊張,薄旻空不著痕跡地把自己的浴袍拉好,問道:“身體好些了嗎?”

“啊……好多了,可能隻是有些累,睡一覺就沒事了。你怎麽會在這裏洗澡?”

司邈突然想起自己現在是個什麽亂七八糟的形象,趕緊抬手抓了抓頭發。

“其實你昨晚情況很危險,幸好江野幫你在遊戲商城兌換了解藥劑。我們三個輪流守著你,快天亮的時候我有些困,所以借用你的洗手間洗澡提神,抱歉,把你的洗手間弄濕了。”

薄旻空略帶歉意地說道。

他抬手虛虛覆在司邈額前,確認她的體溫已經恢複正常這才放心下來。

他的掌心還有些濕漉,但冰冰涼涼的很舒服,和他給人的感覺一樣,雖然有些高冷難以接近,但接觸之後卻會發現意外的好相處。

司邈聽他這麽說,回頭看了眼睡得昏天暗地的江野,突然有些緊張:“那他現在睡成這樣,不會是因為幫我兌換東西的副作用吧?!”

薄旻空:“我想……可能隻是因為他比較喜歡睡。”

司邈:……

那邊沈癲已經整理好著裝,上前對司邈說:“先別管他了,健康的早餐可以預防腸胃係統疾病,我們一起吃個早餐吧?”

“好吧,那就讓他接著睡。”司邈說,“麻煩你們一晚上,待會兒早餐我請!”

她說完,又想起自己的賬戶錢包裏的錢都是薄旻空給她充的,就有些小尷尬。

還好薄旻空隻是微微勾了下嘴角,沒有說什麽。

露天後花園裏晨曦正好,亮光暈染著淺藍色的天空,朦朦朧朧的光線透過雲罅落在園內的花叢上。淺粉的杜鵑、淡紫的繡球還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綠植,都在日光下閃閃發光。

司邈手裏拿著一杯冒著白氣的咖啡,聽他們講起昨晚的事,頓時有些心有餘悸。

“太可怕了,聽起來就跟喪屍變異似的,我當時到底是被刺中什麽東西?”她說著,眉間緊皺,“最近的事兒實在太多,搞得我都有點忘了這遊戲裏還有一群人想要我死,看來我以後還是得時刻注意才行。”

沈癲:“你在這裏有什麽仇家嗎?”

司邈:“沒有——我進來這個遊戲後隻認識你們幾人,哪裏來的仇家?哪怕是在現實世界,我也從不與人交惡。”

以她的性格,就算再不喜歡也隻會默默遠離,不會和人發生爭執。她根本想不到,是什麽人會這麽極力想想要她的命……

難道是她在不經意的時候動了別人的蛋糕?那就更不可能了,她身無分文,也才工作沒多久,談不上這些利益紛爭。

“算了,先不管這些,總之我自己多注意就好,”司邈喝了口咖啡,說道,“現在的重心還是在案件上,我覺得我們得繼續跟進林翎,在她身上我們還有東西沒有查清楚。”

沈癲挑眉,疑惑地看著她。

“遺書。”薄旻空突然開口。

“對,就是遺書——而且這份遺書十有八九還在林翎身上。”司邈緊緊盯著沈癲,“沈醫生,你知道林翎的遺體現在存放在哪裏嗎?”

“據我所知,林翎的家人還沒有來認領她的遺體,所以現在應該還寄放在醫院的太平間。”

司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了眼時間。

她道:“待會兒吃完早飯先去醫院一趟,你們有誰要一起去?”

“我不去,我有另外的安排。”薄旻空說。

司邈想起他之前跟她提起的進入遊戲的原因,他跟他們都不一樣,薄旻空不是為贏得獎金而來,而是為了調查這款遊戲背後是否抄襲了他和母親之間的經曆。

司邈:“好,那我們就分頭行事。”

正好子魚現在還在醫院,還可以去接他出院。

……

即便是上午,醫院裏的人也不在少數。

司邈和沈癲輕車熟路地找到子魚的病房,一開門進去,就見子魚正坐在病**,用叉子插著一大塊蛋糕往嘴裏送。司邈他們突然進來,差點把他嚇得噎死。

子魚:“姐姐你嚇死我了——!”

司邈好笑不已,說:“我嚇著你什麽了?怎麽吃塊蛋糕跟做賊似的。”

子魚兩三口把那一角奶油蛋糕全部吃掉,嘴角還沾著奶油就忙著回答:“我經紀人對我的飲食管得很嚴,像這樣的一塊蛋糕,我就算是死他也不會給我吃!”

“那你可得趁機多吃點,反正在遊戲裏變胖也不會影響現實世界的身材,不過你是從哪裏搞來蛋糕的?”

子魚得意地挑眉:“我托外麵的護士小姐姐幫我買的,估計是看我好看,所以也沒拒絕我。”

那雙漆黑明亮的大眼睛滿承笑意,臉上寫滿了“誇我厲害”四個大字,很難不讓人在他毛茸茸的發間幻視出一對狗勾耳朵。

司邈微笑著搓了把他的頭發,道:“那你有沒有跟人家說謝謝?”

“有啊……不對,姐姐,你的語氣好像在和小孩子說話!”

“你不就是嗎?”

子魚一瞬間憋了無數話想說,但看著司邈那張笑盈盈的臉突然說不出。沈癲淺笑著插話,道:“確實是,我們站一起就跟一家三口似的。”

子魚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直接竄起來要撲過去,司邈趕緊攔住。

子魚扒住司邈的手臂,整個人貼在她身上委屈地撒嬌:“姐姐你看他無不無聊啊!淨說些沒營養的話!”

“唉你們……包括江野,明明是隊友,卻各種不對付,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敵人。”

某種程度上司邈確實說出了真相,這讓沈癲和子魚的頓時沉默了下來。

子魚鬆開司邈的手臂,說:“昨晚後來怎麽樣了?你急匆匆掛斷通話,搞得我擔心了你一晚上。”

“發生了些不好的事情……我和沈醫生今天過來是為了林翎的遺書。”司邈解釋道。

“她的遺書在這兒?”

“邊走邊說吧,我們先去太平間,林翎的遺體還存放在那裏。”

子魚知道司邈緊張時間,也不敢再囉嗦,快速換好衣服一起往太平間走去。

再度來到這個陰森幹冷的地方,子魚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全冒起來了。他隻要一想到自己曾被關在這裏好幾個小時,頓時覺得起碼減壽十年。

他想著,如果再讓他遇到陳平那群人,他一定要把他們倆的腦袋擰下來。

司邈看子魚臉色差,還以為是怕的,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別怕,現在你不是一個人,還有我們倆陪著你呢。”

子魚立馬換上一副乖巧的麵孔,濃密的眼睫覆在水汪汪的眼睛上,令人很有保護欲的樣子。

“嗯……姐姐你別擔心我,我們先辦正事。”

沈癲淡笑著掃了他一眼,上前輕輕敲了敲門板。子魚狐疑看他,問:“你敲門幹什麽?”

沈癲:“怕你這位小弟弟害怕,我先跟屋裏的諸位打聲招呼,免得待會兒嚇到你。”

子魚:“嗬嗬,醫生也會迷信這種東西嗎?”

沈癲學著司邈的樣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這不是迷信,而是出於對死者的尊重,有些東西等你再長大些就明白了。”

“好了好了,你們站在太平間門口鬥嘴不覺得奇怪嗎?”司邈無奈搖頭,先走進去,“既然來了就別鬧了,先辦正事要緊。”

司邈放低了音量,稍稍向兩側蓋著白布的一排排遺體鞠了下躬。無論如何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來這裏擾人清靜,於情於理都得道個歉。

她搓了搓有些泛涼的手臂,看向沈癲:“沈醫生,你知道林翎的遺體是哪具嗎?“

“我來找吧,有些屍體看上去確實不太‘幹淨’,你會被嚇到的。”

沈癲此話不假,要一個外行人來麵對這些不知道死去多久的遺體確實是一件難事。司邈沒有逞強,和子魚站到一邊等候。

司邈垂眸想事,一件帶有薄溫的外套落在了她的肩頭。子魚身上隻穿著單薄的病號服,冷白燈光讓他的氣色看著有些差,不過臉上的笑容卻是陽光溫暖。

他牽過司邈的手:“你看看你自己的手冷成什麽樣,還總說我是小孩,我看你才是不懂得照顧自己的小孩吧。”

“趕緊把外套穿上,你身體還沒好透——”

子魚止住了司邈要拿下外套的動作,一向明亮的眼眸此時卻顯得有些幽深晦暗。

司邈愣了下,想掙開他的手,卻發現根本掙不動……